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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目鬼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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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天已经亮了,隐约能瞧见东方日头的踪影。
二人站在破败的庙前,祁夜依轻晃扇子,道:“小景,你就不好奇吗?”
景熙看这人。
好奇什么?好奇困住他的梦魇是什么?好奇他到底要利用她做什么?
她没那么多好奇心,世间熙熙皆为利来。
她对祁夜依有用,祁夜依也对她有用。
这就够了。
景熙勾唇,谜语人一般说了一句,“师父良心未泯,我自是不好奇。”
“嗯?”祁夜依歪头,秀眉一摊,露出副无辜的模样。
恰在此时,齐筠鹤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本牛皮质的书卷,神色严肃。
祁夜依好奇张望,“这是什么?”
齐筠鹤:“杨家寨有关聚财阵的全数记录。”
景熙蹙眉,只听齐筠鹤又道:“在佛像泥中,画壁者所作。”
二人接过书卷,纸张受潮有些发霉,却依稀能辨认其间大部分内容。
祁夜依嫌弃地用手绢包着。
里面详尽记载了杨家寨如何此法,又说明了如何选出四个最适合的女子,并将她们活埋。
又是几十年后几恶鬼为祸,被云游此处的道长镇压,需以金身佛像镇压,建庙供奉。
当年的杨家寨人因着聚财阵缘由,已经得了不少银钱,弄尊金身佛像绰绰有余。
却被人偷工减料,剜空了内里。
画壁之人是百年前故去的,他在做壁画时,与女鬼阿萤相恋。
可怜四人遭遇,自己却无能无处申冤,写这些是想让后人知晓真相。
祁夜依将牛皮卷递给齐筠鹤道:“有意思,怪不得没有丝毫灵力的凡人能将壁画化作一方小世界,竟是想给她们一处容身之所。”
齐筠鹤恭敬接过,同二人作揖道:“剑尊前辈、景道友,我要再去杨家寨,二位可要同行?”
道不同……不相为谋。
恶鬼已解决,景熙也不想再与这人同路。
人心周旋之事,相信这位少庭主自有定夺。
“不了,”景熙道:“齐少庭主能力有目共睹,相信会处理好此事。”
齐筠鹤听景熙话中道别之意,连忙拿出信物——一块玉制鱼符。
她道:“三日后便是君子节,诚邀二位参加……”她顿了顿,补了句:“三位,还有祝道友。我等必以上宾之礼以待。”
景熙正想拒绝,却见祁夜依眼神发亮接过了鱼符,欣然答应道:“百年一遇的君子节,我们自是该前去。”
齐筠鹤离去后,景熙问他,“为何要去?”
祁夜依将鱼符收起,神秘一笑,“君子节可是个好节日,众门派人群聚集,也有众多散修,历届都能淘到不少好东西。”
“我们去看看能否淘到什么对修炼有裨益之物。”
景熙颔首,本副体再次移位,青衣死鱼眼道人闪了出来。
祁夜依见这场景,赶忙阻止,“你不会又要用这具丑八怪身体吧……”
景熙挑眉,“嗯。”
祁夜依嫌弃道:“不行不行,快让它回去!丑的碍眼。”
景熙看自己的分身,也没祁夜依口中那么过分。
至少从背影上瞧,还蛮好看的。
祁夜依又在景熙耳边絮叨:“你想想我这样一个美男,身边站着这么一个面如青鬼的玩意,着实是不相配啊。”
景熙颔首。
终于承认她长得好看了。
分身消失,祁夜依嫌弃的神情也消失了,面上带笑。
“徒儿,你莫要灰心,你用了十年就已经有这般技艺,等你捏人手艺再练一练,定能成为我之下第一人的。”
景熙抱着胳膊瞧着他自信洋溢的模样,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
祁夜依的分身术出神入化,那…………眼前之人是不是真正的祁夜依?
她打量祁夜依,这般想,也就这般问了。
“这是你的真正模样吗?”
祁夜依眨巴眨巴眼,笑道:“自然是本尊,如假包换。”
他扯着脸皮,凑近景熙,“不信你扯扯看是不是皮肉做的。”
景熙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径直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折返回来。
正准备跟上去的祁夜依瞧她,颇为疑惑,“怎的回来了?”
景熙:“你先走。”
哈?祁夜依乐了,“小景,你说你不认路便不认路,还不好意思承认呐。”
景熙打量他许久,打量得祁夜依这般脸皮厚的人都有些不自在了,她终于不打量了。
祁夜依:“……?”
纯打量啊?
他无奈道:“好好好,谁让为师惹了你这祖宗,我带路,带路。”
祁夜依凭空飞起,景熙跟在他身后,御剑而行。
景熙:“为何不用瞬移之法移去君子庭?”
祁夜依回道:“瞬移之法灵力耗费巨大,我当休养生息,若有什么突发状况,我们也可以逃命。”
景熙瞧他。
能让你逃命,也不知是个如何厉害的人物。
二人飞行半日,在一座名为“容晚”的城池落脚休整。
容晚城与君子庭离得不算远,在此处落脚的修士更是多。
在这个节骨眼上,客栈、茶馆类的几乎是家家生意火爆。
二楼空出个座位,两人顺势坐下点菜。
祁夜依边说,小二边记。
“酒醉彩云猴头黄瓜香、鸳鸯戏水游巨龙、大马猴戏弄小虾子、通天塔上种桃花……”
他一连串念了十几个菜名,最后问了一句,“……都是什么东西?”
