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粉花》波波灰

7、笨贼

　　隔天，陈蓝青订了六点的闹钟，半刻钟不到，她就静悄悄地骑着电动车出了大院，一路畅通无阻地往超市赶。

　　天边的云层被吹散，不成形的连贯成奔跑的样子。迎面而来的风中还有丝丝的凉意，陈蓝青面色惊慌，笔直地朝前看。

　　到了目的地，她发现红姐还没来，卷帘门紧闭。

　　隔壁的饭馆更不必说了，营业时间更晚，总在九点钟才有人的。

　　她整了整挎包，在附近转悠了一下，街上行人稀疏，路边还散落着昨夜遗留的垃圾。

　　红姐赶到时，看到她也挺意外，最近这姑娘老是出其不意地，想到这，她觉得年轻真好呀！

　　“小陈，今天来得够早的！”红姐把车子放好，摘掉遮阳帽说道。

　　“早，红姐，”陈蓝青合力和红姐一起推开了卷帘门，准备营业。

　　八点钟，营业时间一过，陈蓝青心里总算踏实一些了，说不上自己是不是在躲着韩冬，总之，不见面多少会避免些尴尬吧。

　　整整一个上午，陈蓝青都在忙碌，吃过午饭，她和红姐人手一只雪糕，边吃边聊天，有一搭没一搭的，打发些晌午无聊的时光。

　　韩冬的消息来得挺突然。

　　韩冬：【在吗？就是那机器修好了，明天就能开工了】
　　陈蓝青忙得差点忘了这事了，忙回复他:【好，我回头告诉她们】

　　俩人都刻意回避提及昨天的事情，【明天让小伍接她们，大概早上四点多吧！】

　　陈蓝青看到他的回复，有点惊喜，他这样安排是她没想到的。

　　【那就辛苦小伍跑一趟了，你替我谢谢他。】

　　店里走进来两个顾客，嚷嚷着要买拖把，陈蓝青忙摁灭了屏幕，匆匆跑了过去。

　　等到送走了人，手头得了空闲，陈蓝青忍不住又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有条未读信息。

　　【那我呢？你怎么谢我？】

　　陈蓝青看了看微信消息上部的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发的。

　　她不知道这半个小时里，对面的人是否还在等她回复，还是仅仅是说说而已。

　　她尽量让自己不要想太多，这只是普通朋友间的玩笑。

　　【送你一朵小红花，表扬你乐于助人。】

　　韩冬正揉着脑门，不知道如何发泄情绪的时候，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看着信息，他一下子阴霾散去，有无数阳光迸射出来，他抚了抚那几个字，像珍宝一样在手里端详，想象着掠过女人柔软的皮肤，嘴唇，和澄澈的眼睛。

　　隔天，伍尚安打着哈欠蹲在楼底下，向上抬头望时，楼里有几户人家亮着灯，窗户半敞着，能听到人声。

　　他四哥好狠的心呀，给他安排这样差事。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堂堂的行政助理，现在给人当个跑腿的司机，送几个老奶奶去田间地头捡麦粒，这要传出去，他也怪没脸的。

　　苏天心昨晚给她奶奶送药，太晚了便睡在了老家，因为工作地在新开发的西区，距离太远，她一早起来叫了个出租车。

　　苏天心估摸着时间，奔楼下走，出了楼梯口，远远瞧见有个黑影蹲在车棚边上，这会没有街灯，她瞧着大概是个年轻的。

　　不光蹲着，嘴里还唉声叹气的，像是遭了多大的罪一样。

　　她心里想：大院这是招贼了？不对呀，哪有这么笨的贼呀？光在原地呆着，也不去撬撬锁啥的！

　　苏天心朝着那贼悄悄走过去。伍尚安沉浸在自己的一肚子委屈中，没注意身后有人走过来。

　　他越想越气，回头他要找四哥好好说道说道，他小伍也是个有脾气的人。打定主意后，小伍觉得身后有点诡异，有股女人的香水味好像从身后窜过来。

　　怪瘆人的。

　　小伍缓缓转过上身，看了看，确实有异物，活的，雌性的。

　　他只能看出了轮廓，穿了短裙，身材挺好的，腰细腿瘦，小伍立刻想到了上次那个爱瞪眼的小姐姐。

　　“你谁呀？蹲这干嘛？”苏天心扯开了嗓门质问他，院里这块空旷又开阔，回声阵阵，像炮竹一样砸向小伍。

　　伍尚安从地上站起来，乐呵呵地说，“我在这等奶奶们，好送她们去麦地里。”

