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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   二楼的布局和十多年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重建后的房子最大程度地保留了原状,不过靠窗那张婴儿摇篮被替换成了更宽更舒展的成人床铺。斯内普并不想窥探年轻女性的卧室,他只是被摆了一道——二楼开着门的房间只有这里。
      他刚想要退出去,但走廊与楼梯相连,客厅内的声音对他而言清晰可闻。交谈的话题令他心烦,但他又无法迫使他人使用闭耳塞听,一番权衡下,还是选择滞留在了房间之内。
      桌上的灯在他踏入卧室后就已自动亮起了,那颗价格不菲的水晶球就摆放在中间,盖着的绒布遮严了它梦幻的淡蓝色光辉。斯内普承认自己当日没有过多思考,见这颗水晶球的颜色漂亮得熟悉,想着某人不久前刚刚打破了水晶球,就冲动地把它拍下了——好在他听从邓布利多的建议带足了钱。等到包裹寄到手中,他才恢复警惕,为水晶球做了细致严苛的审查,确保它并未沾染一丝一毫邪恶的气息后,才将它重新包装并寄出。正因如此,这份圣诞礼物才会姗姗来迟。
      斯内普对占卜没什么兴趣,于是移开视线,看向放置在左侧的一排瓶罐。其中有几个棕色的试剂瓶,里面应该装着需要避光的药剂,相同的是,它们都没有贴标签。
      他想要拿起一瓶查看,在即将触碰到瓶身时却又停住了。擅动他人的私人物品是很无礼的行为,特别是对于异性,即使它们又是麻痹精神的药物,也得等用药者结束谈话后再与她当面对质。
      ……为何还未结束?
      斯内普掏出怀表,皱眉扫了眼时间——明明才上楼不到五分钟而已。卧室内残留的熟悉淡香比过量的药物还能麻痹人的理智,他被熏得头疼,想要躲去走廊喘口气,却被跟踪他上楼的另一个身影挡住了去路。
      “……让开。”他眉头紧蹙,对这只名叫“瑞秋”的大型犬低声说。
      瑞秋却只是歪了歪脑袋,装作一副听不懂指示的样子,晃动的尾巴却出卖了她。斯内普看穿了她拙劣的小把戏,有些不耐烦地侧过身,想要从她旁边绕过去。
      谁知“咚”地一声,瑞秋竟突然仰面躺了下来。四肢蜷缩在身前,肚皮也完全暴露在外面,再加上伸长的抖动的舌头,怎么看都是在示好——可这样一来,出门的路也被彻底堵严了。
      除非对她动用武力威慑,或者从她身上直接跨过去……太失礼了,即便是对待一条狗。斯内普感觉自己眉头抽动了一下,不得已打消了出门的念头。
      他拉过椅子,背对着床铺,翻开了被他带上楼的那本书。虽说他对麻瓜文学同样兴趣不高,但长夜漫漫,至少可以用它来打发时间。

      当艾丝特尔进入房间时,斯内普刚阅读完第四个章节。与脚步声一同靠近的还有一股极易分辨的焦香,他抬起头,皱眉看着艾丝特尔所持杯中的棕黄色液体,“我记得你已经戒酒了。”
      “是为您准备的。”艾丝特尔把酒杯递近,解释道,“干茉莉刚刚恰巧用完了,您大概也不会想喝风信子茶吧?”
      “……我不需要。”
      艾丝特尔本就没指望斯内普真的会破例饮酒——这杯威士忌其实是她的一时兴起,但在最后关头她还是遏制住了冲动。房间里没有多余的座椅,她放下酒杯,随意地倚靠在了桌旁。
      水晶球就在艾丝特尔左手的位置,隔着绒布,她用指腹轻轻地感触着它。瑞秋又安静地蜷缩回了艾丝特尔腿边,她似乎很懂得察言观色,即便没有指令也不会打扰主人的谈话。
      “它很漂亮,谢谢您。”艾丝特尔突然说。
      斯内普心中一动,“我从未说过是我送的。”他淡淡地否认道。
      这份否认的真实性两人都心知肚明,在这幅场合里倒更像是针对艾丝特尔的质疑。艾丝特尔不愿透露那是自己的占卜成果,便当场编造出了另一套说辞,“但我知道,”她故作神秘,掀开绒布的一角,低头装模作样地闻了闻,“……它上面有您的气味。”
      “……”
      斯内普倏地站起来,想要在气氛变得异常前结束自己今晚的“拜访”——既然希格斯已经离开,他就没有继续停留的理由了。然而,告辞的话语还没说出口,他再一次注意到了桌面上那排可疑的试剂瓶。
      “……那些瓶子,里面装了什么?”
