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演绎手册I》沉雪OVO

50、替嫁的庶子（十三）

　　将军府中，又是一夜灯火通明。

　　自打时微嫁进将军府，府中便多了几位长住的府医。毕竟小夫人实在病弱，受一点风便要病倒。

　　“唉，夫人又病了。”外院的几个婢女看着仆婢来去的主院，眼神担忧，“也不知道夫人这般体弱，先前在时家是怎么过下来的。”
　　“就是啊，时家人真是狠心。”
　　“夫人长得这般好看，我都不敢想小时候得有多可爱！天呐，玉雪一样的小团子，光是叫人看着都能心软，时家居然狠得下心……”

　　时微长得好，脾气也好。阖府上下就他最好说话，遇见婢女们也没有那些王公贵族一气儿的趾高气昂，反而会对她们露出甜甜羞涩的笑。

　　在主院当值也是最轻松的活儿。时微事不多，大多时间都是佩兰陪着他与小福玩耍，是一份轻松的闲职。

　　若说时微第一次生病时，大家是平淡多于忧虑，随着时微生病的次数变多，大家的心情也会跟着一起提起来。整个将军府寻不到一个人不喜欢他们这位小夫人的。

　　“但我瞧着夫人这一次病得好严重。”

　　说话的是银朱，双丫髻上插着一根绑着红线的银簪，是时微劳烦佩兰转交给她的。

　　窃窃私语的小丫鬟们脸上的担忧更重了。

　　是啊，夫人今日下午便病倒了，昏昏沉沉一直烧到现在。府内的府医被轰出去不知多少个了，依旧不见转好。

　　“不好治？不好治就滚！”

　　内间里，炭炉明晃晃地烧着。明明京城已经入春，主屋内却还燃着炭火。

　　拔步床上，时微盖了冬季才盖的棉被，脸颊烧得潮红，蜷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屋内其他人都被热汗弄湿了衣裳，庾祁之一手牵着时微，怒目瞪着跪在窗前瑟瑟发抖的大夫。

　　大夫又是一抖，抱了药箱匆匆跑出去，心里直直叹道：作孽，作孽哦。

　　里间那位小夫人体内早早埋了病根，本就是个一辈子病榻缠绵的命，便是好生娇养着都容易生病，更何况受了那般大的惊吓？

　　他学医数十载，也算是个妙手，却也拿里间那位夫人毫无办法。老大夫摇摇头，怕是只有宫里御医能救喽！

　　只是说曹操曹操便到，外头管家连滚带爬跑进来，一路冲进主院里，喘着粗气朝庾祁之叫道：“将，将军！”

　　“宫里来人了！说是陛下听闻夫人病了，特意赐了御医来替夫人诊治！”

　　管家语气着急，庾祁之听见他话中内容，握紧了时微的手。

　　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病重的妻子。

　　时微躺在床上，一张小脸埋在厚实被子里，脸颊酡红，眼睫颤颤。

　　他病得很痛苦，但即便是病着，也丝毫不减损他那种惑人心智的漂亮。

　　外间，苏全福领着沈太医进来了，进门便先向庾祁之行了个礼，笑眯眯道：“奴婢见过将军。”

　　庾祁之冷冷看他一眼，紧闭着唇没有说话。

　　这阉人倒是与白日里的姿态大不相同。

　　便是被庾祁之拂了面子，苏全福也不生气，自顾自起了身，笑着对庾祁之道，“圣上听闻夫人病重，想起庾将军的汗马功劳，便遣了奴婢带着太医来为夫人医治。”

　　“庾将军，这可是天大的荣宠。”

　　庾祁之寒着眉目，对他口中的荣宠嗤之以鼻。

　　一旁的沈太医却已经过来，看着握住时微小手的庾祁之，为难道：“这……”

　　“臣要替夫人诊脉，将军可否先行避让？”

　　庾祁之面色很不好看，他定定看了沈太医半晌，直将他盯得全身冒汗，才缓缓松了时微的手退到一旁。

　　那只宽大结实的手退了出去，时微手指很细微地挣动一下，像是想要将它留住。

　　他胭色的唇微微张开，喉间发出一点咕哝，随即又恢复了安静。

　　沈太医看见时微的脸，先是一怔，随即压下思绪，伸出二指搭在少年细腕上。

　　薄薄一层皮肤下，少年脉相微弱，杂乱无章。沈太医又拨开他眼皮看了下，随即问道：“可有夫人以往服用的药方？”

　　佩兰连声应道：“有的，太医请。”，将一张叠了几遭的蜡纸递给沈太医。

　　沈太医仔细瞧了半晌，随即说：“药方没有错处，只是夫人底子太弱，虚不受补。这方子里有几味药材虽然名贵，夫人却不大能受得住药性。”

　　说着，他提笔在上面写下几个字，“微臣改了几味药材，将这药方拿去煎了送来。”

　　佩兰应是，刚要上前接过，却见庾祁之先她一步接过了药方。

　　庾祁之上下扫了一眼，对佩兰道：“你在这陪着夫人，我去叫人煎药。”

