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有杕之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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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七。
又要糟蹋一批酒了。
寒香寻皱着眉，又摸出那方绣着寒梅与清泉的绢帕。
“三娘…你还会绣这个啊……”
她还想得起把这帕子送给褚清泉的时候他呆傻的样子。
“怎么？你以为我就只是个飞镖客，当不得绣娘绣不得这一方绢子了？”
给他的这张相思绢，褚清泉不会不知道背后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她原本以为褚清泉收下了，燕北的事，他至少不会掺和。
悬剑那帮子人的计划，无非是动用她的易容术跑到燕北去当间谍，她可以帮他们，但褚清泉不能搅和进去。
春秋别馆那次，还伙同褚清泉要给她下药，所幸被她察觉，没出什么大事。
褚清泉还敢来寻她，她实在气不过，两个人吵了半天，在弱水岸底下，她又把绢帕抢了回来。
“你不是要为天下，为大义吗？想来这帕子你也瞧不上了！”
褚清泉手死捏着帕子，又怕两人把帕子扯裂开了，勉勉强强松了手。
“三娘…”他还想说些什么。
寒香寻头也没回。
那天过后，褚清泉却又是期期艾艾地写了好几封来信，求她去见他。
“老娘没空！”
这不是气话，江无浪把那孩子带得，糙死人了，她看不下去，就帮着带。
忙前忙后，尽心尽力，自然是没空的。
一只坚持到第十二封。
今夜子时，太平钟楼。
褚清泉忒无趣，就算是哄她，也得挑个大白天的吧，黑灯瞎火，看个什么劲。
她去了，揣着那一方绢帕。
方便甩在他脸上。
寒香寻想，如果他不去燕北，今日哄哄她，她也不是不可以原谅褚清泉。
到地方一看，风那么大，褚清泉就站在风里，衣袂飘飘，背对着她。
“褚清泉。”她喊了声“站在风里干嘛，也不嫌冻死，你们天泉热心肠地已经不怕冷了吗？”
“三娘…你来了。”褚清泉闻声回了头，眼里尽是心虚。
脸上表情因夜色看不太清，但寒香寻几乎是一下反应过来，褚清泉今日绝不是来说些儿女情长的话的。
“今夜你到底有什么事？”寒香寻表情冷了下来。
“我……”褚清泉一拍脑袋，果然。
瞒不住。
“悬剑那帮人什么时候行动？”
“今夜过后便开始筹谋进行了……”
“你呢？”寒香寻捏了捏手绢。
“我……也会去。”
避无可避，褚清泉这话像是把刀子往她心口上戳。
“隐燕那次，我已与你断绝干系。”
寒香寻冷冷地说。
“是。”褚清泉伸手撩上她耳边被风吹地有些乱的头发。
“今天你又是什么意思？”
“求你。”
“这是良策……我得去燕北，三娘，为天下计，为万民愿……这…”
“你别和我扯这些…燕北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
“……悬剑他们做什么事，你掺和个什么劲！他们要去杀谁，他们去就是了，他们的命他们自愿给，那是他们的事…”
“你自己的命，也一道担上吗？褚清泉，你真是有出息。”
“三娘……”褚清泉还想说点什么。
“今日是和我道别的，还是又算计我的？”
褚清泉看着她的眼睛，良久无言。
寒香寻突然觉得很无措，她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口吻说出挽留的话了。
眼前的这个人，她留不住。
“既然要走，那就同我打一场，燕北那样的地方，你如果不能在我的镖刀下活，也只有死路一条……”
“三娘……”褚清泉又喊，似是不忍。
“别叫我三娘！”
寒香寻背过身。
这是她最后能够留住褚清泉的方法——褚清泉在她手上重伤，不能前往。
她有私心，她不愿意将她褚清泉的脸，褚清泉的一切抹去，她不能看着他死。
褚清泉和她打了三天三夜。
没分出胜负。
褚清泉虽受了伤，但她知道，她留不住他，就凭他死命和她打上三天三夜，又一次答应悬剑来找她。
为天下计，为万民愿。
断儿女情，别佳人缘。
她在最后将那钟劈裂了，钟声震耳欲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盖住她带着哭腔的了断言。
“死生不见。”
她仰着头出去的时候，一滴清泪不慎划落，落到她手上一直紧捏的相思绢上。
寒香寻回到弱水岸的时候，不出她所料，这里乱作一团，她的藏书被悬剑的人带走了。
调虎离山。
拙劣的伎俩，她也实实在在地吃亏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
褚清泉一定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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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伤是从哪儿弄的？”天不收一脸惊愕。
“让你治就治，哪儿那么多废话。”
“褚清泉走了？”天不收小心翼翼问。
“走了啊，我乐得清净…他整天吵吵嚷嚷的，害我酿酒也没了兴致。”
寒香寻眼神不知道已经飘到哪儿去了。
“你那千金散还有吗？”
“有啊，你要啊？我给你拿去。”
天不收捣鼓半天，拿了几小瓶，忽然反应过来：“你这伤也用不着千金散吧。”
“给褚清泉的？”天不收语气有些不好。
“谁让他每回伤那么重！”寒香寻没说两句，拿了药就走。
天不收：“……”
褚清泉昨日来信，还托了好几人，就生怕她看不到一样。
“仆本恨人，卿须怜我。”
寒香寻一看火就上来了，她把信揉了又揉，丢了出去。
谁要他写这些废话，信里如此这般，人都跑到千里之外了。
寒香寻出去的时候又把它捡了起来，摊开，压在案上。
转眼又是褚清泉生辰，每年糟蹋一批酒供他喝个尽兴，今年喝上的人却是不在了。
她望着江畔，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江无浪怀里抱着熟睡的娃，无声靠了过来。
寒香寻看他们来了，笑了笑：“你今日倒有闲心跑到神仙渡来。”
江无浪看了看她：“褚清泉呢？”
“走了。”
“他没带些酒？”
“没有，两手空空就走了…”
“今年的酒我也不打算留，回头让周叔卖了吧，喝酒的人不在，留着也是心烦。”
江无浪闷着声，没说话。
“怎么？”寒香寻回头，有些疑惑。
“褚清泉留下的信。”
“他一天是有多少话，道不尽似的…”寒香寻把信展开来。
要不那酒，你还是给我留一坛吧。
“……”
江无浪见她半天不说话，怀里的团子又有醒了的迹象，又无声地离开了。
“把那酒都留着。”
……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有杕之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