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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狡辩 ...

  •   等急了才好。
      黎明修到了府衙,先去了青争处。
      “青争姑娘,我尝着这家的馄饨味道不错,还有一点细碎零嘴,给你带来,就权当打发时间的玩意儿吧。”
      黎明修将刚从外面带来的两个油纸包隔着栏杆递给了青争。
      青争有些诧异地接过来,低下头拆开一点细看,原来两个油纸包里,一个包着油煎馄饨,另一个则包着刚刚黎明修等乐书时顺手买的果脯糖点。其实也没多少,难得种类花样多。
      青争有很多话想说,最后还是只低着头,一手托着油纸包,一手轻柔地从里面捏出一块点心,捻入嘴里,细细品尝,良久,说了一声“多谢。”
      黎明修等她将嘴里的那块糕点咽下,又将油纸包收好,终于还是开口,低声说出来意,“我们抓到邓闯了。”
      青争似乎疑惑了一下,转瞬拉出一个讽刺的笑,“邓大驴是吧?”
      “你说可不可笑,那样没伦理的畜生,竟还爱惜名声呢,只同我说诨名。”
      青争本来平和的心情,确实被这姓邓的贱人扰乱了,连声音都不复最初的轻柔,拖着尖利的尾音嘲讽道。
      黎明修心里满是怒火,可在真正的受害人前自己的情绪又算是什么,也就默默不语。唯有不断摩挲着玉佩的手,暴露出她的情绪。
      纵然不忍心,黎明修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问道,“那夜,你说那夜出现的富商,我们还没查到踪迹,但是,那个姓邓的,当夜却被人目睹从你们铺子方向慌张逃来,你,你可还有印象?”
      “邓大驴竟然来过?那恐怕是叫他也撞见了。我没看见他,也没听见什么异常动静。”青争察觉到黎明修的吞吞吐吐,洒然一笑,回忆起当夜,“恐怕是当时我砍杀那姓董的时,太入迷了,叫邓大驴撞见把他吓跑了。”
      “你不知道,那邓贼,看着好像人高马大的,胆子却像被吓破过,平日里明知道姓董的以侮辱人为乐,偶尔还会有点风吹草动地就跑呢。”
      青争提起他,嗤笑连连。
      那姓邓的也就是个银样镴枪头。这句话叫她咽了回去,当着黎明修的面儿,到底还是不大好意思说这话。
      再抬眼看向黎明修,青争也知道自己控制不住,说话时好时歹的。虽然恶人已诛,可自己受到的伤害,那些积年累月的怨愤,又岂是十天半月能平的?人、事落定,都不过是强撑罢了。
      说实话,青争这些日子在这狱里待着,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早知如此,还不如早下决心,少受多少罪。可转念一想,日子已经过到了如此地步,人难道还要责怪自己不成,遂也就压下一切心绪,只是享受着平静,等待一个结果。
      黎明修微微垂下眼,避开青争的目光,长睫颤动,自认残忍地问道,“那,你和邓大驴,你觉他还有奇怪之处吗?”
      怕青争误会,黎明修紧忙补上,“如今新的验尸结果已出,我们怀疑,那个畜生恐怕藏有别的案子,若能得你帮助,或可诈他一下,尽快找出真相。”
      黎明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起含糊话来,却不将叶仵作的验尸结果说与青争听,明明这样会更方便些。
      可就是不忍心。
      青争扬起一抹轻笑,“自当如此,公子不必如此小心地顾着我。”
      虽然青争表示理解,态度轻松,很配合地回忆过往。
      可黎明修没错过她回忆时眼底一瞬的涣散,便有种说不出的羞愧从心底一点点攀起。要一个饱经痛苦的人再回忆关于痛苦种种细节,谁能说不是又一次地伤害呢?
      “邓大驴这个人,我感觉应该是和董长富之前就认识的,说实在的,床榻之间、酒醉之时,我也曾撞见过、听见过俩人说些隐秘之话,和先头那位娘子多少有些关联。
      所以,看邓大驴吓破胆的样子,我总怀疑,他定是除了弄些男女之间的腌臜之事外,碰过什么命案之类的。听说邓大驴曾去过外地,可能就是为躲事。”
      青争的声音在狱里沿着石墙荡开又被震回,飘忽如烟,钻入黎明修耳朵里,震耳欲聋。
      原来听一个人说前所未有的痛苦经历时,人的第一反应除了同情怜惜痛苦等情绪之外,还有隐秘的羞愧,一种身为幸运的人对于不不幸之人的愧疚。这种愧疚,甚至会让人想要逃离,无法面对别人的不幸。
      黎明修察觉到自己有一瞬间的躲避心态,几乎要为自己的卑劣而跪下谢罪。
      青争还在尽可能地回忆,希望能给黎明修提供些线索。
      “对了,那姓董的的杀才,每次事后,都叫我喝药,好像生怕我怀了别人的野种似的。有时候想想,有的人面上是个人,其实和畜生无异,甚至连畜生都不如。”
      “那个商人,好像是姓马还是姓什么,他们倒都没给我仔细说,不过,我听董长富嘀咕过,那个人钱财来源有些名头,是新来江都的,行事颇隐蔽,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忙,所以急着要走呢。”
      “要不是他着急走,催着董长富毁了我的根,我还能叫姓董的多活两天。”
      青争幽幽一叹。
      黎明修收拾好心情,听青争给的信息,大概也拼凑出了个模糊真相。只是,还有待确认。

      “我冤枉啊官爷!官爷!”
