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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五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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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听完,朝她投过去一个诧异的眼神。
“只是如此?”桃花有些不解,夫人都不管她死活,为何小玉儿会这么做。她记得,她二人可没什么交情,这么做不就白白便宜了她。
小玉儿朝她点头道:“你只管去,她虽可恶,但也罪不至死。”
桃花微怔片刻,有些看不穿小玉儿的心思,却也不再多问,横竖照做就是。
她走到柴房外,听见里头依旧叫骂不止,附近只几个老嬷嬷看守,此刻正枯坐在门边,早没了心思搭理她,由得她闹去。
银叶拍打着木门,哭着说道;“求几位姐姐给条生路吧,姨娘把我卖到青楼里,是要逼我去死......”
桃花听着动静,塞给两个嬷嬷一包银子,佯装好奇问:“青姨娘要卖了她?”
守门的两个婆子早已知晓了七七八八,现下又得了桃花好处,自然是知无不言,倒苦水似的说了一车的话。
“那时自然,青姨娘早恨透了这没心肝的东西。”她说道:“听说她素日,没少仗着青姨娘养胎敛财,她家乡有个婆子想来做乳母,谁知吴夫人早派了人来,她便横挑眉毛竖挑眼的,气走了两三个。这事儿,还是青姨娘从这蹄子家书里搜罗出来的证据。你说一个奴婢,还妄想做主子的主,不是作死是什么。”
“还有,听说她在府里克扣小丫头的月例银子,私自挪了青姨娘的体己,偷摸着出去放利钱银子,拿着主子的体己给自己敛财,真个胆大包天。就前几日,青姨娘要用银子,叫小丫头察账目,怎么都对不上,气得青姨娘脸色都变了。”
桃花不免脸色微变,道:“她也忒无法无天。”
“谁说不是呢,”老嬷嬷附和道:“若不是她平日里嘴甜,哄着姨娘跟个没心眼的傻子模样,谁会知道她素日猖狂成什么样了。”
“她固然可恶,只是卖到那种地方,到底是......”说着,桃花便有些不忍地皱了皱眉头,又道:“我和她一起进府,没成想她落得这个地步。”
两个嬷嬷对视一眼,自然体贴出几分人情冷暖,只叹道:“这世上的事,岂有说的明白的。桃花姑娘心眼好,与她本就不是一路人,若如此这般还不发落了去,众人看着,姨娘将来又如何管教手下人。”
“我想着素日的情分,想和他说两句,还求两位姐姐通融一下。”
“姑娘自去说话就是,我们二人就在那树底下喝会茶。”说着,她二人就远远退到大树底下,留给她们些许空间。
银叶自然是听见了,她如今体己都已交青姨娘收缴了去,通身上下只剩一身脏的衣裳,连头上的螺钿都没给她留下。
唯一留给他的,便是一支丢在地上也没人要理会的素银簪子。
听着外头嚼舌根的妇人,少女苍白的脸上不免浮起一抹讥讽地笑意,满眼都是不甘的恨意。
窗子用手臂粗的木棍子支着,比府衙地牢里的还密集些,便是为了防着人私逃,凭她再如何折腾,也掰不断这些木头。
今日外头的阴沉,屋子里越发阴冷无光。
银叶听得脚步声停下,大抵也猜到是桃花来了。
“怎么,来瞧我笑话的?”她嘴角噙笑,嗤笑着开口,缓缓转过脸来,与她对视。
桃花微微一怔,竟有些恍如隔世。
想起刚进府的时候,她是一众女孩子里模样最好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眼睛里还藏着股机灵劲,可不过短短两年,她眼中的机灵换了样,癫狂得那样清晰。
她深吸一口气,不免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怜悯来,便悠悠开口。
“青姨娘没想给你活路,你自己知道吗?”桃花看着她,眼中如蒙了一层薄雾,叫人看不清心思,道:“我听人牙子说过,去了那种地方,不出三年就剩一具枯骨。”
银叶回过头去,咬唇不语,自然知道青姨娘如今恨极了她,定不会给她活路。
桃花伸手握住栏杆,袖子里有什么掉落下来,砸在一旁的柴草上,像是石子掉落,声音微不可闻。
她沉默了些许,垂眸道:“你自己,多保重。”
银叶望着地上物件,眼疾手快收紧袖子里,豆大的泪珠滚落,只半天才自言自语道:“贱胚子,到如今还来充好人。”
桃花回到院子里,见小玉儿正在核对账目,把眼泪抹干净,上前道:“已经办好了。”
小玉儿瞧了她一会儿,说:“好,你去收拾吧,横竖这两日都要启程了。”
出行那日晨起,姚青梧正登车,忽听得里头院子里,两个嬷嬷带着人正四处搜寻。她看了一眼自顾出神的青姨娘,问道:“出了什么事?”
