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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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降不良人
“咚咚”两下叩门声，紧接着熟悉的嗓音穿过紧闭的门窗飘然而至，“姑爷，别熬得太晚，早些回卧房睡吧，明儿一早，我让我小子把房顶破瓦揭了，苇席补了，苫几层灰背，再换几片新瓦，这两日你还是回卧房去睡，这大冬天的，搁书房瑟缩着作甚。”
天才黯下，三五拨人来催，刘非知道这是张姑娘的意思，眼看前几波丫头话不中用，特遣了身边的奶母来，这算是最后通牒，再不去，恐怕就是张姑娘亲自来请了。
刘非以手灭灯，将书往桌上一丢，褪去鞋子，和衣而卧，门外一声重重的叹息打破了片刻的沉默，刘非枕着双臂，不作理会，今夜不管谁来请，就是那张姑娘自己来，他也绝不开门，绝不理会，装死了事。
房顶的破洞，不知是不是那张家有意为之，好端端的突然就破了这么大一个洞···成亲月余，刘非全靠书续命，一句“科考在即”暂时稳住了张家人，只是不知这句符咒的效力能维持多久，不论多久，自己绝不会妥协。
张老勤王有功，在嘉靖帝孤立无援之际，拼死以一敌十，时任观政进士的他凭着寡薄的力量站在皇上身边，支持皇上“只继统，不继嗣”的主张，压上身家性命对抗来自阙庭的内外势力，小小一个观政进士，竟然敢与处尊居显的宰辅九卿相抗衡，纵使他身后有皇帝撑腰，刘非也敬佩他的胆识，只是那日的春宴，却让自己后悔不已，三年未见，不知她还好吗···
“啪~啪”两声炭花跳跃，一抹月光似泻，从屋顶破洞流向卧榻，这张姑娘还是心软，留了张卧榻给自己，随着年久的卧榻“吱呀”一声，刘非翻了个身，月光投射在面前的绣枕上，他用手指在小小的一片光晕处划拉着，眼前遽然一黑，随后“哗啦”声响，接着不知什么东西轰然砸向自己，来不及闪避的他趴在榻上双手抱头，被埋在一堆破瓦片泥灰块下，等等~好像还有一个人摔在自己身上···
那人在刘非背上滚了一圈，立稳于地，持剑面向刘非，刘非微微侧身，将眸子缓缓转至眼角，黯黑的屋内，余光里只有那把寒光闪闪的剑身悬在卧榻边，刘非正欲喊叫，剑光一闪，只听“唰”一声，剑已贴在自己的脖子上，吓得刘非敛息凝神，心悬于口，“说！张秉用在哪儿！”
刘非怔然···
身上的灰块瓦砾纷纷落下，刘非缓缓起身，即使此刻是被埋在坟茔里，自己也要爬出来，单薄的鞋袜着地，一步一步，慢慢逼近那人。
“别动！”他将剑抵住刘非心口，“再动我就杀了你！”
“你怎么现在才来···”晚了，一切都晚了，以前总觉得日子太快了，转眼便是分离，分别这三年，刘非却每日都期盼明日能见到她，就这样一日等一日，一日期盼一日，三年就在“希冀明日”里消逝，而成亲后，刘非又希望明日能如昨日，在“昨日的希冀”中又苦熬了三个月，度日如年。
剑落于地，反弹两下，清脆的“铛铛”声似乎在提醒二人这不是梦，“刘非？”
真的是她！
刘非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面前，真的是她！
“秀秀。”刘非不敢点灯，怕招来不知趣的人，拉她入怀，不停抚哈摸哈着她的背，试~探着她的身~体，果真是她！
刘非将秀秀的面罩褪下，暗夜里，她的脸终于不再是靠脑海里的回忆才能想见，刘非再也按捺不住这三年多的思念，将她抱坐在书案上，两人面对面，鼻尖顶着鼻尖，刘非毫不犹豫吻了上去。或许还是一场梦，这样的场景在梦里出现过无数次了，却没有一次如此刻般真实。刘非触着她的每一寸温润香甜的肌肤，在她半推半就中强取豪夺。
炭花一爆再爆，火星在炭盆内外欢舞，暗昧之中的荧光，一闪一灭，空气里喘~息~声和爆炭花的声音此起彼伏。
