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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婴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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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道士说出惊人的话语之后,我也忙不迭问道:“道长,这厉鬼有多厉害?”
道士拉着我和阮灵犀退出门外,一把将门关上,低声回答道:“这婴孩是胎死腹中的婴儿,看它脐带绕身便知,死后怨气不散形成婴灵,但它却还能继续成长,想必邪性极大,必是厉鬼无疑了!单是遇上厉鬼,我还有七成胜算,但你说房内还有一女鬼,若他们联手起来,我必死无疑,你们也活不了!”
我听得心惊胆战,连忙继续问道;“那请问道长,现在该如何处理?”
道士沉吟片刻说道:“眼下不知这两只鬼是否会杀人,我来不及请师兄弟下山相助,保险起见你可以分别引两只鬼出屋,让我一对一解决掉,对了,那女鬼没有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吧?”
我回忆了一番,回答道:“没有,那女鬼穿的一条白裙子,红色衣服又有什么说法?”
道士说:“红衣厉鬼等级还在厉鬼之上,非常棘手,幸好你说不是。”
我继续恭敬发问:“那我要现在就把那婴灵引出来吗?”
道士说:“你可以试试,如果失败,今晚在外面宾馆住一宿。”
我说声好,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打开房门在他们俩的注视下走进屋内。那婴孩仍旧站在洗水台旁,视线随着我的脚步而移动,我想了想,慢慢走到洗水台前,打开水龙头假装洗了洗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心一捧水洒到他脸上,随即拔腿往外跑。
我喘着气站在门口,看见那婴孩用一双小手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水,随后一步一步向我的方向走来。它每向我靠近一步,我就后退一小步,直到退到楼梯口,再往后退就看不见他了,恐怕吸引不了他的注意力,我只得停下来。
那婴孩走到了门口,却停下脚步不动了,没有眼睛的一张脸冲着我站立的方向晃了晃,随后身影逐渐淡化消失,最终消失不见。
道士长吁一口气道:“看来这是个地缚灵,离开不了这间屋子的,这是好事,既然如此,今晚先去宾馆。”
“好的道长。”我将大门关上并反锁,带道士和阮灵犀去了楼下的小宾馆。
这宾馆是私人开的,经营有些年头了,房间陈设都很旧,我担心卫生不好,劝阮灵犀回学校,但阮灵犀执意留下陪我,并说她晚上害怕,让我开了一间大床房,给道士开了一间标间。
通过今天这么一通折腾,我也感到精疲力尽,草草洗漱过后就躺下了。阮灵犀洗澡洗得很慢,等她洗完澡爬上床来时我已经睡着了又被她吵醒,我迷迷糊糊看了她一眼,见她换上了一条白色的睡裙,心想这个时候还这么爱打扮,随即就昏睡了过去。
我做了梦,梦里人皮鬼和婴灵还有白衣女人交错出现在我面前,但是TA们都沉默着,注视着我,什么都没有做,仿佛一点也不想伤害我,所以我醒来后认为这不算一个噩梦,也许是我思虑过多,也许是TA们通过梦境在向我传达什么。
在街边的小吃店吃早饭时,我跟道士讲了这个梦,又好奇地问他人皮鬼是什么来头。阮灵犀也显得很好奇,一边嚼着面窝一边看着道士。
道士说道:“那人皮鬼乃是一件邪祟法器,不知由何人制成,反正没用在正途,制作此人皮鬼的人压制住了鬼的怨气,驱使它为己所用,后又不知为何失去了对它的掌控,以致它流落四处凭本能作恶。这种全身器官都不完整、也不能说话的鬼是最低级的鬼,最容易收服,等我带回山上之后给它超度一番,它就不存在了。”
“道长心善。”我赞扬道。
听到道士说器官不完整的鬼是低级的鬼时,我的心稍稍安定下来一些,想到那没有眼睛的婴灵,想必它作为厉鬼的厉害程度可以打个折扣了。
眼下正是盛夏八月,因为昨天来不及进屋取衣物的缘故,我和阮灵犀只能从医院带回来的行李里找出干净衣服换上,此时我就穿着一身蓝白条纹病号服,格外引人注目,连同我相熟的小吃店老板都忍不住同我搭话问道:“你这伢刚出院哪?”
