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河》夜安巴黎

2、清明与万鹏

　　“我住三花公寓那边，明天我来找您孟医生。”人影消失在巷口，孟羽河撑伞和林婶回兽医站去。
　　迁就着对方缩小步伐，孟羽河接过女人背上的背笼，在带着些许上扬的川省方言中捋清了刚才那位声称“万鹏医生远房孙侄”的青年来路。
　　“早上我不是去买菜嘛，你是不知道，那锅卖花花婶子住辣么远，我绕罗一大圈去买材料...就车站那李大爷看见我拉佐手不让我走，我当时就想喊救命嘞，想婶子年轻的时候也是镇上一枝花，结果类，他从车后面拉出那么俊小子，哦啦啦那么俊的小伙子还甜甜叫人姐姐，嘴甜的咧。你知道的嘛，这镇上除了你跟万鹏医生真么个这么俊，还比你俩嘴甜。”
　　林婶突然中断，觑了旁边的孟羽河一眼，看到那“铁门帘”又气得转头不想看，眼不见为净，“他说是万医生的孙侄还拿本什么族谱给我看，你说现在国家宣传啷个那么多诈骗，婶子才不上当。”林婶边说边看着医生把框里的东西一个个拿出来摆好，“则个鲜花饼万医生最喜欢的，你是不知道明明他们长得不一样，可是，可是婶呐...”
　　岁月填满的褶皱尽头，一双美目已然润湿，林梅撩起耳边垂落的花白发丝，粗糙长满茧子的手抚上脸庞陷入回忆，“看他站在那一下就想起老万，那个眼神和给人的感觉，唉，婶也不会说，真的太像了，太像那年老万刚来这镇上的时候。”
　　细雨成幕，打落一地花瓣与绿叶，困住了飘来至此的蜘蛛。
　　“当年来的时候也就你现在这个岁数，啥都没带，兽医站住进一个大活人我们还是隔天才知道，以为进了贼，让李达过来瞧一眼，这呆子回去跟我们说来了个神仙。我第一次见他，也是这样的雨天...”
　　长雨靴踩碎了路上的水滩，身着雨衣的祭祖队伍零零散散来往山间。
　　背着祭品往深山里走，土湿路滑，只能撑着捡来的粗树枝充当登山杖，路线渐渐远离人烟，现在连之前来祭祖的同行人都没了身影。
　　孟羽河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余光瞥见后面跟着的三人。娃娃脸阿福也就是万鹏孙侄，后面跟着两个是路上遇到的上山寻找“神秘墓穴”的大学生。

　　一个小时前
　　“大兄弟，你们也是来探险的吗？”
　　身后有人出声询问，孟羽河两人回过头发现一个穿着比回南天都潮的潮男、emm男孩正透过墨镜昂着头看他们，旁边估计是他的朋友，一个脸肉肉的小男生，满脸被中二尬到，在中二少年后面双手合十无声疯狂道歉。
　　孟羽河准备转身无视时，没料到阿福已经接起话茬和那俩攀谈起来。一套疑似盘话下来俩眼露清澈愚蠢的大学生连内裤颜色都托盘而出。
　　考古专业趁假期来背包旅游半路听到附近村庄的‘古墓盗洞’传闻决定过来探险，这理由和背景当下也找不出毛病。
　　于是小尾巴成了三个。
　　背着大背包的乖学生名叫云感，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结果后背的书包又是装水又是装了两香瓜，还热情地徒手掰瓜招待旁人。轻装上阵的潮男孩叫柯小青，戴着个墨镜还以为多不好惹，结果连云感的那个书包都提不起来，实在的虚，估计也就抹了发胶的头发是真硬的，一路上的树枝杂草都没撼动一分。
　　以上是落到二位年轻劳动力后面慢悠悠挪步的孟·假装弱不禁风·实为懒得动手·医生锐评。
　　“最近温度在升高，蛇虫渐渐出来活动，大家要小心草丛灌木。”
　　娃娃脸和云感带头走在最前，潮男柯小青悠哉悠哉地枕着双手走中间，落在最后的医生看了眼旁边草丛探出头的黑色蛇头。通体玄色的小蛇隐在草叶阴影处，唯有吐出的红色蛇信能确定它是往这边看的，见孟羽河注意到它，乖巧地歪头吐吐蛇信子，钻进草下消失了踪影。

　　四人在分岔路口道别，墓穴地图指向右边，祭拜要往左边。
　　“你们两个小孩小心点，要是遇到什么就报警。”阿福自来熟得已经将两人当自家小孩了，反复边举手摇摆边大声叮嘱，直至植被挡住了视线。
　　没了人转移注意力，阿福明显把关心都堆在唯二的活物——孟羽河身上。
　　“嘿呀，孟医生你猜这俩小孩能不能找到墓穴？”“这山路这么泥，哎不知道俩愣头青会不会滑倒，孟医生你有看到那装帅的小孩穿着lv就上来了吗？”“清明真是雨纷纷，我还以为南方才会这样，没想到川省也一样会在这时候下雨。”......
　　“你刚才让他们报警？”
　　阿福没想到孟医生还真回他了，这下像完全打开话匣子巴啦啦，“这山上危险可多了，遇到什么肯定报警就对了，祭祖的时间段官方都会多关注山上的问题。而且最近可不止怕山林，也怕有坏人。”
　　“菜市场的婆婆说，镇上最近多了很多外地人......
　　“前台小妹早上告诉我看到一群外国人半夜淋雨进隔壁公寓住了，
　　“李大爷还说这几天一直有人失踪，都是来找墓的，他猜是......盗墓贼。”
　　手提刀落斩断了一片挡路的藤蔓，孟羽河闭眼深吸口气用山林清新的雨后味道充斥暴躁的胸膛，想不通为何这人是个话痨，一路嘴巴就没歇过两秒，他也不能一直不接话茬毕竟他也有点小心思，偶尔搭两句隔七句回一句，于是等回过神来除了生辰八字基本都抖个一干二净了。
　　【*的，这样下去猎物还没进陷阱，我得先翻车。】背对娃娃脸的男人眼中闪过一丝烦躁，手上开路的动作却丝毫没停。
　　“砰——”
　　“！！！医生！等等，我好像听到什么声音？”阿福一个蹿步上前拉住孟羽河，在对方疑惑的“门帘”中指了指背对方向——柯小青与云感走的另一条路的方向，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嘴唇中间示意安静。
　　安南镇的三面山高大，会吞噬很多声音，人在其中像蚁兽渺小一旦出事无人相助便很难逃离。此刻安静的山林，飞禽都为躲雨没了踪迹，矮灌木下只有鳞片滑动的细细簌簌，被敲打植物叶片的雨声盖过。
　　万籁寂静，无事发生。
　　男人磨动的指尖显出些许不耐，他余光瞥了一眼灌木丛下闪过的黑色蛇尾，又耐下心等了等才开口：“没奇怪的声！”
　　“砰——砰——”穿透山林的枪声打破了宁静，一时飞鸟逃林、走兽奔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