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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 59 章 ...

  •   “我考不上的话,你该怎么办呢?”

      她自言自语,抬起头,看着出租屋斑驳的墙壁,在白炽灯下显现出纹路,如纵横交错的血管,也像树叶的脉络。纷乱不清,两团乱麻的人生,纠缠在一处,变成死结。

      血脉连通的,是爱还是恨?

      谁知道呢,早就分不开了。

      “你不会是故意期末考不好……”

      祁忆良回过头,看见妈妈盯着她,满含猜疑,紧紧皱着眉,那神情不是在看女儿,倒像是审视一个不可名状的物件,本该听指令行事的人工智能生出了自我意识,妄想着连掌控者都不曾拥有的自由。

      她瞪大眼睛,先是惊讶,然后不由得苦笑,像听到了个闻所未闻的笑话。

      “你觉得是就是吧。”这种猜忌都出来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哪怕解释了,难道妈妈会相信吗?

      方萍看着祁忆良低下头,好像在看笔记,她的目光没有移开,仍然紧盯在祁忆良后脑勺上,好像第一天认识这个女儿。方萍想她应该是在装模作样,想她为什么变得如此陌生……

      在很久之前,忘了是祁忆良几岁的时候,她也会这样,试着做出点反抗,然后被骂哭或者揍哭,最后放弃,变成了勉强满意的、优秀且听话的乖乖女,不过时不时还会出点岔子,要么成绩下滑,要么不够听话,她只好费心费力地再做修正,真麻烦,怎么就不能一劳永逸呢?

      按照方萍曾接受过的经验,教小孩和训狗没什么区别,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现在,好像不是“出点岔子”那么简单了。

      |||

      “啊啊啊啊啊怎么二十二才放假!初七就开学!”林霏开瘪着嘴拼命捶桌,一脸痛苦。

      “还好啦,高三都是这么过来的,再熬几个月就好了——二十二放假吗?其实也快了。”祁忆良边说边把下节课要讲的试卷翻出来。

      “你说得轻巧。”林霏开弯腰细看试卷上的字,看清这张是自己上节课刚做完的,松了口气,它就压在自己的文具袋下面,不用费心思去找了。

      把最近要用的卷子压文具袋底下,这是林霏开研究出的新方法,有效防止丢东西,祁忆良对此不置可否:“你找机会好好收拾下桌子,把卷子都分类放好,比什么都强。”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能保持住,收拾一次不到半天就乱了,还是算了,等我哪天心血来潮再说吧,”林霏开转到祁忆良身后,按着她的肩膀,盯着她拨弄摊在膝盖上的一大摞试卷,“真佩服你,能收拾得这么整齐。”

      “习惯了就好了。”

      “额,祁忆良,你有空吗?能问问这个题怎么做吗?”李晨希捏着数学试卷蹭过来,指着上面的一道填空题。

      “哦好,我看看……”祁忆良放下手中快整理完的东西,很自然地接过卷子,低头读题。

      “什么?这个?很简单啊。”林霏开瞄了一眼,有些惊讶,没多想就直接说了出来,看李晨希耳尖发红,忸怩地拧着衣角,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连忙咳嗽两声,想解释,又怕越描越黑,只好闭上嘴看向别处。

      “你看,特殊元素的相邻相间,甲只能站头尾,先排甲……”祁忆良拿起笔拔开笔帽,开始在草稿纸上列式子,从头到尾仔细讲完。

      “我懂了,谢谢!”李晨希感激地抓住祁忆良的手,感觉有点越界,又赶紧松开,拿着卷子走远了。

      “我去把这些扔了。”祁忆良从膝盖上分出一摞,拍拍林霏开的手背,示意自己要站起来。

      “扔了?!你被夺舍了?”林霏开俯身探着脑袋,看向她的眼睛,不敢相信整天囤积试题的祁忆良居然要丢卷子。

      “没有,就是放不开了,”祁忆良躲开林霏开的目光,走向教室后面的大垃圾桶,“而且这些都是已经讲完的,改过两遍,留着也没空看,不如给新卷子腾位置。”自从进入总复习,各种卷子越发越多,还有印刷的作文素材纸、英语单词页、每日一道题……一直攒下去,恐怕还没高考,桌洞和柜子就得先爆了。

      “这办法不错,明天我也丢点。”林霏开一副“受教了”的表情,摩挲着下巴。

      祁忆良伸长胳膊,一沓灰白的试卷“哗啦”从她掌心垮塌,坠入垃圾桶腹中,几片单页的纸张比较轻,被冲击力震得飘起来,又悠悠落下去。她回头走了两步,突然刹住脚,四下打量起来。

      “怎么了?”林霏开见她皱着眉,问道。

      “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看我……”祁忆良回到座位,“可能是错觉吧。”