我答道:“骨折住院的,已经恢复好了。”
老板又说:“怪不得好几个月不见你人,还以为你搬走了。”
我笑着说:“您哪做的热干面这么好吃,我哪里舍得搬?”
老板说:“这顿我请你了,你也不容易。”
“谢谢老板。”我向老板道完谢,临走前扫了付款码把道士和阮灵犀吃饭的钱转了过去。
道士带着我们上楼,路上为缓解紧张,我问道:“不知道长叫什么名字?”
“孙祺,顺颂时祺的祺。”道士说完,快步上楼。
我注意到孙道长只在谈到关于鬼的事情时才会话多一些,其余时候都显得有些沉默寡言,或许是他性格如此。到了404号房门口,我深吸一口气,开锁进门。
道长站在门口问我:“婴灵可在?”
我和趴在床底下的婴孩“对视”了一眼,点点头,指向床下:“在那里。”
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孙道长并不能像我一样直接看到鬼,也许他是通过其它辅助手段才能“感应”到鬼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需要我从旁协助。
“赌一把,就赌那女人今天不会出现。”孙道长说完便走进屋来,三个活人站在我这一室一卫的房间里,顿时显得我的房间逼仄起来。
“道长……你可千万别把家里电器家具弄坏了,特别是我的电脑,那是我工作用的。”我小声说道。
孙道长皱了皱眉,并没有理会我,显然他认为收服婴灵的重要性远在我的电器家具和电脑之上。他走到床边,刚伸手掀起垂落下去的床单,突然猛地一缩手,眯起眼睛对着窗外的阳光看了看。
我也看见了,道长的右手虎口出现了两道带血的牙印,似乎就是那婴灵咬的。
“恶鬼!”孙道长唾骂了一句,从他的随身物品里取出墨斗,以迅疾的手法将红线绕床一周,随后席地而坐,口中念念有词。
为了不干扰到他作法,我和阮灵犀站到了洗手台前。我能看见那婴灵在床底下爬来爬去,却始终未能出来,甚至也不敢触碰到那红线。
屋内的温度陡然变得很低,仿佛空调开到16摄氏度,孙道长不为所动,拿出火柴点燃那盏煤油灯,婴灵仿佛被火光所吸引,逐渐爬向孙道长,直到胸口和胳膊触碰到红线,随着“嗤嗤”的燃烧声皮肤上冒出黑色的烟雾,那黑色烟雾竟自主飘向煤油灯,仿佛被灯所吸入。
说时迟那时快,孙道长拽起红线从四个床脚拉起来,凌空一抽线将线收紧,当下我便看着那婴灵被细细的看上去很容易断掉的红线死死缠住,它越是挣扎,红线便更深地勒进它皮肉里。
正当孙道长提灯作势要点燃红线之际,屋内的白炽灯爆炸了,碎玻璃片打在我和阮灵犀的身上,吓了我们一跳,白色的窗帘无风自动,窗外一片乌云飘过遮蔽了太阳,屋内暗下来。
“不好!”孙道长似有所感,回头朝我看来。
我连忙摆手:“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啊!”
紧接着,我看到我身侧的阮灵犀动了起来,她走向婴灵,弯下腰将婴灵抱在臂弯里,手指捻起红线送到婴灵嘴边,婴灵张口一咬,那红线便断了,落在地上。
我这才发现,阮灵犀今天穿的还是一身白裙子,长发披散背对着我的模样,像极了那个没有出现的白衣女鬼。
“母子煞,要了命了,快走!”孙道长匆忙之间收起自己的东西,一把拽着我跑出屋外,将门关上,示意我赶快锁门。我用颤抖的手将门反锁,和他连滚带爬跑下楼,站在大街上看着过往的行人才觉得稍微缓过气来。
我问孙道长:“什么是母子煞?”
孙道长答道:“那白衣女鬼和婴灵乃是母子关系,婴灵又胎死腹中,一尸两命,大约正是死在这间房子里。你搬进来的时候,难道没有听谁说过什么八卦么?”