      “既然好奇,您为什么不自己检查看看呢?”
      见斯内普有所怀疑,艾丝特尔并不气恼——毕竟她有滥用药物的“前科”,甚至刚才还差点破了酒精的禁令。为了解释,她只得拿起一瓶,自行撤去了上面的密封咒,“只是一些精油和纯露,用来护发或是涂抹身体。美容药剂店售卖的成品品质太次,我更愿意自己提炼。”
      说着,她拔出瓶塞,让瓶中液体的气味自然扩散开来,“起初从东方商人那里得到它的花枝时,我还想过在后院的空地栽种呢——可惜英国的糟糕气候实在不合适。”
      “……”
      斯内普神色微怔,几乎在密封咒解除之时就已经知晓了它的用途。冷冽、高傲、但有时又平和柔美,这是她发间的气味。
      “您喜欢吗?这瓶可以送给您。”
      “……不必了。”
      艾丝特尔又看了他一眼,为试剂瓶重新盖上了盖子。香味一时间难以散去,斯内普又一次感受到了头痛,可没等他进一步动作,瑞秋便重新在他跟前躺了下来——很难不怀疑她是否接收了某种阻拦他的秘密指令。
      柔软的肚皮这一次得到了爱抚,艾丝特尔蹲下身,一边轻轻揉着,一边用另一只手捋顺瑞秋颈部的长毛。这时,斯内普注意到了一抹黯淡的反光,先前被厚重的毛发遮掩,他竟然没有发现。
      “怎么?它几乎完全掉漆了。”艾丝特尔顺着他古怪的视线看去,理直气壮地辩解道。
      作为景区的廉价纪念品,被她连续佩戴几个月后又出现在了她的宠物犬身上,那颗小铃铛其实算是物尽其用了。斯内普嘴角一挑,将那份淡淡的不快掩藏起来,“……你的物品,任由你处置。”
      “我从小就喜欢亮闪闪的球形小玩意儿。”艾丝特尔轻抚着瑞秋,突然说道,“有颗金色的铃铛,陪伴了我许多年,我很喜欢抓着它玩……妈妈说我长大后一定会是个出色的找球手。”
      瑞秋不停发出舒服的呜呜声,她还是不够聪明,没能从主人轻松的语气中分辨出惆怅和哀伤。跳动的心脏不断地撞击着口袋里的金色飞贼,恍惚间,斯内普仿佛回到了十七年前,回到了一切错误开始之前——不过这次换他摇动那颗铃铛。
      “……你做到了。”沉默片刻后,他低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找球手。”
      艾丝特尔闻言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我把那颗铃铛送给了安妮,爸爸给它施了静音咒,他说猫不能一直近距离地听铃铛响声……后来那颗铃铛跟她一起被埋葬了。”
      不难猜测,“安妮”应该就是那只误食了百合花的猫,是她有关毒理和死亡的第一堂生动却残忍的教育课。斯内普想要说些什么,可久未饮用液体的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这时,艾丝特尔结束了对瑞秋的抚摸,拍去手上的浮毛,重新站了起来。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抱歉,深夜总是会让人释放消极情绪。”她单手撑着桌面,眉宇之间难掩疲惫,“您也该回去了……晚安,教授。”
      “……”
      一道再直白不过的逐客令,正合斯内普心意。就连拦路的瑞秋都退去了旁边,只要他想,随时可以离开。
      可他却没有动——与那条蠢狗一样,无视了驱逐的指令,仍然选择留下。虽说他做不出撒娇讨好的蠢事,至少在她需要的时候,他希望能有人陪着她。
      “……无事。”就这样僵持了几秒,斯内普终于开了口,缓慢、笨拙又极尽温柔地说出了竭力斟酌的语句,“你想说的……都可以说给我听。”
      “……”
      艾丝特尔神色似有触动,但却只是摇了摇头,避开他凝望自己的视线。指间碰到桌面上的一丝凉意,她垂眸看去,是那个装满了威士忌的酒杯。此刻,在她眼中,似乎没有什么比高浓度酒精更能冲刷她胸口的烦闷了。
      然而,她刚要拿起,却被另一只手抢了先。
      “……既然您不喝,就把它给我。”艾丝特尔不带感情地笑了一声,伸手就要向斯内普索要。
      斯内普一直都不喜欢艾丝特尔这种牵线人偶般虚伪刻板的假笑。她原本可以笑得更真诚,更发自内心,更像个孩子……就像刚入学的两年,被药物和酒精控制精神之前那样。他承认这是自己的失职,这些年,他其实没有照顾好她。
      手中的烈酒因此变得更加可憎,艾丝特尔看上去也没有退让的打算。让它消失明明有千百种方式,随便一条咒语或者直接倒在地上——虽然那样会弄湿她带有星象图的古典地毯。最终,也许是想要顺便缓解喉咙的干涩,斯内普竟然违逆自己的理智,选择了对他来说最为糟糕的那一个方式。
      这不是他第一次摄入酒精,但却是第一次喝得如此多且急。一整杯酒匆匆灌下,空酒杯被他平放到桌上,却慢慢滚向旁边,还撞倒了那个装了精油的小瓶子。几乎只在瞬间,房间里便全都是那种令他头痛的香味了。
      “……哈……”