她身上的那股熟悉满足的味道，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梦中无数次的演习竟在此刻成真，这一刻如此珍贵，他不想问她三年来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触着她的每一寸，他都能感知到答案和满足，而自己也能将这三年来的思念和渴望通过粗重的喘息声传递给她，秀秀，我很想你，我很想要你，就如你第一次倒在我怀里，我已经不想放手一样，从那以后的每一日我都渴望得到你。
外面干冽的空气中混杂着柴炭烟味，一入三九，家家户户都要点柴烧炭，貌丑的木炭，遇上火源，再次献身，袅袅的热气升腾屋内，肆无忌惮地吞噬者冷气。
他双手插入她的腰间，摸哈索着拉哈开~她腰哈间的~绑哈带，撩哈开哈衣襟，一股暖暖的体哈香若隐若现。从腋哈下哈柔软的地方穿过，哈抚哈摩着她瘦弱的腰背，她羞然相抵，他双臂如蛇，紧紧哈缠哈绕施压，生怕她如香尘，自己呼出的那团浊气，会让她消散于眼前。天太冷，炭遥望那屋顶的窟窿，也无能为力，无法抵抗那不断侵入的寒气，刘非解开自己的衣襟，腆哈胸将秀秀哈裹哈入哈怀。
赤哈身哈相拥，秀秀双手顶哈在刘非的哈胸膛，“有人！”
“姑爷，天冷了，屋漏寒气倒灌，娘子叫我给你送盆炭~”
那粗中带利的声音划过，比刚刚那把剑还让刘非寒颤，怀抱中的秀秀又开始抗拒，试图挣脱离开，刘非紧紧将她裹住，不肯放手，屋内两人屏息，奶母不识时务地推了两下门，“哐~哐”，就如屋顶的那个破洞，明知自己将门上了两道门栓，刘非还是怕她有什么鬼计将门打开，自己一点也不惧怕张家任何一个人，不管是那个有名无实的张娘子还是那个狠愎辣手的张茂恭，只怕眼前朝思暮想的女人，再次消失。
秀秀被裹在刘非的棉衣内，听到外面的婆子叫着“姑爷”，这是张宅，张宅的姑爷，难道刘非就是那个风传南京城的“天降俏佳人”的赘婿？
婆子无奈将炭盆放在门口，转身叹息而去。
屋外人影已去，秀秀一掌打在刘非胸口，刘非躬身咳着后退。
秀秀将身上被撕扯的衣服粗略拢了拢，跳下书案，三年不见，他到底还是娶妻安家了，秀秀心上一股耻辱袭来，刚刚自己太轻浮了。
刘非的幸福在此刻戛然而止。
“你做了张秉用的女婿？”
“你听我解释···”暗夜里，他已预感秀秀的心灰意冷，刚刚炽热的身体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刘非袒露胸膛，欲再次贴上秀秀，希望她不要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你是不是做了张秉用的女婿！”秀秀还是那么不讲理，不论心上人历经多少相思折磨，不论他有没有难言的苦衷，不论他是不是誓死忠贞不渝，只要一句“是或不是”，一切皆已成定论。
“是！”
全然不顾身边呆立的刘非，秀秀整好装束，跳上卧榻，望着房顶因自己坠下而破得更大的洞，欲跃上屋顶决绝而去。
“初见时，我以身入局，助你达成心愿，你欠我的！”话一出口，刘非已觉失了分寸，他从未觉得她欠自己什么，他对她所做的任何事情，皆甘心情愿，从不求回报，他只想让她明白自己有多爱她，可是人总是近了一步还想更近一步，“现在我要你以身做药，解我相思。”
银光下秀秀勾剑握住剑柄···
“如果你现在离开，我明日就上呈陈情，求皇上为当朝第一女巡案——包秀秀和刘非赐婚，我要停妻再娶！”与其与包秀秀恩断义绝，不如豁出去，丢张家的脸也好，赔上自己的前程也罢，如果今晚没遇到她，这有名无实的日子，自己或许还可以撑几日，但是刚刚的齿舌厮磨，心旌动摇让本就压抑的情感再难克制于心，它随着血气游走全身，宣誓着他有不得到誓不罢休的气力。
如今他有了好的归宿，自己怎能耽误他，三年前分别的那日，一切都尘埃落定，更何况今日。她走走停停，始终找不到他的身影，她以为他早已放下，如今再见面，自己也顾不得什么礼俗，宣泄着这三年来的思念，可是如今他是张家的姑爷，是另一个女子的良人，她怎么能做这种不知廉耻之事，这不仅侮辱了自己，更侮辱了刘非和那个可怜的新妇。
