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猗猗修竹

12、人间之外

　　人間之外
　　日誌七：人間之外

　　序：Stairway To Heaven

　　你有沒有想過，在自己七十七歲的時候，將會在什麼地方，度過自己的漫漫餘生？我想我大概會在一個名叫『人間之外』的地方，牽著那個人的手，漫步在滄桑的森林中，行走在喧鬧的都市中，奔跑在廣闊的草原中，穿行在浩瀚的沙漠中......總之，人類的足跡遍佈不到的地方，便是所謂的『人間之外』。

　　然後，等滄桑的森林、喧鬧的都市、廣闊的草原和浩瀚的沙漠瀏覽完後，我跑的有些累了，將要沒有力氣了，我停下了前進的腳步。撐著氣喘吁吁卻不覺得疲憊的身軀，看向跟在我身後，無論我的速度是快是慢，都如此堅持不懈的你。

　　我會對你說：「餓不餓？我給你買個抹茶冰激凌好不好？」

　　不論你的回答如何，我都會給你買點東西，用來填飽你空蕩蕩的肚子的。

　　聽到這裡，你一定會好奇我的姓名，我的容貌，我的長相，我的地址，我的感情生活......這則小故事我要念完了。故事的最後，我只能告訴你我的不真實姓名哦！

　　「『人間之外』這則故事正式結束，我是專欄主編——時雨洹。」當我念完最後一句話，我便關閉了器械的聲音，將這一段音頻上傳到我的專屬網站內。

　　其實，對於『人間之外』這個詞是我昨夜熬到凌晨才絞盡腦汁想起來的名字。對於怎麼定義，我在我的音頻中只是初步構建——總之，人類的足跡遍佈不到的地方，便是所謂的『人間之外』。當然，現在的我後知後覺覺得，我應該在增添一些。

　　『人間之外』就是Stairway To Heaven，那些關於「天堂」的一百種解釋。

　　在眾多的留言之中，我會回復一些值得我去回復的有意義的言論。而這些有意義的言論，也終究是萬裡挑一的。大部分的人都是庸碌的人，他們只是聽著我的聲音，聽完去點讚、去評論，絲毫體會不到我背後的默默付出。

　　我收到了兩則評論，下面我將要寫下兩則篇幅不長的繁人瑣事。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四周是眾人嘈雜的嬉笑，這些聲音如同巨大的潮水，泛起滔天巨浪，朝妳排山倒海地襲來。我能通過妳我之間稀薄的空氣，確切地感知到妳在放肆地快懷大笑，我以為妳會喜歡這句玩笑，所以我給你開了兩次相同的玩笑。

　　但事實發現，我發了一個偌大的錯誤。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作「劇場效應」了，當周圍的人都在笑的時候，身為玩笑黑白講主角的妳，一定也會跟著笑。一方面，或許妳真的很享受這則黑白講，另一方面，或許是別人的嬉笑將妳的唇角牽引起來，弧度越來越大。

　　「不要再說了啦！」妳一直再重復著這句話，可是嬉笑聲還是沒有停止，反而聲音更大了。在我眼裡，當時的妳似乎很快樂，可是事後我才知道——你不是真正的快樂。

　　這個世界我有很多的不懂，不懂所謂的「貧窮」與「富有」，不懂所謂的「困獸」與「自由」，同樣我也不懂所謂的「生活」與「生存」。母親曾經說過，「年齡太小，只要專註於書本圖畫就好，這些太深奧，妳不需要再去過多的追究。」

　　將這句話記在心底好幾年，我也沒有再去追究三個『所謂』。時至今日，我才明了母親的話是錯的。正是因為不懂得「貧窮」與「富有」只是「困獸」和「自由」的芥蒂，而「困獸」和「自由」又是「生活」與「生存」的象征，所以我才會不顧及妳的情緒、心跳、脈搏，才會認為這只是個玩笑。

　　玩笑對於一個人的傷害有多大？我有個現成的例子。一個著名樂團的主唱被資本和媒體指認為『假唱』，一時間在網上激起了不小的風浪。那些著名音樂「專家」用不知名、非專業的軟件，對於一則音頻進行造假、二次改編，並且分析的頭頭是道。很多證據都是虛偽的，是指鹿為馬的，可偏偏就有很多人相信了。在這之後，主唱自己澄清，撥亂反正，可是還是無濟於事。而主唱澄清的文字，卻被網友截取瘋傳，成為一個「梗」，在社交媒體上大肆內涵。

　　原本不晴朗的天色，更暗淡了。

　　一句玩笑，否認了一個善良純真的人二十五年來默默無聞的努力和耕耘，否認了一個才華橫溢的人二十五年來日積月累的能力和步履。自此之後，這個人的每次存在，都將以冠上「頂流」的帽子，都將再也無法重見天日。

　　這就是玩笑的危害，它的流行將會是對一個人人格的全面否定和崩盤——一堵堅硬的檣櫓就被口水和狼藉攻陷。當一座城墻再不能抵擋所有自由渴望，當一份真相只手能隱藏遍地戰亂飢荒。

