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荷亚学院》清水落樱

10、Chapter Nine

　　打印机经过一番折腾，终于吐出了一份完整的计划书。
　　慕雪伊长长的松了口气，纤长的手指随手翻阅着手中打印好的纸张。
　　“小伊，麻烦你过来帮我扶一下梯子好吗？”高大的书架间传出结罗的声音。
　　“哦。”慕雪伊放下手中的打印纸，跑到书架间帮结罗扶住了脚下的梯子。
　　结罗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有些苦恼地望着一本本厚厚的专业书：“啊，到底是那本呢……”随手拿起一本页数看起来最厚的，暗红色的封皮上满是灰尘。
　　“好旧的书啊。”慕雪伊牢牢地抓着梯子，仰着头看那本看不清书名的厚书。
　　“应该放了好几年了吧……”话音未落，被结罗翻开的书页间掉落下一张照片。
　　“这是什么？”慕雪伊弯下腰从地上把照片捡起来，向梯子上的学姐晃了晃。结罗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去继续找书，只是眼睛里微微闪过一丝感情的波动。
　　那是一张拍得很漂亮的照片，背景是大片令人心旷神怡的薰衣草花田，正中央怀抱捧花的少女美得让人惊叹，还有清晨薄雾笼罩下的朝阳，整张相片看上去完美得出自专家之手。
　　“好漂亮……”慕雪伊爱不释手地看着这张照片，一副恨不得占为己有的模样。“可是这么漂亮的照片怎么会夹在那种古老的书里啊？万一没人发现岂不是暴轸天物？”
　　结罗的眼神渐渐黯淡，“也许是有人故意放进去不想让人发现呢。”
　　她终于发现结罗的异样，轻轻地开口询问：“学姐，你怎么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叫Sara，是一位我很崇拜和尊敬的前辈，也是……”结罗从慕雪伊手中接过照片，视线触及那张美丽熟悉的脸庞，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也是紫轩学长的爱人。”
　　慕雪伊微微张大了嘴，“哇，原来那个紫轩学长的恋人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啊。”
　　结罗浅浅地笑着，“Sara学姐是我的偶像呢！漂亮，温柔，聪明，善良……从初次见她起，我就一直在向着她的方向努力。她和紫轩学长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当时尚在初中部的我像所有人一样憧憬着那样不离不弃的感情。”
　　“那么后来呢？他们一定很幸福吧。”慕雪伊笑着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捏住照片的手微微颤抖着，结罗无法控制声音中的哽咽，“在一次普通查体中， Sara学姐被检查出患了阿兹海默氏症。”
　　“阿兹海默氏症……”慕雪伊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词，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是一种无法根治的疾病，患病的人大脑会迅速衰退并死亡。”结罗看她还是一脸不理解的模样，于是继续解释道，“患有阿兹海默氏症的病人会渐渐丧失记忆,并且出现语言和情绪上的障碍。”她挑眉看向慕雪伊，“很残忍的一种病对吧？”
　　慕雪伊渐渐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照片里的Sara学姐看上去是那样青春健康……
　　结罗抹去眼角的泪水，不忍再看手中的照片：“Sara学姐很快办理了退学手续，她的病情恶化的很快，她从最近的记忆开始忘记，忘记自己，忘记怎样吃饭穿衣，也忘记了自己最爱的人。”
　　慕雪伊慢慢捂住了嘴，无法想象这是怎样的一副情形。
　　“没人了解紫轩学长的痛苦，他从来没有放弃过学姐的治疗，只是……”
　　“那么她……最后……”慕雪伊发现自己的声音也在微微的颤抖。
　　“Sara学姐走的时候，是那年冬季最冷的一天呢。”结罗笑得有些惨淡，眼里有无法抹去的伤心，“紫轩学长在Sara学姐走后消失了整整三年。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成为和他同属于学生会的芙蓉LOF。印象中最深的是，身为罗兰的学长在面对会长时说的那句话，‘我不会找罗兰花蕾的，因为那个我最想让其成为我的花蕾的人，已经不在了’。我想，我大概永远也不会忘记紫轩学长说这番话时的表情。”
　　“他一定很爱她。”慕雪伊低垂眼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被强烈的感动溢得满满的。
　　“是啊。”结罗再次审视手中的照片，“这样的话，Sara学姐在天堂也会感到幸福的吧。”
　　这样刻骨铭心的爱情呐……慕雪伊望向窗外，夏天好像就要过去了呢。