      黎明修从青争那儿出来,才走近邓闯所关之处,就听得喊冤之声此起彼伏。
      黎明修驻足细听片刻,走到邓闯所在之处,隔着栏杆,睨向邓闯。看他没有跟着喊冤,在墙前坐着,黄脸上团着股黑气,还算平静地望向栏杆。
      “邓闯。”黎明修将他喊起。
      在黎明修站着时,邓大驴也认出他就是从负风苑将自己提来的那位年轻公子,忙站起回道,“在。”
      “为什么抓你过来,你知道吗?”黎明修抬起下巴,眼睛睨着邓闯。
      邓闯感受到这位公子哥儿对自己没来由的厌恶,心里也跟打鼓似的,就赌他不是个知事的罢,“不知道。在下冤枉。”
      黎明修的怒火在看到邓闯装傻喊冤时被蹭的点燃,几乎要将心口处的冷静灼烧殆尽。手下意识攀在腰间后,黎明修还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讯问。
      “听说你曾于夜间去水袖湖闲逛,逛到董家铺子里去了?”黎明修略带着阴阳怪气问道。
      邓闯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才第二个问题就哽住几息,嗫嚅着回道,“好像吧。”
      心里却下定决心,总之,回答得含糊些,才能留下辩解的余地。量那娘们不敢毁了自己临终前的名声。
      “是你杀了董长富的第一位娘子,对吧?”
      “你怎么知道?”
      黎明修问得跳跃而突然,邓大驴本来就心神不宁,就这么承认了。
      而人的心里防线一旦被攻破,拼了命想藏住的秘密,就会不受控制地倒出来。
      邓闯干脆跪下,磕着头一叠声地喊道,“我没有,不是我,是董长富。是他杀了人。”待抬起头来,只这么一会儿,脸上还是黄黄黑黑的,嘴唇却已经发白,连脖间都冒出一片汗来。
      黎明修只觉得恶心非常,语带怒意地斥道,“还不干脆交代了你和那姓董的畜生联合做的好事。”
      邓闯一颗心好像跳到了喉咙里,整个人晕晕乎乎,想不到好好的一个年轻公子,竟然声势如电,叫人不敢小瞧,忙回道:
      “都是姓董的闹得。他这人爱当绿毛王八,所以常叫我同他夫妻俩一道耍。就这还不过瘾,听说还找了许多人,三不五时地聚一聚。那位娘子也未见怎么不让,所以,也就大家得趣。”
      他说到这里还喘了口气,才接着说,“后来,听说他娘子怀了孕,董长富不太愿意,就找我商量着给那娘子打胎,谁知道那位娘子不愿意,就下手重了些,才闹出事来。”
      黎明修听他话说至此,竟然还不老实,话里话外竟然全是推辞,一条命也不过是“闹出事来”这样轻飘飘的,强撑着控制自己没有打开牢门暴打此畜生。
      “说得详细些。怎么就下手重了?为何那娘子不愿?你和董长富杀人后又怎么隐瞒众人的?一一交代清楚。”
      若邓闯抬起头来,就能发现黎明修咬牙切齿说话时,双眸明明暗暗间是藏不住的凌厉怒气。可他满心计算怎么为自己减轻罪责,只以为黎明修是嫌他没把话说清楚而逞凶,低头状似老实地应下来,慢慢交代。
      “其实是董长富觉得那娘子属于他的,和人一起耍乐,是他为人爽快愿意分享,但若有了孩子,又说不清是谁的,还要耽误好几个月,那不成了赔本养野种,就是真傻子了,所以,还是做主打掉为是。”
      “当时我们与那娘子说开时,她一反常态,竟然极力阻挡,董长富就来了劲,多打了几下。”
      “我是拦着他的,没想到,没几下,那位娘子就不行了,我也害怕,他不叫我喊嚷,说要是走了风声全赖到我头上,逼得我与他一起将尸体就地挖坑填埋上。但我实在害怕,所以,就连夜跑了。实在是一直没听到什么抓捕告示,才回来的。”
      要不是栏杆隔着,黎明修已经冲上去了。怎么还有如此厚颜无耻、死不悔改的人。
      可还有要紧消息没得到,黎明修深吸口气,打断他的推脱,问道:“董长富近来认识的富商是怎么回事?”
      “什么?”邓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一看,黎明修脸色实在不好,一双眼睛幽暗深沉盯着他的脸,立刻激灵一下,回道,“这,这我确实不知道。近来,大家都忙,都没怎么联系。”
      “真的没有印象?什么都不知道?”黎明修的耐心实在要告罄,“你最好仔细想想,要不然我就找人来帮你想了。”
      黎明修声音冰冷,邓闯也听出了他的威胁之意,急忙回想。
      “我想起来了,好像和什么蚂蚁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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