　　現在這個時代，真的是人們所說的『最偉大的時代』嗎？大到對於一個恪守正道的人的全面否定，小到對於友人最重要的小事的嬉笑怒罵......人類是不是真的太殘忍了？我不僅發出這樣一個疑問。

　　雖然最後，我和一位朋友交談了許久。

　　我問她：「我今天腦子裡一直盤旋這一個問題。你知道的，就像走迷宮一樣，我迷茫周轉，總是找不到出口。那個問題就是：在朋友傷心的時候，對錯到底重不重要？」

　　她是這麼回答我的：「我認為這一定是重要的。因為朋友的傷心取決於事情的對錯。」

　　我說：「那如果朋友是錯的呢？」

　　她又說：「你一定要安慰你的朋友，而且不要去批評她。友誼一場，來之不易。落魄的人生總要在溫暖的只言片語中找到最後殘存的陽光明媚。」

　　我解釋道：「我昨天想了很久我該如何和我的朋友道歉，因為我好像不是很能共情所有人。其實實話實說吧，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沒有想到我的朋友會生氣，如果是我的話，我想我不會生氣。」

　　她又開始她的長篇大論了。總是這樣，每當我感到艱難困惑的時候，她總是發揮著她獨特的說話方式——兜圈式談話。從社會倫理道德上升到自己對人生的特有感悟，似乎在跟你炫耀「我超懂，沒人比我更懂」的驕傲，然而這些話不過是辭藻堆砌的滿腹空空，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意義，只是和心靈雞湯相似，讓你感到短暫的溫暖和美味。

　　「如果你暫時想不到該如何和你的朋友道歉，不如等心情平息後和你的朋友好好說明。我認為沒有誰是正確，誰是錯誤之分，也沒有誰是給予，誰是虧欠之分，我們每個人都有捍衛一件美好事物的特有方式和濃厚心情。就像牛奶和咖啡一樣，分開和混合並沒有影響它們本身的價值，有人愛喝牛奶，有人愛喝咖啡，有人喜歡往咖啡中加入牛奶，或濃或淡，全看自己的喜好。」

　　不過這次，她的話語倒是挺清奇的，我認為『牛奶和咖啡』這條借物喻人的理論和我的靈魂產生深遠的共鳴，我鼓起勇氣，對我的朋友解釋並道歉，換來了一句朋友的「沒事。」

　　世界真的很大，也很嘈雜。畢竟世界上有八十億人，就有八十億個不同意見。當我乘坐著飛機在每個意見上空停駐一個小時，好好地用這一個小時的時間好好分析每一個文字和標點，效率高的話需要八十億個小時才能完成這份工作。

　　如果你是我的話，這樣走過一會，我相信你會感動，也會不忍心讓任何一個人，任何一個對你千般萬般好的人失望，以此燃燒著有限的時間和生命，去挑選一雙獨屬於你的私人翅膀，只恨自己沒有分身。

　　我看著「沒事」二字，感到無盡的哀傷向我湧來，我無法入眠。當每一個生存在地球上的妳和我共同生存的時候，在這句玩笑已經說出口的時候，當我看到妳揚起笑容的時候，竟然沒有絲毫的後悔，而在我不知道的世界裡，我們所讚美的「同類」，卻在字句說出口，穿針引線般，悄悄地發生了質變，變成了「異類」。而等這件事平息之後，我才迫不及待地去為那些陰霾的過往平反和鑄就，拉攏妳早已遠去的靈魂，歌頌妳再也聽不到的詩句。

　　人類，真的令人感到悲哀。
　　而那，竟然是我們人性之中共有的破損。
　　不能原諒，也不能愈合，最後思慮成疾，久病難醫。

　　無論是網絡世界還是現實世界，一個人可以輕易被唾棄，仇視，憤恨，不屑。一直到結束之中，成長之時，認輸之後，人們才願意偃旗息鼓，仿佛要洗清自己罪孽般地從自己的背包裡丟出三個並冷卻充滿感情的單詞——

　　RESPECT LOVE AND PEACE（簡稱：R.L.P）

　　分別對應著：尊重、愛、和平。

　　在我眼中，這三個單詞卻充滿了銳利的諷刺。一則善良的言論的誕生，本就是要鼓勵那些正在飛翔的人，然而狡猾的人類啊，勢利的人類啊，卻用鏡頭當子彈，用文字當刀片，去支解著一雙翅膀。

　　如果你，看到我們的同類正在飛翔，請不要奪走他們的翅膀。

　　如果有一天，當你開始學會飛翔時，我會給你們應有的保證和保護。

　　你值得真正的快樂，你應該脫下你穿的保護色，就讓此時此刻，把所有的悲傷結束，重新開始活著。

　　飛過那片，茫茫人海。
　　越過那座，瘋狂世界。
　　尋找那個，人間之外。

　　最後的你，應當像隻嬌小的蜂鳥，降落於我的心上，溫柔地推翻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