我回忆了一番,说道:“除了房东和楼下餐馆老板,我在附近没有相熟的人,也没听他们说起过什么。”
孙道长摇头说道:“他们都住在这里,有事情必然也不能直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我们先回宾馆。”
我忙问道:“那我的朋友阮灵犀怎么办?她被女鬼上了身,留在那里不危险吗?”
孙道长说:“只能让她自求多福……女鬼也许是昨天趁我们去你住处的时候就上了她的身……对了,女鬼现在有了人身,便可自由出入房间,看来是关不住她了,但求她不要杀人。”
孙道长的话听得我心里一阵咯噔,我心想这女鬼若是附身在阮灵犀身上杀了人,阮灵犀不就变成杀人凶手了吗?总不能指望警察还相信这种灵异事件。
我连忙扯住孙道长的道袍衣袖:“道长,求求你救救我朋友!”
孙道长无奈停下脚步,对我说:“行,我先给你朋友算一卦,看她能平安否。”
我点点头,紧接着孙道长开始掐指心算,嘴唇微动不知道念了什么,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随后脸上又露出不解的神情:“你朋友不会有事的,只是你朋友的因果都指向你,奇怪。”
我问:“因果?是因为她此次是为了我才来这里,所以被女鬼上身的吗?”
孙道长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太准确,我也想不通,总之我们先回宾馆。”
我放开孙道长的衣袖,随他灰溜溜回了宾馆,本以为今天就能把事情解决,所以上午我们已经退了房,见我们又再次入住,前台不知为何给供奉的关二爷供了三炷香,还一脸畏惧神色。
我送孙道长去了他的房间,他却对我招招手,说道:“我已经传讯给我的师姐,唤她过来一趟,在她来之前,我要教你招魂灯的用法,以备不时之需。”
“招魂灯?”听到这个名字,我的心揪紧了,这灯的名字为什么和我小说里虚构的名字一模一样?只是单纯的巧合吗?
我在凳子上坐下,孙道长拿来一盏新灯,灌入煤油,再示意我将右手伸出来,从怀里摸出一把美工刀在我的拇指上割开一道口子,我一龇牙,他捏紧我的拇指将血挤出滴入灯芯,最后给我贴上创口贴。
然后,他给了我一盒火柴,示意我将火点燃。我划燃火柴,点燃灯芯,发现那火焰的颜色和他之前用的灯一样是血红色的,且火焰竖立不动,任我手抖摇晃也纹丝不动。
“这盏灯送你了。”孙道长说。“此次原是我托大,连累了你们,你随身携带此灯,婴灵和白衣女鬼都不会近你的身,你再将这黄符拿去贴在你房间的四面墙和大门上。”
我接过孙道长递来的黄符,恭恭敬敬道了声谢谢,孙道长摆摆手示意我离开,我见他神色疲惫,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我将黄符贴在墙壁和门上,本想去洗个澡,恐怖小说和恐怖片里的剧情在我脑海里闪过,我只好放弃洗澡,简单洗漱一番就和衣躺下,心里惦记着留在我那出租屋里的阮灵犀,不知道此刻她怎么样了,被女鬼附身之后她还有自己的意识吗?作为学过解剖课的医学生,真遇到了鬼还是会害怕的吧,都是我不好。
就这样一边惦记着阮灵犀一边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我居然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太安稳,穿着一袭白裙的阮灵犀在梦中披散长发背对着我,我想走过去看看她,脚却动不了。
等我再次醒来已经天黑了,看时间是晚上八点半。我觉得有些饿,便提着灯去找孙道长,喊他下楼吃宵夜。这次吃饭没有了阮灵犀,鬼的事情又没有解决,我们两人胃口都不好,孙道长只吃了一碗小米南瓜粥和两个包子,我也只吃了一盘韭菜鸡蛋饺子,谁都没有心情吃大鱼大肉。
吃完宵夜后,孙道长看了看微信消息说道:“我师姐已经到汉城高铁站,如果你不急的话,我们明天白天再行动。”
“我急。”我说。“我朋友眼下生死未卜,如果孙道长你和你师姐不介意,我希望今晚就行动。”
孙道长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征求一下我师姐的意见。”
我们吃完饭结完账后在外面等到十点多,孙道长突然说:“师姐到了。”
我抬起头四下张望,寻找一个穿道袍的女人,没想到一个看起来像办公室白领的女人径直坐到我们面前。我定睛一看,她穿白衬衫和黑色西装长裤,脚踩一双黑皮鞋,长发飘飘,妆容精致,戴一副金丝边眼镜,背后背着一把用黑布包着的长条形物件,神色冷峻,张口便是不留情面的斥责话语:“孙祺,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不要为了钱就自不量力地接活,自己搞不定还要我来帮你。”
孙祺微微低下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师姐,此事是我不对,但我一开始并不是为了钱,这是个意外……”
“好了,跟我讲讲具体的细节。”女人说着,扫了我一眼。“想必这位就是霍心霍小姐了。”
“是我,是我。”我连忙应道。“不知道您怎么称呼?还有为什么您看起来比孙道长年轻,孙道长却喊您师姐?”