　　说完，便大步走出了屋子。

　　沈太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摸了把自己的山羊须。

　　传言果真，庾祁之对他娶的这位男妻上的是万分的心思。

　　他转头看向昏睡的时微，小少年可怜兮兮地缩在被子里，因为高烧有些起皮的唇红得发艳，病气中也透着无端美艳。

　　对于庾祁之的小心，沈太医顿时便能明白三分。

　　他想起派遣自己来替时微医治的当今圣上，心中不知怎的，莫名起了一股寒气。

　　……陛下他，当真只是体恤臣下才会这般恩典吗？

　　沈太医连忙打住自己的猜想，生怕触及什么难言秘辛，只是再看向时微时，眼神中不禁带了一点怜悯。

　　听闻这位时小公子在时家处境并不好过，如今好不容易尝到点甜滋味，却又不明不白招惹了……

　　唉！真是造孽。

　　庾祁之动作很快，他将药方先带去给几个府医看过一遍，确定没有问题后才叫下房煎药，煎好后便连忙给时微端了去。

　　主屋内间热得人连连擦汗，沈太医已从榻前离开。庾祁之坐在榻上，将时微从被子里捞出来一点，轻声哄他：“小微，起来喝药。”

　　时微病得睁不开眼，比先前吃撑肚子那回还要严重一些。庾祁之又唤了他两声，少年还是迷糊着没有动静。

　　庾祁之眉头一皱，随即低头喝了一口浓黑的药汁，掐住时微下巴将他唇瓣分开了些，便将口中药汁渡了进去。

　　药汤的涩苦与时微的清甜交织在一起，庾祁之不禁吻得更深了些，直到确定汤药被时微悉数咽下。

　　接着如法炮制，庾祁之就这样喂了第二口，第三口，直到一碗浓黑汤药被时微全部喝完后，才从旁边拿了个蜜饯放进他嘴里。

　　屋内静悄悄的，服侍的婢女们低垂着头。沈太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后咳了一声，神情飘忽道：“咳，喝了药便好。”

　　“不过这屋子属实太热了些，不利于夫人康复。”

　　庾祁之低垂着眼。时微喝了一碗药后便被他塞进被窝里了，此刻正抱着他的手臂不撒手，白软的脸颊贴在他手臂的玄色衣料上，挤出一点嫩生生的软肉。

　　他总是这样叫人心软。

　　庾祁之捏了下时微的脸肉，手下触感微烫，才想起回太医的话：“他总是说冷，还一直发抖。”

　　沈太医也热得不行，擦了把自己头上的汗，笑道：“便是如此也不能这般捂着。夫人体内的火毒散不出去，这烧便难退。”

　　庾祁之顿了顿，才吩咐道：“去把炭盆灭了，把窗打开。”

　　佩兰应是。

　　窗户甫一打开，外头凉丝丝的风便透了进来，将室内的闷热吹散开来。

　　庾祁之坐在时微面前，替他挡住朝他直直吹来的风，小心将黏在时微挺翘鼻梁上的发丝拿下来。他看着自己妻子的面容，一时失了神。

　　沈太医原本是开了药便要回宫，可他看着时微病气的小脸，到底医者仁心，一时恻隐，便一直留到了天亮。

　　天将亮的时候，时微总算退了烧。

　　庾祁之松了一口气，摸了摸他软软的小手，叹道：“照这样病下去，到时候脑子都要烧坏了。”

　　沈太医在一边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

　　他在将军府等时微退烧的时候，也算听说了少年发热的原因，原来是白日被皇上吓病的。

　　这般胆小，这般可怜……沈太医叹了口气。

　　他看着病榻上，时微被庾祁之握在掌心的一截小臂，纤细孱弱，看着便能得知受不住任何力道。

　　少年是一朵不精心养着便要凋谢的花。

　　沈太医想起宫中那位，便对时微越发怜悯。犹豫再三后还是开口提点了句：“将军。”

　　“夫人体弱，万万不可再受此惊吓。微臣瞧着夫人对将军极为依赖，将军可多多陪伴夫人一些，至少……”

　　接下来的话，沈太医没有多说。

　　庾祁之握紧了时微的手。

　　他是个聪明人，许多话无需点明。庾祁之微微颔首，由衷道：“今日多谢沈太医了。”

　　沈太医抚了抚他那一把胡须，笑着回应：“将军不必言谢，这是微臣的本分。”

　　夫人生病，管家也是一夜没睡，见沈太医要收拾回宫，连忙上前去为他引路。

　　庾祁之看着时微沉睡的脸，看不出他此刻面上表情。

　　沈太医的话，他是明白的。

　　他总能获得最多的喜欢。

　　便是因为如此，庾祁之才会在萧景昭亲临将军府时，替时微称病。他并不希望时微被萧景昭看到。

　　不过现在看来，他到底是没能防住。

　　庾祁之叹了口气，躺在时微身边。

　　少年闻到熟悉的味道，小脑袋拱了拱，很熟练地钻进庾祁之的怀里。他无意识哼哼了声，两只小手握成拳头放在脸侧，睡得平静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