　　苏天心也认出了这人，是那个小六子嘛。

　　“是陈蓝青让你来的？”昏暗里，这人像只狂躁的黑猫一样冲他露出了尖牙，他还真有些怵她――怕她用牙咬他。

　　小伍想了想，“算是吧。”这话没毛病。

　　“你哥喜欢她？”苏天心一句紧跟着。

　　“你知道了？”不能吧，知道这事的统共没几个人，小伍心里有些疑惑，呆呆看着她。

　　她顿时没了兴趣再问下去，冷哼了声，扭头朝门口走了。

　　伍尚安心说，我去，这都什么人呀！

　　陈蓝青下班回来，刚推着车子走进院里，发现楼里老人都围在楼前空地上，大家七嘴八舌的，挺热闹。

　　她把车放好，苏奶奶瞧见了她，“墩墩回来了，快过来快过来！”

　　人群中央，苏奶奶一脸得意地向她展示她的战利品：整整半蛇皮袋麦子。“

　　这次幸亏有你，要不然我们几个可弄不了这么多！”

　　“我？”陈蓝青有点懵。

　　“是呀，你的那个同学，叫什么来着，叫韩……什么的，说是你同学，”苏奶奶皱着眉头回想，接着说，“他呀，跟老板认识，还挺熟的，最后分给了我们一些成色好的。”

　　陈蓝青算是听明白了，是韩冬在中间帮了忙。

　　李奶奶摇着蒲扇，一点不客气，“你们这些个老家伙，都沾了墩墩的光了”

　　苏奶奶不住地点头，“对，比我家那个强多了，光知道气我。”

　　“你们都不知道这个死丫头多气人，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嘴上总是胡说。”

　　苏奶奶脸上的皱纹都快拧成了一团，“说人家司机怨气重，要我们小心点，”

　　苏奶奶气得不行，“死丫头，还有脸说别人，她拉着脸贴门上准能辟邪！”

　　楼里的老人都忍不住大笑，纷纷调侃起苏奶奶，说她不可如此教育孙女，这和人民教师的职责操守相悖。

　　苏奶奶不争不恼，精瘦的手摸着麦粒，一脸满足。

　　陈蓝青疑惑，小伍怨气重？他俩什么时候打过照面了？

　　苏天心当时脾气肯定不好，说不准把人气得要吐血。陈蓝青在电话上忍不住要谴责苏天心。

　　“苏苏，你是不是跟小伍说了什么不好的？”刚回到公寓楼准备冲凉的苏天心气不打一出来，这个小没良心的，胳膊肘往外拐，

　　“陈墩墩，你胆肥了吧？”陈蓝青壮着胆子，继续发问，“你为什么说他怨气重？你老是这样，侮辱人。”

　　“哎哎，我压根可没跟他说话，是他蹲在楼下怨气冲天，我还以为院里招贼了，偷不成东西要报复呢。”

　　提到这个小六子她就头疼，她奶奶已经狠狠地骂过她了。

　　“小伍怎么会是贼呢？”“他对你怎么这么殷勤呀？他哥喜欢你？他哥不是结婚有孩子了吗？”“你胡说！”陈蓝青没想到她能歪到这种程度，“什么我胡说，这是事实，没听过无事献殷勤吗？”

　　苏天心信誓旦旦地说，嗓音也随之拔高了些。

　　“苏天心，咱俩绝交！”陈蓝青气呼呼地挂了电话，胸口起伏地特明显，也怪她自己一开始说了慌，现如今她不好再解释什么。

　　另一头的苏天心听着嘟嘟声，知道这丫头真生气了，俩人好像有过那么几次绝交的经历，但都是小时候一言不合情急之下才随口一说的，过不了几天就又和好了。

　　苏天心想了想，随即慢悠悠地褪掉衣物，任由它们散落在地，蹦跳着跑向洗手间。

　　陈蓝青最近挺忙的，转眼到了开学季，附近许多家长开始来店里购买文具。

　　一上午，陈蓝青和红姐都挺忙，俩人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上，眼看到了饭点，红姐催促她先去吃饭。

