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秒黎明》天昭元

6、五百万赎身

　　片场所在地距离酒店不过就两条街过个马路的距离。宋黎的脚迈出酒店大堂的那一刻手机给麦建森的无良经纪人打去了电话，第一次对方挂断了，宋黎又打了一次，对方才接起来。
　　“喂？”对面的语气似乎很不耐烦。
　　“我是宋黎。”
　　听到宋黎这两个字，经纪人一下子坐了起来：“宋编？请问有何贵干？”
　　“麦建森要跟你们公司解约，具体的文件我会让律师联系你，希望你配合。”
　　“可以啊，合同约定解约金五百万，钱到账我就放他走。”
　　宋黎点开日程表看了一眼：“下午六点，江林国际酒店一号会议室。”
　　挂断电话，宋黎给自己的律师打了过去，约他今天下午六点的时间。
　　“是版权的事情吗？”
　　“不，是艺人解约。”
　　“艺人解约？”
　　“对，具体情况我待会发你微信，先这样王律，事情较急，不好意思打扰你下班了。”

　　虽然上午耽误了半个多小时的拍摄进程，但整体节奏是尽在把控之内的，宋黎到达片场的时候刚好是收工开饭时间。她找到自己那把在导演旁边的椅子，刚坐下就有人递来盒饭。她就这么边吃边看今天上午的片段，看了一遍都没问题之后开始和导演一起对下午的拍摄内容。
　　中午的休息时间很短暂，麦建森几乎是扒拉了两口饭就被叫过去做造型了。旁边的男二邱梓明在化妆的时候身边助理会时不时的递个水，喂口饭之类的，而麦建森只有自己一个人。
　　“欸？哥，你没带助理进组吗？”邱梓明从余光里看到了麦建森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化妆间就他们俩，他顺便就开口问了一句。
　　“嗯，我没有助理。”麦建森实话实说。
　　“啊？你经纪人也没说给你配一个？”邱梓明似乎显得十分惊讶，也不怪他惊讶，都当上热播剧的男主了，经纪公司按理来说应该会很重视才对，而麦建森身边连个助理都没有，有些特约都带个小助理呢。
　　麦建森只是摇了摇头，并没说其他的。毕竟他那个经纪人不给他添堵就是万幸了，至于这些事情，他一个人倒是也能应付的过来。
　　看麦建森没说话，邱梓明也很有眼力见的没提这件事情，而是换了个话题：“建森哥你多大了？”
　　“不用叫我哥，我今年才二十。”
　　“那确实我比你大。来，叫哥。”
　　“梓明哥。”
　　两个人就这么边化妆边聊天，竟然发现还挺聊得来，刚约好今天晚上收工之后一起去旁边的烧烤摊吃夜宵，宋黎就打开化妆间大门走了进来。
　　“有个地方要改一下。这场是男二发现元之的端倪，你们俩设计一下这部分动作表现，剧本上这部分就当参考。”她说完抬头一看，两人的造型基本上都做好了，各自的造型都非常贴合人设。宋黎靠着旁边的椅子端详了下两人，临时决定给他们这场戏加个有点张力的肢体接触，不然纯浪费这两套西装。
　　“你站在元之背后，他转身的时候把他胳膊抓起来，看一眼他刚碰过拍品手再使劲一扔，紧接着逼问。”宋黎走到邱梓明身边，拿着剧本配合动作教他该怎么做。
　　“收到宋编！”他给宋黎比了个敬礼的手势。刚好两人的造型收尾了，他们站起身练习了一下，两个人的领悟力都很足，很快就融会贯通。宋黎点点头，出去到另一个化妆间找女主，台词里面有两个字需要调整。
　　“好的宋编，我记住了。”