“刘非，包秀秀早死了！”
屋内昏暗，炭已彻底无息，整个屋子似冰窖般，屋顶破洞处那一缕月光袭来，只那一缕银光足够了，刘非想着，若是此刻屋内灯火通明，自己一定会看见她冷漠决绝的面容，胸襟散开，未着棉鞋，已不足御寒，怎堪受她刺心之言，若不是黑灯瞎火，她定不会任由自己碰她。
刘非走到卧榻边，将站在榻上的她搂入怀，秀秀不肯顺从，却将剑一丢，生怕剑无眼，伤了他。
“留在我身边吧！”刘非将秀秀从榻上抱下，双臂紧紧箍住她，那句“求求你了”始终未能出口。
秀秀挣扎着不肯就范，实在缠他不过，伸手点他风池穴，刘非眩晕，腿软倒进秀秀怀里，秀秀扶他不住，两人一起倒地，秀秀的手心生生按在碎瓦片上，随即一股刺心的疼痛，从他~身~下~脱身，炭已灭，破洞丝丝寒气入侵，榻上瓦砾堆叠，生怕就这样离开，他会冻死在这里，秀秀打开书房的两道门栓，运气喊道：“来人！”
双门大敞，秀秀持剑穿洞而去。
飞檐走壁，如履平地。在凌冽的寒气和隐微的柴炭烟气中穿梭，秀秀裸露在外的肌肤由刺痛转为麻木，想三年多前正德皇帝出巡，自己和刘非假冒巡按一事被揭轰动天下，皇上不仅没有怪罪，反而让自己当了女巡按。可自己那份“点点滴滴在心头”的委婉，还是没能挽回刘非，他或许不懂，也许不愿再等，消耗大好时光去种一颗永远不会开花结果的种子，那颗种子他苦心爱护了三年，满心等一个收获的时机，却被自己这止步不前的冷淡浇灭希望。
女巡按风光了没半年，便被朝中“有伤风化”那群反对自己从政的官僚陷害，如意、风四娘，自己的宝贝至今下落不明，仇恨的种子在心内发芽，这些年，全凭着这满腔的爱和恨支撑自己至此。
前面该落地了。
秀秀轻功从房顶跃下，四方院子里一个迟暮的老人傲然挺立，寒天冻地，风气萧索，他的背影石化成一座墓碑，秀秀俯身抱拳：“大人，此事未成！”
“什么？！！！”老人愕然转身，官气紧逼，一袭雪貂大氅煽动的风，携着一股檀香拂过秀秀的面颊，“他们发现你了？”
“没有！”秀秀心内毫无波澜，他也不过是自己复仇的一枚棋子罢了，纵使权逼皇帝也跟现下的自己无关，“张茂恭能死，但张家不能出事！”
“什么意思？”
“张家小娘子是我一位故人，我不会伤害她！”
“故人？”老人捻着银灰交织的胡须，眼轮微微收紧，语气狐疑，“此计是否泄露？”
眼前的人动了杀机，秀秀嗅到了危险，强壮镇定，紧握手中的利剑，蓄势待发，“没有！”
“那就好，辛苦了，早些下去歇息！”老人沉下双肩，面上浮出安心而得意的笑容。
秀秀俯身抱拳，“留下你，待他日一定会是灭门之祸，你别怪老夫。”话未尽，老人抬手一挥间，瞬时数箭齐发，银色的箭头刺穿月纱，从老人身后直奔秀秀而来。
秀秀右脚向前一步，沿地前滑下地竖叉后折腰，箭擦脸而过，飞向身后暗黑处，随后双脚跳起，起身立稳，运气提剑，携电闪之势横劈至老人脖颈处收力，吓得老人双腿发抖，以为脖子开了口子，院墙后慢慢压近一群乌衣高手，各个拉弓戒备。
剑刃~舔~过老人的脖子，下巴，秀秀一拍剑柄，剑脊一抖，老人“啊”一声战栗，一颗黑色弹丸入口被其吞下，随即雪貂大氅落地，团伏于满洒银霜的地上，反射出美丽的光泽，“这要杀多少只雪貂才能做一件大氅，多行不义必自毙啊，木大人。”
“你给我吃了什么？”
“好东西！”
“你想怎样！杀了我，你也难逃生天。”
“我早就不在乎生死了，大仇未报，你休想伤我，若你不肯放我去报仇，我们就一起死。”
“好！”克制住惧怕的本能，老人逐渐镇定下来，不愧是历经四朝的元老，见过大世面的老狐狸，“你替夫上阵，救死抚孤，大义凛然，可谓贞烈，我本不想伤你，兹事体大，你若果真不漏一字，我不仅不伤你，还保你无虞，大仇得报！”
秀秀不会再相信眼前这个老人，她此刻只想抽身离去，斩断跟他的瓜葛，“多谢了。”
秀秀跃上屋顶，融入暗夜，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