女人脸上不耐烦的神色一闪而过,孙道长抢在她前面为我解惑道:“我师姐名叫姬蘩,小我五岁,但入门比我还要早几年,所以按辈分算我师姐。”
紧接着,孙道长又为她介绍道:“这次的鬼有两只,乃是母子煞,其中婴灵尚能继续成长,难办的是那女鬼,附在了霍小姐的朋友阮小姐身上,切勿伤到阮小姐。”
姬蘩说:“我知道了,附身活人的鬼便能自由来去了,还坐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带我去?”
孙道长连忙起身,我也忙帮忙拎东西,带这两人前往我的出租屋。
当我们刚迈入单元楼时,孙道长道声“不好”,急匆匆向一楼第一间房跑去。那是房东住的房子,此时正门户洞开,空气中隐约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我和姬蘩也跟着走进去,看到孙道长正蹲在躺在客厅地板上的房东身边,伸出手探他鼻息。
房东是个年近八十的老爷爷,长得慈悲善目的一张脸,平时对我也很好,此刻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身下的地板上蜿蜒出一道血迹。孙道长显然很有经验,让我们不要动现场,当即打110报警。
也许是因为孙道长在电话里把事件说成凶杀案的缘故,警车一路鸣笛呼啸着来到楼下,现场被围起来,我们三人都被带走去公安局问话。一时之间我们来不及互相对口供,又被警察分开问话,我只好捡着自己能说的部分说了。
我说最近睡觉睡不踏实,怀疑屋里闹鬼,所以请了这两个道长来家里看看,意外发现了房东受伤。警察用怀疑的目光打量了我很久,最后让我一个人等着。
过了不知多久,警察带我出去,让我和孙道长、姬道长汇合,并放我们离开。走出公安局后,孙道长告诉我他们已经给警察检查过了自己的道士证,警察也打电话去道观核实过了,确认他们没有在搞违法犯罪活动这才放了他们,只是以后需要传讯他们的时候要随叫随到。
一楼被封锁,一时之间我们也上不去404号房,只得回了宾馆。姬道长不愿意和我同睡一张床,我便掏钱帮她也开了个标间。此时已是深夜,姬道长说大家先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夜里,我精神上已经很疲倦了,但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煎鱼,忽然看见窗口一个穿白裙子的长发女人走过去,本来并没有在意,翻了个身后突然想起,我的房间在二楼。
这下我身上的汗毛都竖起来,连忙将顶灯打开,屋内亮如白昼,使我看得更清楚了——窗外一个穿白裙子的女人静静背对着我站立,也许不是站着,是飘着,总之,她不是人。
我想着屋内四面墙和大门都已经贴上了符纸,她就算是鬼也进不来,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距离窗口还有一米左右的时候,她转过身,抬起头,露出阮灵犀的脸。
我克制住想要喊阮灵犀名字的冲动,告诉自己那是附在她身上的女鬼。女鬼看我的眼神很平静,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我想她应该是不能说话。于是我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她听我说完,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正是我住的那栋楼。
于是我又试探着问道:“你是说404房间里有你需要的东西?是那个婴……那个孩子吗?”
她缓慢地摇头。
于是我又问:“不是404?那房东是你……是你弄伤的吗?你为什么要伤害他?”
