《过云雨未命名》治疗乐队

2、过云雨2

　　早早掐灭了手上的烟，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准备打道回府。
　　一转身便捕捉到来自阴湿男鬼的目光。他就这样看自己抽烟看了多久了？很猎奇吗？早早无语地撇撇嘴。她知道，这个社会对于女性抽烟总是会口诛笔伐。抽烟不好，抽烟的女人更不好。
　　其实她也讨厌烟味，讨厌走在路上闻到别人的二手烟。所以她都是在没人的地方偷偷抽烟。也并不经常，因为她厌恶抽完烟后自己口腔和指尖散发出来的烟味，每次抽完烟都会去漱口。人就是这么矛盾，对于一个上瘾的东西，爱和恨是分不开的。
　　早早觉得，抽烟是一件很私密的事情。甚至这个恶习在她心里可以类比听音乐、看电影。白天积极上班当陪笑的社交狂热分子，只有抽根烟喝点酒才能让自己晃过神来。这种途径象征着一种切换工作状态到生活状态的仪式感。她并不想把工作上的焦虑带到下班之后，她只是渴望放松一些。当尼古丁侵入大脑，她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她带着胡思乱想回到了店里，拿上帆布包走人，并没有多看那人一眼。她家就在地铁口附近，走十分钟就到了。
　　刚准备打开店门，她听到有人叫了她一声：“哎，你的东西……”不确定是不是在叫她，但她还是一脸狐疑地转过了身。
　　陈雨觉得这个女孩有点冒冒失失。她抽完烟走进店里拿起包就走，完全没留意那双孤零零的高跟鞋。于是，他拎着这个女孩的高跟鞋，叫住了她。
　　陈雨走到她跟前，手上的鞋子晃了晃想递给她。他这才发现，女孩转过身的表情一脸莫名，甚至还带了点敌意。
　　早早瞪大眼睛，看到了心爱的高跟鞋居然被自己遗忘，抿抿唇在心里责怪自己差点就大意失荆州。
　　接过高跟鞋，她一脸真诚抬头看向提醒自己的男人，言语尽是感谢：“天啊，谢谢你。走的急我竟然都忘记拿了。”
　　刚刚的敌意一扫而过，也不再嘟囔他是什么男鬼了，这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孩子啊。如果不是他，几千块钱就要折在这了。
　　男人微笑：“没关系，人之常情。我今天出门走的急也忘记带伞了。”
　　早早也会心地露出社交笑容：“所以你大晚上也进便利店购物来了？”
　　“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的车被撞了，你看，就停在路口那里等拖车。”
　　陈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自己明明觉得非必要社交麻烦且浪费时间。也许，是今晚的潮湿雨水爬进了他的心里，让深处的寂寞情绪得以蒸腾。他能够获得契机，寻找一些惺惺相惜。
　　早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辆黑色大奔靠在路边。她认出这是刚刚她目睹的案发现场的那辆车。居然这么巧。
　　她了然地点点头，掩饰自己的惊讶：“原来这个倒霉鬼是你呀。我刚刚就在这里吃东西，看到了第一现场，作为你这场事故的目击者。”
　　陈雨看她说的认真，用词还有些严肃，不禁笑了。“是的，是我。你要出去了吗？拖车的也正好到了，我和你一起走一段路？”
　　早早按下心底的惊讶，面不改色地答应：“好呀。”
　　他这是在搭讪吗？早早心想。从小到大，因为自身条件不错，日常也喜欢打扮，所以搭讪她的人也不少，不乏有礼貌的、没礼貌的，长得好看的、长得不好看的。眼前这人，还算有礼貌，长得也不错，于是她不出所料地欣然应允。
　　陈雨长得高，很自然地主动撑了伞，而早早也很上道地躲进了他的伞下。两人并肩朝路口走去，他们靠得很近。成年异性男女打破了社交距离，不清不楚的旖旎氛围流转在彼此之间。
　　早早被这样的气氛弄得心痒，想说些什么让自己清醒。
　　“你的酒没有喝完。”早早伸出右手指指陈雨捧着的大瓶威士忌。
　　陈雨低头，又抬头对上她的眼睛：“对，我一个人喝不完。”
　　在这样的氛围下，早早很难不多想。但她只是回避他的直视，没有回应他的“一个人”。
　　“那雨夜漫漫，不要浪费了好酒。”
　　陈雨温和地笑了，点点头。
　　两人很快就走到路口，来到了陈雨的车前。早早陪着陈雨目送完拖车过程，她觉得是时候告别这一个晚上短暂的邂逅了。
　　她深吸一口气。
　　“我要走了。”
　　“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声音同时响起。两人都面露讶然。陈雨是因为这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而早早只是觉得这人似乎把她当成雨夜艳遇的女主角了。
　　她还发现，这个人说话特别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看。仿佛他能透过眼眸直达你的内心，能找到你深藏的心事。早早有些抗拒，她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
　　“可以，我叫早早，认识你很高兴。”她不甘落于下风，主动伸出手，想要礼貌性地和陈雨握手。
　　陈雨也伸出手，只握住了女孩三分之一的手掌。“你好，我叫陈雨，我也很高兴。早早是你的小名吗？”话刚落下，他意识到这个女孩无名指上戴着钻戒。以为是自己看错，他又看了一眼，一颗闪亮的钻石点缀在女孩戴着的戒指上。
　　早早顺着他的毫不遮掩的目光，发现他在看自己手上的钻戒。她噗的一声笑了，又露出了两颗小酒窝。
　　“我还没结婚啦，戴着玩玩的。哦，不是小名，姓早，单名一个早字。”
　　陈雨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羞耻。“抱歉抱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说完他又认真补了一句：“名字很好听，也很可爱。”
　　早早大方回应他的夸奖：“对吧，我也这么觉得。”说完，她摆摆手转身说再见：“再见啦，我回家了。以后下雨天注意安全，别再出车祸了。”说完，她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拎着高跟鞋的细带，头也不回踩着水坑过马路。
　　陈雨本想再叫住她，但她走得很快，更不含丝毫留恋，也就不再坚持。他只问到了女孩的名字。
　　他没有急着走，也点燃了一根香烟，若有所思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他找回了女孩的高跟鞋并物归原主，也找到了高跟鞋的主人，但女孩不是落荒而逃的灰姑娘，她更像是《倚天屠龙记》里的赵敏。鲜活、张扬而傲气。
　　面对自己的冒犯视线，她也骄傲地回应，不轻易露怯。她打量自己的直白眼神好像小兽巡视领地，接过高跟鞋后又露出甜笑。清脆而捉摸不定。仅仅相处了十几分钟，她不经意的狡黠小表情和语调，有一种让人心情变好的魔力。即使身处狼狈，她的存在本身也是雨后破晓。
　　陈雨还想知道，她抽的烟是什么牌子。想到这，他自嘲地笑笑。也许有些人一辈子就只见这一次，那便是有缘无份。再者，情深还有缘浅，错过不一定就是错误。抱着些许遗憾，他觉得明天早上起床，自己应该就会忘了今晚的相遇。
　　香港沦陷成全白流苏与范柳原，刚刚的暴雨是否也在逼着他们做困兽之斗？可惜，张爱玲写的是算计中的真心，而他们连真心都还未确认。
　　生活就是这样，车与车总是相撞，人与人总是相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