　　慕雪伊抱着一箱子厚重的装饰物品向学校的礼堂走去。
　　“好沉啊。”她忍不住哀怨地叹口气，本来说好夜尘会帮她搬到礼堂去的，谁知道整整一天都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不过，这样也好。慕雪伊暗暗安慰自己，昨天傍晚的事情让她觉得，下次遇见夜尘的时候一定会让她感到十分的尴尬。
　　当时的自己，竟然真的推开他一个人仓皇地跑掉了呢。
　　她好笑地摇摇头，一手扶住摇摇欲坠的箱子，一手打开了礼堂的大门。
　　正是午休时间，本该一个人都没有的礼堂里却传出两个人对话的声音。
　　“学长你有没有事？”
　　传入耳朵里的是吉泽那包含着深深担忧的声音。慕雪伊停下脚步，难道她口中的学长会是……
　　果然，仿佛为了验证她的正确猜测一般，茗雅温和的声音随后响起：“嗯，没事的。抱歉，絮，让你担心了呢。”
　　絮……他竟然叫她絮。慕雪伊忽然觉得这亲昵的称呼在她听来如此刺耳。转过身她有些生气地想走，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生气，一时间愣在原地，直到里面两个人的对话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她的名字。
　　“对了，听说学长那次发病是慕雪伊救了你呢？”
　　“嗯。”只是一句简单的应声，并没有过多的说明和解释。
　　“学长你……喜欢慕雪伊吗？”
　　躲在门后的雪伊心下一紧，瞬间感到无比慌乱，不想知道他的回答，心底却又不想离开。如此的矛盾。
　　里面是长久的沉默，就在慕雪伊决定放弃离开的时候，她听见他的回答：
　　“只是学妹而已，她是尘的蔷薇花蕾呢。”声音低下去，然后又加重了语气加上一句，“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原来他们之间的关系，只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
　　真是讽刺呐。怀中的箱子仿佛忽然失去了重量，慕雪伊想笑，眼泪却抢先一步地掉下来。
　　早该知道他的回答不是吗……她俯身把箱子放在门边，却在直起身的刹那重新蹲了下去。
　　他是别人的未婚夫，她是别人的花蕾，如此而已。
　　是的，如此而已。

　　黄昏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突如其来的大雨令路上的行人转眼之间一个个都变成了落汤鸡。
　　眼见大雨有向暴雨转变的趋势，浑身湿透的慕雪伊不得不冲到路边超市的屋檐下躲避大雨。
　　“真是的，刚才明明还是晴天嘛。”她甩甩头发上的水，知道自己现在看上去一定狼狈极了。膝盖隐隐传来疼痛，她低下头，刚才躲雨时不小心摔倒磕破的伤口正渗出小小的血珠。
　　慕雪伊长长呼出一口气，最近她的运气还真是背啊。
　　“雪伊？”身后传来她此时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不会这么巧吧……慕雪伊慢慢转过身，然后默默地想自己的运气果然是背啊。站在她身后的赫然是刚刚从超市里推门走出来的茗雅，他微笑着说：“好巧啊。”
　　“嗯。真巧。”她点头答应一声，然后就默不做声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了好一会儿，她以一个最烂的话题作为开场白：“呃，茗雅学长怎么不和吉泽在一起啊？”
　　说完后，她后悔得想要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
　　茗雅显然没有想到她一开口会问这个问题，于是微微愣了一下才回答：“我们平时不在一起的。”视线下降，触及慕雪伊腿上正在出血的伤口，他忍不住轻轻皱眉，“你的腿受伤了啊。”
　　他在担心我么？慕雪伊的心里微微一震，随后自嘲地对自己说了一声笨蛋，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没什么的，小伤而已。”她毫不在乎地笑笑，“一点也不疼的。”
　　茗雅显然没有理会她的话，他俯下身去，单膝跪在地上，从口袋里掏出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手帕，在她的膝盖上轻轻缠绕了一圈，然后系了一个牢固而且漂亮的蝴蝶结。动作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蓝色的真丝手绢让慕雪伊感觉凉凉的，心里却热得仿佛有火花在燃烧。只不过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却变得脑中空白一片，瞬间无法思考。
　　“要学会好好照顾自己啊。”茗雅仍然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仰起头来温柔地向她微笑，清澈的眼睛里蕴涵着一种直击人心底的东西。
　　“……为什么……”少女口中缓缓吐出三个字,长发垂下来令人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
　　“因为你在流血啊。”他回答地理所当然，只是他明显理解错了女孩的问题。
　　下一秒钟，慕雪伊突然伸手大力把茗雅从地上拉起来，她紧紧拉着他的胳膊，死死地咬着下唇，眼睛直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什么东西。
　　“学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她低声喃喃地问。
　　茗雅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学长你不喜欢我吧。”她大声喊道，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的口吻。
　　面前的茗雅脸上显示出慌乱的表情，“雪伊，你怎么了……”
　　“既然不喜欢我就不要做些让人误解的行为好吗？”她一口气大声吼出来，打断了他的询问。
　　茗雅沉默着，复杂的眼光里有着沉思的色彩。
　　“既然不能回应我的感情的话，你又何必老是做一些让人动摇的事情呢。”
　　她用他听不到的声音慢慢地对自己说。
　　“既然不能回应的话……”
　　话语被茗雅突然的动作所打断，她忽然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百合香味。
　　窄小的屋檐下，兀自难过的少女被身材高挑的少年轻轻拥住。
　　茗雅把头深深埋进她的肩膀，轻轻地在她耳边说：“让你困扰了，对不起。”
　　亲爱的王子，如果这只是一场梦，那么请不要让我从梦中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