青姨娘脸色微微一僵,眼神似有躲闪,道:“今早两个嬷嬷慌里慌张来禀报,昨日夜里走水,那小贱人乘乱逃了,如今正四处拿她。都是妾身御下不严,夫人莫要生气。”
姚清梧微叹一口气,道:“我与她却也没什么话可说,既逃了,以后便只当没这个人,随她去吧。”
“是.....”青妩咬牙,只得应下。
她大抵也猜到,凭那小蹄子的念头,只怕早就逃到没人认得的地方去了。
说着,小玉儿扶着她进了马车,转头又查验了后头跟着的马车,点了行李和数额,便带着人坐上了后头的马车。
马车悠悠驶过城门附近,只见一群人正围着一地看热闹,口中不乏唏嘘.
人群拥堵,马车便停了下来。
不出片刻,便有一群官兵前来驱散人群,桃花好奇地掀起帘子,只见人群散去后,那墙根底下躺着一具尸首,手里还握着一只素银簪子。
小玉儿坐在她一旁,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越过她放下帘子,说:“世道乱,死人也是常有的。”
桃花蹙眉,唇齿有些哆嗦,道:“是......是银叶......”
身旁的人却是不语,沉默了一会儿。
“既已尽人事听天命,那这便是她的命,怨不得旁人。”小玉儿取了帕子递给她,说道:“莫要为不值得的人落泪,咱们和她岂能一样。”
桃花顿了顿,接过帕子,道:“我知道......”
马车驶入码头,莲花陪着夫人往船上去,小玉儿和桃花则打发人搬运货物,等结了银子,几人便往夫人跟前伺候。
姚清梧正整理书信,小玉儿端了安神汤来。
“桃花没吓着吧?”
小玉儿微微一愣,便说:“她毕竟年纪小,不经事,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忠心一事上,这些年看过来,倒不比我们几个少。”
姚请梧浅浅笑了笑,垂眸思索了些许,又道:“等到了定海,你也教她看账本吧,也多个人帮衬。”
“奴婢知道了。”小玉儿了然一笑,将茶盏递过去,说道:“方才路上遇到艄公,说这两日恐怕有大风,浪大,兴许会晕船,夫人用一些,也好睡得舒坦。”
姚清梧用了些,叹道:“也不知,那些粮食到了不曾。”
“夫人放心,咱们人不到,他们也不敢擅自做主。”小玉儿宽慰道:“夫人只管放心,大人会护送平安的。”
颠簸三五日的光景,客船徐徐靠岸了。
狂风暴雨骤然侵袭,宁波府速来多台风,定海又靠近海域。
姚清梧带着人下船时,只觉风刮在脸上生疼,油纸伞如破败残叶,根本握不住什么,一瞬就飞到天上去了。
南歌慌忙之下拉住莲花,险些,就落到水里去。
“夫人,马车今日不便,不远处有一驿站,咱们先去那里躲躲吧。”南歌说道:“大人都打点好了。”
于是几人迎着狂风,缓缓前行,好容易走到了驿站。
因杨璋获罪,他们不好太多张扬,只要了两间屋子歇息。
梳洗过后,外头依旧狂风大作,桃花去小厨房端了些米粥鱼菜来。
“夫人先用些,我听庖厨里的婆子说,昨日天色就不大好,这风雨兴许还要刮上两三日。”
姚清梧看了看外头的天色,黑压压的云朵如坠天地,好似下一瞬就会压下来。
“定海多台风,山多地少,百姓多捕鱼赶海为生,”姚清梧轻叹,道:“明日再看吧,横竖,得早些见到杨大人才好。”
“大人说这一趟,只能送到这里......”小玉儿担心地握住姚清梧的手,剩下的话没能说出来。
东宫与陛下嫌隙颇深,沿途必然有陆贵妃的人盯梢,自然东宫要避嫌,不好亲自打点。定海于他们,却是一片陌生。
入夜时分,几人正要歇息,忽传来一阵拍门声,断断续续。
“外头好像有人,”桃花披上衣裳,听着动静上前几步。
风正大,窗子传来一阵阵闷响。
“想是风大,”莲花抖了抖烤干地衣裳,白天黑日的风雨,那拍门声隐在风雨里,并不真切。
狂风呼啸而过,又一阵拍门声清晰传入。
这一回,莲花听得分明,两人对视一眼,她顿时起身,道:“这样的天气,却不知是什么人来。”她有些害怕,拉住桃花,道:“如今驿馆只有咱们府上的人,别是什打家劫舍的江洋大盗......”
那拍门声渐渐弱了,桃花却说:“这儿院墙也不高,若真是江洋大盗,想必没有这等耐心。”
说着,她起身推开门。
只听得吱呀一声,却见南歌也跟着出来。
驿长今日归家去了,两人冒着风雨穿过前院子,桃花看了南歌,只见南歌朝她微微颔首,示意她开门。
门栓从大门上抽走的一瞬,猛地跌进一个浑身湿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