      能把她逗笑,倒也值得——这是斯内普醉倒之前的最后一条想法。

      被潮湿温热的舔舐感唤醒时,斯内普的身体里仍残留着醉酒的不适。灯全都关着,拉严的窗帘投不进一丝光亮,外袍不知何时已被脱下,他坐起身,摸索着找到了自己的魔杖。
      瑞秋被荧光咒吓得几乎垂直跳起,水淋淋舌头也跟着摇晃,看上去恶心又滑稽。斯内普嫌弃地抹了把脸,低头搜寻能用什么把她的口水擦净——或许是因为尚未代谢的酒精令他异常迟钝,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之上。更糟的是,他记得床单上的花纹。
      他猛地转身看向另一侧,万幸的是,这张床铺上目前只有他自己。身上的衣物基本整齐,袖扣也是牢牢扣着的,考虑到可能会因醉酒而呼吸困难,只有领口处的纽扣被解开了两粒。
      那位体贴的房主此刻并不在卧室内,身侧的被褥似乎也没有额外的残留的温度,只有一股浸润了整晚的淡淡花香,清幽、柔软、无处不在。斯内普有些晃神,呆坐了几秒,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身处这种环境中,难怪又会做那个梦。
      理清思绪后,他飞快下床,穿上了自己的外衣。瑞秋激动地吠叫了两声,比他先一步冲下了楼,估计是想找她的主人报告消息,聪明的孩子——这样一来,斯内普便没办法悄悄离开了。
      因此,他只能像一位正常的客人那样走出房间,出门前还不忘用咒语对床铺做了基本的整理。虽说以艾丝特尔平日里所表现出的洁癖程度,这套床品之后应该会被她完全替换掉……
      斯内普魔杖一抖,被角立刻多了条意义不明的压痕。
      走下楼梯时,他隐约听到了楼下厨房方位传来的哼唱声,总是被其他噪音盖过,断断续续,歌词也有些模糊不清。去往前门的道路畅通无阻,昨夜的选择题再次出现,仿佛在给予更正错误的机会,然而,斯内普只是放轻了脚步,像被诱惑的水手般缓慢地走向歌声的源头。
      绕过厨房门口趴坐着的瑞秋之后,他看到了一幅从未见过的画面——
      晨光从正对面的窗子照进,为淡金色的发顶笼上一层橘色的暖意。整间厨房云雾缭绕,平底锅、汤锅和坩埚大概也想不到它们有朝一日能在同一环境中进行工作。那位穿着家居服和格纹围裙的厨师兼制药员似乎游刃有余,搅动坩埚内的液体的同时还顾得上为煎蛋翻面,确定了汤的咸淡后,她放下汤匙,继续轻哼着那首未唱完的歌:
      “……
      In the instant that you love someone
      In the second that the hammer hits
      Reality runs up your spine
      And the pieces finally fit
      ……”
      悠扬的歌声像是在耳畔低吟轻诉,斯内普望着那个背影,突然感受到了被敲击的眩晕与钝痛。
      演唱者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听众,只是低头抿了口长柄勺中的汤水。短暂的停顿之后,她又继续唱道:
      “……
      When stars collide like you and I
      No shadows block the sun
      You're all I've ever needed
      ——
      ”
      歌声戛然而止,艾丝特尔转过身,微微挑眉看向靠近她的斯内普。
      斯内普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她的动作。那根长柄木勺看上去摇摇欲坠,残余的汤水几乎就要洒出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扶,但艾丝特尔下一秒便回过神调整了手腕的角度,接着,飞快地拍开了那只想要帮忙的手。
      “先去洗漱。”她把木勺抬远,轻轻瞪了他一眼。
      “……”
      斯内普张了张嘴,不知道是否该解释自己并非心急的馋鬼。这一次他顺从了指令,因为冰冷的水流的确能冲刷掉身上恼人的酒气和头脑里奇妙的想法。关闭淋浴后,他抖去头发上的水滴,但却无法摆脱在厨房时产生的那种感受,关于他们的关系:亲密,自然,细水长流——像一对爱人。
      今日之前,这种场景只可能停留在想象阶段,因为童年时期的父母从未提供过正向的参考模板。架子上放了一整套尺码合适的全新的男士衣物,隐约还能触摸到清洗后烘干的温度,斯内普突然有些失神,在某个角落里,一些碎片似乎被慢慢拼凑起来了。
      故意放大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接着,门外传来了艾丝特尔的声音,“最右边的瓶子里是洗发剂,您看见了吗?”