她听我说完,眼睛里突然流下两行泪来,紧接着变成无声的呜咽。
我连忙继续问道:“我知道了,你是要报复他是不是?是他先做了伤害你的事是不是?我完全明白了……你是被他害死的!”
女鬼停止了哭泣,冲我缓慢地点点头。
搞明白这件事的重点之后,我顿时觉得不害怕了,看来女鬼只是想报复致她于死地的凶手,而不想伤害无辜的陌生人,这也解释了我住在404那么久,为什么我和它们一直相安无事。
于是我当即许诺道:“这件事我会找道长们帮你解决!你等等我,我这就去!”
我穿上拖鞋拿起手机出门,刚走了几步,就看见“阮灵犀”朝我飘过来,飘到我面前时顿了一下,接着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我连忙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带进我的房间,让她平躺在床上,接着立刻去敲姬道长的门。
姬蘩一边打开门一边不耐烦地说道:“霍小姐,我说了今晚先休息。”
一见她开门,我就拉起她往我的房间走,同时快速地说道:“刚才那女鬼来找我了,我朋友现在昏迷不醒,姬道长你快帮我看看她有没有事。”
姬蘩被我拽进屋,先是扫了一眼墙上贴的黄符,嗤了一声说道:“孙祺这鬼画符的本事还是这么烂。”
随后她才看向床上躺着的阮灵犀,上前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又伸手为她把了脉,说道:“你朋友平安无事,只是要休息一会才会醒,不如你先跟我说说,那女鬼同你说了什么?”
“那女鬼不能说话。”我说。“但是通过我跟她的沟通,我得知是房东害死了她,所以她才报复房东。我们现在是不是该查明女鬼的死因,然后曝光这起凶杀案,让她早日超生?”
“如果事情真是你说的这样……”姬蘩沉吟道。“我想恐怕等不及我们查明真相,你的房东就要死了。”
“那怎么行?”我大惊失色。“我可不支持女鬼杀人报复,冤冤相报何时了?房东杀了人自然有法律处置他,我们是不是应该马上去救房东?”
“驱鬼是我的本行,救人那是另外的价钱。”姬蘩淡淡地说。“何况我也并不想救一个杀人犯。”
“你……你真是可恶!”情绪上头打的我直接指责了她。“你有救人的能力却不愿救人,和杀人的帮凶有什么两样?”
“你敢说我是在杀人?”姬蘩犀利的目光紧盯着我。“杀人的人,比鬼还坏,我放任比鬼还坏的东西死掉了,算杀人么?”
我一时语塞,无法从她的话语中找出合理的逻辑来反驳她,只好说道:“那这件事我们就不管了吗?”
“管自然要管。”姬蘩说。“你知道母子煞是怎么形成的么?母亲怀孕多月,胎儿已经成形,孕中暴毙一尸两命,怨气凝聚不散,世间才会多出母子两个怨灵,这样的怨灵我却看不到它们杀人的因果,那便是不曾杀过人,这是多么委屈的一件事?我定然会在它们复仇后好好为它们超度一番,早日投胎转世,下辈子再做一对母子。”
“你……你……”我被她一番话震惊得语无伦次。“孙道长心善,必然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孙祺道行尚不及我,没有置喙的余地,不如你自己问他。”姬蘩说完,扬起尖尖的下巴冲门口点了点头。
我回头看去,孙道长不知站在门口多久,想必是听到了我们的一些对话。没等我张口发问,他便苦笑着开口说道:“这件事我力不能及,任凭师姐处置。”
我沉默了许久,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不料姬蘩却又主动开口说道:“霍小姐,你是普通人,又还年轻,没见过什么世面,也没见过什么坏人,等有一天你见过了很坏很坏的事,还能保持这样善良的本心,那我敬你是一个赤子。”
“你这算是夸奖我吗?谢谢你。”我干巴巴地回应道。
对话结束了,尘埃落定,房东的命运只在那女鬼手里。女鬼本是地缚灵,靠着阮灵犀的身体离开了404号房,想必是直奔医院而去了,房东被警察送去了医院急救。
阮灵犀在此时醒来,发出一声迷茫的声音:“咦?”