正在“笔耕不辍”的店小二抬头:……
景熙道:“你不必理他,上菜便是。”
小二生怕二人反悔,连忙道:“好嘞,客官稍等。”
祁夜依笑着看景熙,缓缓凑近她,“小景真是个小菩萨。”
视线在空中交汇,景熙胳膊蜷缩担在桌上,眼一眨不眨瞧着他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都是师父教的好。”
祁夜依抓了把瓜子,肆意倚坐回了凳子,还顺手理了理垂腰墨发。
景熙也倚了回去。
楼下本是闹哄哄的,可不知何时,台上开始唱戏,只余咿咿呀呀的戏声。
景熙本在分神,思考找个时间回九层灵塔瞧瞧。
当初未来得及回去便去了雪国。如今十年已过,也不知木灵如何处置的陆誊。
却忽地听台上人唱了一句,“忒,师徒恋实乃大逆不道!师父休要再提!”
锣鼓喧天,咿咿呀呀动作一阵,只听另一人唱道:“景熙——”
“咳咳——”
景熙手一顿,祁夜依被瓜子卡了嗓子,憋得脸都红了。
景熙面无表情倒了杯茶水,给他推过去。
继续看戏。
这出戏很长,长到景熙好像再看了一遍《月华落:霸道魔主七生七世狠狠爱》。
真不知道哪位有才的“大家”所写。
祁夜依除了一开始失态,后面倒是瞧的津津有味的。
“祁夜依”道:“徒儿,此剑乃为师少时所练,今日赠予你,愿你来日登顶大道!”
“景熙”优柔接过。
配乐响起。
“祁夜依”拥“景熙”入怀练剑,“景熙”忍不住眼睛沾在他脸上。
旁白心声响起,“师父,你可知晓,我不要什么大道,只愿要得你一人心!”
场景转换,月亮升起,一幕结束。
台下响起热烈的鼓掌声。
祁夜依捏了把瓜子,笑看对面一脸严肃的景熙。
“这编的不错,你觊觎我。”
景熙一头黑线。
觊觎你大爷。
期间,小二来上菜,祁夜依问道:“小二哥,这出戏叫什么?是哪位大家所作?”
小二一脸惊讶地瞧着祁夜依,只是他还没出声,一个小姑娘凑过来了。
“你居然不知道这出戏!这可是火遍东洲修真界的一瓢山人之作《菩萨蛮》!”
“颠覆了传统又枯燥的戏本!女追男的巅峰戏剧!融合了……”
景熙看她,粉衣黑腰带,手持长剑,绘声绘色讲述着两人凄美的爱情故事。
景熙:……你在说些什么鬼?
祁夜依一脸若有所思瞧向景熙,“小景,你怎么看?”
景熙沉默一阵,台上人正演到了“景熙”因为“桃桃”同“祁夜依”吵架,“景熙”爱而不得,暗生心魔。
景熙:“狗血。”
“什么是狗血?”祁夜依问道。
景熙扶额,“炸裂、疯癫。”
或许有艺术价值,但当事人欣赏不来。
小姑娘气得一拍桌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菩萨蛮》分明是超越世俗的存在……”
话没说完,一个刚从楼下上来的青衣服青年人闪来,赶紧将她拉到一侧,“二位对不住,我师妹年纪轻不懂事,我在此向二位赔罪了。”
“师兄!”小姑娘抱着胳膊,满不服气地坐了回去,还狠狠地踹了桌子一脚,发出踢里哐啷的响动。
只是控制着力度,不敢真的将桌子踹飞了。
瞧二人这的处理速度,不像是第一次惹事。
祁夜依轻笑,目光落到青年腰间弟子牌上,“无妨。你是青玄剑派的人?”
青年抱拳,“青玄剑派许攸之,家师卫青衣。”
卫青衣?焚厄和月章投胎后两人的师父?
景熙看着眼前这人,一身青色劲装,黑色束腰,腕带剑袖,落落大方。
许攸之……《月华落》中没有这号人物。
祁夜依一脸惊奇,“年少有为,年少有为,竟是卫掌门的徒弟。”
许攸之谦虚道:“承蒙师父厚爱罢了。敢问阁下名讳?可是去参加君子节?”
祁夜依道:“鄙人祁夜依,确是参加君子节。”
景熙拿筷子的手一顿。
台上的戏还在唱,主角却像是换了人。
参加君子节之人,无不是耳聪目明异于常人之辈。祁夜依此话一出,景熙耳边所有声音都静了。
不时有人向他们瞧过来。
对面的祁夜依笑得云淡风轻,许攸之则是一脸茫然,“……可是剑尊大人?”
祁夜依已经十多年未有过什么踪迹,一些初入修真界的小辈怕是只在话本传说里窥见过几分英姿。
外界纷纷传言他已经隐退,最多的版本是与其徒景熙隐居。
若眼前之人真的是剑尊……许攸之想到此处,不由得紧张起来。
祁夜依勾唇浅笑,手中折扇蹁跹,“逗你玩的。”
话一松口,周遭恢复了嘈杂,似乎方才一幕未发生般。
许攸之也下意识松了口气,“阁下真爱开玩笑。”
说完便坐了回去,看样子不想同祁夜依这个为老不尊的讲话了。
祁夜依边嗑瓜子边看景熙吃饭,“菩萨蛮,菩萨蛮,你说这一瓢山人是个何人物?竟知晓我是活菩萨。,”
景熙吃了口“大马猴戏弄小虾子”,漫不经心道:“您是活菩萨这事儿,不是有目共睹么?”
祁夜依轻笑:“倒也是。”
台下的戏还在唱,台上已经谢幕,满堂喝彩,足以见得这出戏的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