　　陈蓝青从隔壁饭店用过午餐后出来，看见超市门口停了辆黑色汽车，她见过――上回韩冬送她时开的就是这辆。

　　陈蓝青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一大一小俩个人背对着门口，小的那个还正在左右张望，红姐大概正在后面卖货，陈蓝青拉开门帘，俩人都转过了头盯着她看。

　　是那个逃跑小孩――叶一舟韩冬转过身来，一旁的小孩不情愿极了，嘟着嘴扒拉大人的衣角。

　　“去隔壁吃饭了？”韩冬眼里全是她，漆黑的眼睛很分明，有灼热的火苗在跳。

　　“嗯，怎么带了个小朋友？”陈蓝青刻意回避了他的目光，转而盯着小豆丁。

　　“来买些文具，”转头叮嘱小人，“哎，叶一舟，叫阿姨，”韩冬抚了下小孩的后脑勺。

　　小孩的嘴巴抿得紧紧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就在陈蓝青以为他会乖乖听话的时候。

　　“笨笨阿姨！”小孩一脸无辜地看向陈蓝青，纯净的眼睛像颗黝黑玻璃珠儿，小脸蛋肉嘟嘟的，感觉好想rua。

　　韩冬有点意外，这孩子平时嘴挺甜的，逢人都会拽人衣角漫天瞎聊，早知道真该留给小伍照看。

　　“叶一舟”小孩戳着手指把玩，抬头瞄着两个大人，压根就不怕什么人的恐吓。

　　“好了，笨笨阿姨就笨笨阿姨吧，你们要买什么？”就是个称呼而已，总不能为难小孩子呀。

　　“老师说让准备全套的文具，折纸，图画本，儿童剪刀……”韩冬笑着说，“我上次看了，你们这的东西挺全的！”

　　听了韩冬念了一堆的文具名，她还挺不意外的，这人高中时文具特别多，她和另一个同桌左延总喜欢偷拿他的使用，其中有个手柄是猫爪的涂改棒，摁一下，猫爪还会旋转，她喜欢的不得了，经常偷偷拿出来玩一会儿，再默默放回去。

　　高三整个学年，韩冬自己不大常用，上课总是会趴在桌子上睡觉，似乎那些文具仅仅只是摆设，证明他确实想用心学习。

　　陈蓝青领着他们去货架旁，开始一一为其挑选，她从中间层拿了些洞洞铅笔和图画本，韩冬也凑近了拿着翻看，模样认真，本子被他翻得哗哗作响。

　　陈蓝青拿着一块黄色的小鸭子橡皮，“我幼儿园的时候也用过这个，已经好多年了，还挺好用的。”

　　韩冬站到陈蓝青身侧，俩人并肩面对货架，韩冬语气轻松地说，“我那会儿文具只有第一天能在书包里老实呆着，第二天又换了一拨。”

　　“为什么？”陈蓝青不解地问。

　　“那会儿那么小，自己的东西记不全，就胡乱拿别人的喽！”韩冬痞气十足地笑着，他的牙齿白晃晃的，陈蓝青掩嘴笑了，她听到这样的经历感觉很生动有趣，还有几分俏皮。

　　俩人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下子没有了距离感，都开始回忆自己的幼儿园趣事。

　　只是叶一舟不明白，他的韩叔叔为什么跟笨笨阿姨越靠越近，俩人都要黏到一起，像他和小蝶在幼儿园做游戏时要紧挨着，不行，这样的话，韩叔叔也会变得笨笨的，他不要。

　　于是他往俩人中间钻了过去。韩冬瞧了瞧这个硬挤过来的小家伙，继续问道，“你那时候一定特别乖？”

　　陈蓝青有些不好意思，扯了另一个话题聊，“那时候和苏苏、月月我们三个人在一个班，做游戏，一起调皮捣蛋，每天都特开心！”

　　“李湘月，在做什么？”韩冬忍不住问，已经很多年没听到她的消息，周野和她……

　　“噢，她呀，挺好的。”她垂着头，眼睫轻颤如陈蓝青举着一堆挑选好的东西，“你就要这些了？”