我靠近她,扶她坐起来,问她:“你有没有感觉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阮灵犀摇摇头说:“没有哪里不舒服,只是觉得体温很低。”
过了一会,她回忆起了自己昏迷前的所有经历,连忙问道:“那个婴灵和女鬼都被孙道长收服了?这个大姐姐又是谁?”
我说:“这位是姬蘩姬道长,鬼还没有被收服,具体的事我待会再跟你说,你好久没进过食了,我先给你点份外卖,想吃什么?”
阮灵犀是个没心没肺的,当即便笑起来说道:“你一说我就感觉到饿了,我想吃炸鸡配可乐。”
见阮灵犀并无大恙,孙祺和姬蘩便先后离开。我在手机上帮阮灵犀点了距离最近的一家炸鸡,放下手机后感到一阵无力和后怕,便脱下拖鞋爬上床,默默地靠在她身边。
阮灵犀伸手搂住我,哄小孩似的说道:“好啦好啦,看这两个鬼都把你吓成什么样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我靠在她怀里闷闷地说道:“不是鬼吓到了我,而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对我的三观冲击太大了……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阮灵犀继续哄我道:“那些事其实跟我们没有关系呀,不如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的小说断更几天了?”
我浑身一抖,说道:“你好像在讲鬼故事。”
等外卖送到之后,我一边看着阮灵犀吃饭,一边用手机登上网站后台看了看读者留言。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评论区已经快要准备开我盒了,不是担心我突发恶疾暴毙家中,就是担心我准备断更跑路。我连忙拿作者账号发了一条公告,说我这两天发烧了,请假几天,病好后继续更新。
解决完网站的事后,又看着阮灵犀吃饭吃得特别香,逐渐地我开始犯困。
“你吃完记得把门反锁,除了孙道长姬道长来敲门以外给谁都不开,我先睡了,晚安。”我强撑着精神说完这句话,连洗漱都来不及便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主动联系当初问我话的那个警察,说担心房东的伤势,想要去医院探望一下。那警察在电话里仍旧一副怀疑的语气,却还是把医院名字告诉了我。
我让阮灵犀在宾馆休息,阮灵犀仍是执意要随我前往医院,我便喊上孙道长和姬道长,一行四人打车前往医院,在路上我把姬道长说的话对阮灵犀简单复述了一遍,增加了一些我的主观想法,姬道长听完后不置一词。
阮灵犀并没有评价这件事的对错,反而问了我一个刁钻的问题:“如果我被人害死了,你也知道凶手是谁,你是会送他去坐牢还是会亲手帮我复仇?”
我苦笑着说道:“你好像在问我对象和妈妈掉水里了先救谁这个经典问题。”
阮灵犀说:“对也不对,但核心思想是一致的,就看你会不会对我更偏心。”
“我不知道,也许吧。”我说。“我更希望你好好活着,不要被人害死了,来跟我一起说,呸呸呸。”
阮灵犀说:“呸呸呸。”
到了医院,我们在前台查询了房东入住的房间号,却被告知房东已于凌晨抢救无效去世,死因是心肺功能衰竭,尸体现在存放在太平间,等待他的家人来处理后事。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房东的老伴已经去世,只有一个儿子在外地工作,从未见他回家过,连过年都没回来,想来父子俩之间关系不太好。
“走,去太平间。”姬蘩下令道。
“就这样光明正大去吗?”我问。
姬蘩不理我,而是向工作人员谎称自己正是房东的女儿,前来领取尸体,工作人员便带她去太平间,我们也紧随其后。
到了太平间,工作人员将放尸体的那一格拉出来让我们认尸,我凑过去看了看,正是房东本人,便对姬蘩点了点头。
太平间温度本来就极低,刚进来两分钟我就觉得浑身发冷,正在这时,一个中年男人也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走进来,看到房东的尸体后一愣,再看到我们又是一愣,问道:“你们是谁?”
姬蘩说:“我是来认领我父亲的遗体的。”
中年男子问:“他是你父亲?我怎么不知道我还有一个亲妹妹?”