　　半小时后正式开拍，这场戏是在酒店搭得拍卖会的景。宋黎并没有在监视器旁看，而是站在了摄影机后面看着全场。
　　“咔！”
　　导演喊完咔之后宋黎拿起旁边的喇叭：“注意台词的准确性。”说完，这场戏的演员纷纷拿起剧本，生怕是自己无意中改了那句词，毕竟剧本围读会的时候宋黎就明确说了词要原原本本按照剧本来，一点都不能改。
　　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最开始是改一个字，紧接着就是改一整句，下面就可以直接把剧本扔了随便演了，宋黎坚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下午的拍摄进行的很顺利，麦建森候场的时候穿着戏服举着剧本凑到宋黎旁边问她下场戏自己的理解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好的。”他将举着剧本的手收了回来，下一秒伸到宋黎面前的手心里放着枚没拆包装的喉糖，“放心，知道宋编不喜欢薄荷味，这个喉糖一点薄荷味都没有。”
　　宋黎看着他手心里的喉糖，嗓子的确感觉有点累了，但却迟迟没有接过那枚在他宽大掌心显得小小一粒的喉糖：“谢谢。”她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没有接过。
　　并不是不喜欢喉糖或者讨厌麦建森，只是宋黎从小到大除了殷巧没有什么其他的朋友。因为一直以来都跟着母亲在剧组拍电影的原因，宋黎经常转学，经常是在某个地方待不了多久就要跟着剧组一起到另一个城市了，于是就算认识了好朋友，也没有多少相处时间。久而久之，宋黎就不交朋友了，在别的小朋友都跟好朋友出去玩的时候，宋黎经常一个人坐在剧组的角落拿着笔记本写故事，沉浸在不同的故事世界里面，让里面的主角经历不同的人生，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她童年的缺失。
　　奉行精英教育的母亲在宋黎的理科成绩奇差的时候曾经皱着眉头把她所有写满故事的笔记本全都收起来换成数学练习册。母亲给她规划的人生就是到国外进修，回来进入娱乐圈。
　　“你从来没看过我写得故事，为什么说我写得都没用？”十五岁的宋黎在母亲说她有写没用故事的时间不如提升成绩时冷静的发出质问。
　　于是宋女士在得到宋黎同意后翻开了一页她写出来的剧本，这一看，就看了一整晚。
　　第二天中午，宋女士带着宋黎，坐在了投资方的会议室里。
　　“你真的才十六岁吗？”投资方代表在看完宋黎写得剧本之后仅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就决定将这个剧本投入拍摄。
　　“你给这个故事取个名字吧。”资方将一块巧克力蛋糕推到宋黎面前，宋黎拿起旁边的小勺子，想了几秒：
　　“《雨林有春天》。”宋黎说完挖了勺蛋糕上的奶油放进嘴里，巧克力的味道有些苦，不过她也不太喜欢很甜的。
　　“真是大家风范一脉相承啊。”
　　后来宋黎凭借这个剧本申请了江林艺术学院的特招，成为了十六岁就进入艺术首府——江林艺术学院编剧专业学习的天才少女。

　　自那之后她的生活除了创作和跟组，几乎没有别的内容。宋黎拒绝了给自己配个助理的提议，习惯了一个人之后身边再有个人跟自己产生联系反而不适应。
　　这也是她没有接过麦建森那枚喉糖的原因。

　　下午六点整，会议室内。
　　麦建森的经纪人进入会议室的时候宋黎已经和王律坐在那等他了。
　　“宋黎编剧。”他伸出手想和宋黎握一下，宋黎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并没有理会。
　　“这是《解约协议书》，这份是《权力义务清算确认书》，这份是《保密协议》。”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三份文件，除了保密协议，生下的每式两份，推到了麦建森的经纪人面前。
　　“解约的事情，不归编剧管吧？”
　　“是跟我没关系，但你要的钱，我能出。”
　　“五百万违约金宋编全出了？”经纪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他用力在脑子里回想着，也想不出麦建森能和宋黎有什么关系。
　　宋黎的手指在桌子上点了两下：“签完马上打到你帐户。”
　　经纪人接过律师递过来的签字笔，狐疑地看了宋黎一眼：“宋编......”他嗤一声笑了出来，“不会是要包了麦建森吧？”他看着宋黎的脸色越来越黑，笑得声音更大了，签字笔在纸上唰唰把自己的名字全都签好，“麦建森也是有福气，碰上这么个漂亮年轻还大方的富婆。真是让人羡慕啊！”他后半句是咬着牙说得。
　　刚说完，他手机上的银行短信就来了。经纪人捧着手机一个个数着零，刚刚好是五百万。
　　“回去好好看看保密协议，管好你的嘴。”宋黎说完，拿着所有需要麦建森签字的文件离开了会议室。她挣得钱给这种混蛋都嫌脏了自己的钱。送别王律之后，宋黎把那两份需要麦建森签字的协议夹在了文件夹里，一路拿回剧组。
　　路上，经纪人那句说自己看上麦建森的话在宋黎脑子里转悠。宋黎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是喜欢上麦建森了吗？
　　他想了很久，给不出肯定的回答，同时也没有办法给自己完全否定的回答。
　　她笔下诞生了不少爱恋，而这些都是她平常观察来的，从来没有在自己身上切实的经历过。在观察之中她一直是靠逻辑联系不同角色的性格推演的他们在情感中是什么样子，理论学的太多，反而不知道该怎么正确的实践了。
　　宋黎很想问问殷巧，但跟她说了之后她的反应宋黎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她摇了摇头，企图忘掉这件事情。
　　她来到片场，现在正在拍摄男女主的对手戏。宋黎拿着文件夹站在了一个视野很好的角落，目光落在正在演戏的麦建森身上。他的确把元之这个人物吃得很透，举手投足间完全看不出来他自己的影子，元之那种暗藏在温柔下的狠戾也被他诠释的很好。
　　宋黎歪着头靠在墙上看着两个人的表演，看着看着，宋黎脑子里竟然闪过下午那颗她没有接过来的喉糖。
　　嗓子干干的，她竟然感觉到了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