      徐佑泽把脸埋在打开的课本里,不敢抬头,过了好久,才从书页上悄悄探出两个眼睛,瞥了眼祁忆良,她忙着做题,头埋得太低,几乎要和课桌面平行了,在自己这个视角,只能看见长着浓密头发的的颅顶。

      某个同学稍微直起腰,就把她完全挡住了,徐佑泽悻悻地转头,盯着自己的卷子,半节自习课过去了,还是进展缓慢,只做了两道题,下课找个人随便抄抄好了——

      不行,他想着祁忆良,不能像高二时那样继续浑浑噩噩下去,她那么厉害,自己也得努把力,就算不能比肩,至少也把差距缩小点,哪怕是一点点。

      喜欢祁忆良,大概是从那次收数学国庆作业开始。她抱着试卷,面对自己很明显是谎话的恳求,叹了口气,好脾气地点点头,别人都说这个课代表好说话,以后数学作业可以晚点补,他却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晃了神。

      那算是徐佑泽第一次注意到祁忆良,后来上课,老师的问题她总能答出来,不管多么无聊的课,她永远知道老师讲到了哪里,月考、期中考名列前茅,稳稳保持班里前五,他想人怎么能这么牛,哪怕后来见到更牛的奥赛生,也不能阻挡祁忆良熠熠生辉。

      因为她身上的气质与众不同,他不知道如何形容,那两名奥赛生非常厉害,她们自己也很明显清楚这点,并为此而骄傲,这无可厚非,但是祁忆良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优秀,她强大又谦虚,哪怕站在山巅上,也不会看不起山脚的人,不会嘲笑像他一样成绩差的同学。

      无论是谁找祁忆良问问题,她都耐心地读题、讲完,如果当下实在没有空,甚至愿意跟同学再约别的时间,从来不会说“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讲”之类的话——连老师都不能完全避免,徐佑泽曾经在无数老师和学霸脸上见过,那种难以掩饰的嫌弃或者疑惑,虽然有时是无意间流露,没有恶意,也足够刺穿他好不容易鼓起的、求知的勇气。

      但是在祁忆良这里,从来没有,小心翼翼的请求被同样的善意接纳,她们在平等地对话,即使祁忆良披着一层老师的身份,也不过是她先学会了这个知识,现在要传递给下一个人。所以班里很多成绩不佳又想努力的学生,会厚着脸皮鼓起勇气,一遍又一遍地拿不同的题打扰祁忆良,她也会不厌其烦地逐个解答,她自己可能觉得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他们来说,这是难得的雪中送炭。

      合唱比赛,虽然李林尽量把相关消息捂住了,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在爱吃瓜又精力旺盛的学生群体中。听说段晓晓的礼服脏了,是祁忆良连夜跑回家拿了自己的裙子借给她,才没耽误参赛。

      这个经常考全班第一的女孩子,戴着厚厚的眼睛,不爱说话,总在埋头刷题的女孩子,有颗温暖的心,可能不够火热,但也避免了灼伤,刚好是足够融化坚冰的温度。

      下课了,徐佑泽盯着勉强又推进了三道题的卷子叹口气,爱的力量还是不够强大,不能解决很多问题。

      祁忆良去尖子班的时候,他以为今后只能在光荣榜上见到她了,现在她回到一班,徐佑泽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相信,总觉得她好像什么时候就又要走似的。这一来一回,让他生出了紧迫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否则离别会比预料中更突如其来,重要的人,总是不声不响地离开。

      |||

      冬夜的寒风中,三个人一起往校门外走,林霏开伸手挡在眼睛上方,从指缝间看路灯的光,盘算着后天放了假,要赶快把游戏的限时活动做完;祁忆良低着头,双手紧握书包肩带,呼吸时白雾从鼻腔飘出,顷刻逸散在空气中;张一然微微侧着头,视线瞄向祁忆良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

      四下无言,唯有风擦过枯枝的声音,“簌簌”地发抖。

      “你们过年回老家吗?”许是觉得这气氛过于冷寂,林霏开晃晃脑袋,马尾辫破空一甩,挑起话头。

      “不知道,听我妈的。”祁忆良仰起脸回答。

      张一然没有说话,直到林霏开肘了他肩膀一下,他才如梦初醒,点点头:“肯定要回去的吧。”

      “你怎么回事,”林霏开凑近了点,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猫腻,“怎么心不在焉的。”

      “可能太冷了吧。”张一然尴尬地挤出笑,放慢步子,和林霏开错开。

      林霏开皱起眉,凭直觉,张一然心里肯定装着事情,但是出了校门口,她们要分开了,于是她扬起下巴,冲另外两个人招招手:“明天见!”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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