姬蘩脸色一变,正在此时,房间的白炽灯熄灭了。工作人员尖叫一声,喊着“闹鬼了”便跑了出去,顺便把门摔得震天响,而我在一片混乱之间发现,一道白色的影子从我面前飘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中年男子陡然惨叫起来,仿佛发生了什么骇人的事。
孙道长早有准备,拿出招魂灯点燃,在纹丝不动的灯光下,我们看到白衣女鬼正压在中年男子身上,而婴灵趴在他脚边,正在张嘴啃他的脚指头。
“冤有头债有主,你大仇已报,为何还要伤人?!”姬蘩怒斥道,同时从背上抽出她那条形状物品,一把扯下黑布,我终于看清那是一柄木剑。
女鬼回头看了我一眼,对我指了指身下的中年男人,我连忙问道:“是不是这个人也害了你?你,说话,你是不是房东的儿子?”
中年男子惨叫连连,无心回答我的问话,姬蘩上前在他裤兜里摸索一番,掏出一个钱包,从里面取出身份证看了看,说道:“跟你房东一个姓。”
我急得很,又不敢靠近,只能继续逼问那中年男人:“你到底对人家做过什么?还不快道歉求饶!”
“来不及了,很快就要来人了。”姬蘩说。“孙祺!”
“哎!”孙祺应了一声,拿出墨斗将中年男人连同他身上的女鬼和婴灵一起捆住,往自己背上一抗,这二位道长身影突然变淡,仿佛半透明似的,紧接着喊了我和阮灵犀一声便往外走。
我和阮灵犀连忙跟上他们俩,随后我发现一路上畅通无阻,仿佛医院里熙熙攘攘的人都没有看见这两个人和孙道长背上的人。
走到医院外,我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车直奔宾馆,我坐在前排,其他人和鬼全挤在后排。
姬蘩说:“去你住的地方。”
于是我又连忙让司机更改目的地。
一路上,我从后视镜里看着后排的两只鬼大气不敢出,想问姬蘩他们俩用的是什么隐身术也不敢问,怕司机觉得我是个神经病,只能跟阮灵犀一前一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她学校里的事。
到了单元楼下,一楼仍在封锁,姬蘩一把扯断警戒线,带着我们上了四楼,来到404号房。孙祺把背上的人往地上一撂,我们这才发现中年男子已经被婴灵啃掉了半个脚掌,血流不止,人也没了动静,仿佛痛晕了过去。
孙道长从怀里取出一小瓶食盐状的白色细粉末,捏起一把撒在中年男子人中处,中年男子猛喘一口大气,醒了过来,紧接着又开始哀嚎。
姬蘩不耐烦地说道:“还不快点交代你对这母子俩做了什么?”
白衣女鬼站起身,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中年男子用颤抖的嗓音说道:“我……她是我的老婆,那个孩子……应该是我的儿子。”
姬蘩问:“然后呢?人母子俩是怎么死的?”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会,那婴灵又开始啃他的另一只脚,于是他一边惨叫着一边尽数交代了出来:“我和老婆以前住在这栋楼的四楼,卧室好像就是这间房,我在我老婆怀孕的时候出了轨,我老婆在家里一直闹,我就打了她一下,没用力,然后我就出门了,后来我才知道……我老婆想去医院,我爸把她反锁在家里,她就这样大出血死掉了……”
姬蘩继续问道:“母子俩的尸身现在何处?”
中年男子说:“这件事我们不敢告诉她娘家那边的人,就对那边说她生了,一直在家带孩子,尸体冻在医院太平间……”
姬蘩说道:“好了,若真如你所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孙祺,报警吧。”
站在一旁安静听了半天的女鬼听到这里时突然发作,贴紧中年男子,纤长的十指用力掐住他的脖颈,他的脸逐渐发红,喘不过气来。
孙祺见状,连忙喊道:“师姐,女鬼尚有怨气,怎么办?”
“收。”姬蘩说道,却丝毫没有动用她那柄木剑的意思,她口中迅速地念了一段口诀,那女鬼和婴灵便停止了动作,仿佛被硬生生控制打断,紧接着姬蘩对孙祺使了个眼色,孙祺便用红线将两只鬼捆绑在一起,打上死结。
在姬蘩的吩咐下,我拨打了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