　　叶一舟一眼就看中了货件上的圆筒削笔机，踮着脚够到了，拿在手里把玩。

　　那是个太空舱的造型，外面还绘有宇航员图案，小孩子们都很喜欢。

　　叶一舟举着碰了碰韩叔叔，小眼神挺灵动。

　　韩冬没犹豫拿了过来，“还有这个。”

　　陈蓝青犹豫了片刻，此时店里没其他顾客，猜测红姐应该在柜台后面，她看着他，小声说，“你回头在网上买吧，能便宜不少。”

　　这款商品在网上的售价能便宜至少十元，陈蓝青觉得在这里买很不划算。

　　韩冬乐了，想着这是替他省钱呢，心里莫名地美滋滋地，比谈成了笔生意还畅快。

　　叶一舟亲眼看着韩叔叔把太空舱放回了原位，有点不乐意了，扭着身体扒拉他。

　　韩冬半蹲下去身，眼神假装严厉，出声哄他。

　　“回头叔叔就给你买，你不许再闹，听到没有？”韩叔叔从不像周叔叔那样总会骗他，韩叔叔不说谎的。

　　叶一舟乖乖点了点头，扭头瞅着笨笨阿姨，似乎她说的话韩叔叔都会听。

　　“这小家伙上次怎么跑出来的？”陈蓝青挺好奇的，一直想问来着。

　　韩冬微笑着，“叶一舟是你自己跟阿姨说，还是我帮你讲？”

　　叶一舟丝毫不扭捏，昂着小脑袋吧嗒吧嗒地说着，“园长说不能让我告诉别人，要不然别的小朋友该有危险了。”

　　这话把陈蓝青逗笑了，小小的人儿纯净又可可爱爱，

　　韩冬悠悠地解释说，“他们先躲进学校送牛奶的车厢里，然后趁着司机和保安聊天的时候，自动安全门打开，就这么溜出来了。”

　　陈蓝青一脸不可思议，“啊，这也太……”聪明了吧。叶一舟小朋友的智商远超过一般小孩，陈蓝青幼儿园的时候只会乖乖呆在座位上，连门口的方向都不敢去的。

　　陈蓝青合计着这笔消费不少，从角落里拿出了商家宣传赠送的背包，提手设计，外沿一圈有毛毛虫图案。陈蓝青把东西装入背包里，一股脑递给了韩冬。

　　“这是，赠送的？”韩冬盯着背包看了会，抬眼柔和地望着她。

　　“对，店里规定文具消费满一百赠送个背包，这是最后一个了。”陈蓝青笑嘻嘻地说着，样子活泼。

　　她这是真的处处为他着想呢！韩冬如是想。红姐等在柜台处，扫着商品码，抬眼瞧着小孩眼熟，

　　“哎，小陈，这是不是上回那个逃跑小孩呀？”
　　陈蓝青眉眼挤在了一起，“是，这回可乖了，一点也不闹。”说着抬手抚了抚小孩的后脑勺，发丝柔软顺滑，像洗发水广告里那种一梳到底的发质。

　　红姐也笑了，故作深沉地看了韩冬一眼，“这是碰上能压制的人了吧？”韩冬倒是很淡定的，从裤兜抽出了手，语气诚恳，“上次的事给您添麻烦了。”

　　红姐忙摆手，“太见外了，你们以后就常过来玩。”韩冬点头应下了，余光看到一旁的人安静地站在那里，锁骨下方白腻如瓷的皮肤像是勾着他的魂，让他心里痒痒的。

　　最后，韩冬结好账，指引着叶一舟挥手说再见。

　　“阿姨，再见，”叶一舟乖乖配合完，先蹦跳着跑了出去。

　　坐在车里，他瞧着韩叔叔老是对着前面偷笑，连话都不跟他说，很像他爸爸在家里和妈妈偷偷说话的样子。不过，叶一舟高兴不起来，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书包，丑丑的粉红色，小蝶才喜欢这个颜色呢。

　　叶一舟眼睛骨碌碌转呀转，他想了个好主意，开学的时候，他要送给小蝶，她一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