      斯内普抬头瞥了眼那个瓶子,无需打开,他也猜得到里面会是什么气味。“……我知道了。”
      然而,艾丝特尔却立刻识别到了他的敷衍,“如果您不懂得如何使用,我很乐意进去帮助您。”
      “……”
      虽然知晓她不会真的闯进来,斯内普还是再一次向她妥协,用那瓶洗发剂仔细清洗了头发。离开浴室时,或许是因为从他身上也闻到了主人的气味,瑞秋围绕他好奇地转起了圈。斯内普莫名觉得心情愉悦,便弯下腰,第一次拍了拍她的脑袋——
      “记得洗手。”神出鬼没的艾丝特尔从餐厅探出头,严格地提醒道。
      斯内普闻言不禁勾起嘴角,瑞秋不明所以,也跟着吐出舌头傻乐。早餐的气氛很愉快,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随意聊起了天,大都是一些无关痛痒的有趣话题。
      “瑞秋没有把口水滴到我的枕套上吧?”
      “……并没有。”斯内普停顿片刻,语气颇为无奈,“我想应该全部落在我的脸上了。”
      犯罪嫌疑犬对这番有关她的讨论充耳不闻,只知道在角落里埋头大吃。“别怪我,我可没要她那样叫您起床,”艾丝特尔笑弯了眼睛,把盘中的煎蛋切成了小块,“我只是告诉她,在我们用餐之前,她还不能吃饭——长幼有序嘛。”
      斯内普噙着笑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她的教育观念。
      早餐之后,想着家务不能由她独自承担,他坚持洗刷了餐具并清理了厨房,但在那之后,他已经彻底没有继续逗留的理由了。“我还以为您会不告而别呢,”艾丝特尔把他送至门口,微笑着说,“但您并没有,这让我很意外。”
      “那样太失礼了。”斯内普摇了摇头,右手不自觉地轻抚胸口,那颗宝贵的礼物仍在外袍的内侧口袋里,距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瑞秋好像不想让他离开,跑过去不停地蹭着他干净的裤腿,在上面点缀了不少根油亮的毛发。艾丝特尔低声让她退下,随口反问道,“您怎么会在意这个?”
      “我谁都不在意——”
      斯内普突然闭了嘴,早餐前他明明已经喝了解酒药,竟然还能说出这种不经思索的愚蠢醉话。于是,他只能一面懊悔地装作若无其事,一面祈祷艾丝特尔不要回想起她自己曾说过的那后半句——然而,她的记忆力一直都很好。
      “……嗯,我知道。”
      看着他泛红的耳廓和僵硬的神情,艾丝特尔眨了眨眼睛,耳语般轻声说。
      ——这是一条只有他们知晓的暗号,斯内普情愿自己接收不到。他狼狈地迅速逃掉了,没有留下任何回应,甚至极为失礼地忘记了感谢主人的留宿和款待。当幻影移形造成的旋风完全平息,他也回到了蜘蛛尾巷的住所,独属于艾丝特尔的气味依然紧紧追随着他,时刻提醒他自己方才的失态、冲动以及本该抑制却疯狂滋长的感情。
      像她的香气一样,那份感情早已彻底浸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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