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藏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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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没有见过比这更漂亮华丽的簪子，但她的目光却被莫名攫取，尤其是这簪子一洼暖玉内包着的犹如刚凝固的熔玉般的血玉。
只是，奚欲苏送的东西能拿吗？
手中断簪的粗糙感磨砺着谢朝蘅手心，她在危难时候救了奚欲苏，这是她应得的。
再说了，要是怕他动手脚，这玉簪价值不菲，自己离开时变卖了当盘缠。
于是她不再纠结，接了过来道：“那就多谢奚公子了。”
奚欲苏微微一笑，轻轻以手拂袖，随着他动作，有近乎透明的东西从他袖口滑落，在青井溢出的水面荡起涟漪。
“蜉蝣！”谢朝蘅惊呼一声，蹲下看着没有丝毫伤口，一反刚刚死状近乎悠闲在井面游动，拨着苔藓的蜉蝣。
她抬眼，道：“你没烧死它？”
奚欲苏垂眸，霁青色的眸子映入潋滟着碎金日光的水面，他语气温和：“自然没有。”
“那你刚刚……”谢朝蘅神色难明，她可没忘记面前这少年刚刚丝毫不留情面，近乎无情地烧死蜉蝣的样子。
“这个嘛。”
奚欲苏轻轻向她眨了眨右眼，无害的面容上罕见地出现了一瞬调皮，他道，“奚某小小捉弄神公子一下。”
小小捉弄？
谢朝蘅眼角抽了抽，心中腹诽他是否对“捉弄”两字有误解，目光又看回井面，她倏然惊讶地“咦”了一声。
眨眼功夫，这蜉蝣竟然用漂浮在水面的苔藓拼凑出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字。
她仔细凑近辨认，还未认出来，身侧少年已经先她一步开口：“蛮蛮。”
谢朝蘅怔了怔，眉梢拧住，不可置信望向奚欲苏：“这蜉蝣懂字？而且还有名字？”
奚欲苏霁青色的眸子也透露出几分讶然：“似乎是这样。”
这只蜉蝣这么有灵性的吗？难怪神无名嚷着要养它。
“蛮蛮。”
谢朝蘅轻唤出声，蜉蝣停了动作，像是听到她声音一般抬起头，然后在她震愕的眼神中飞了起来，停栖在她脖颈微翘的衣领上。
“这蜉蝣和谢姑娘很有缘分啊，谢姑娘不若留下它。”即使见到了这灵性十分的蜉蝣，奚欲苏也没要回去的意思，只淡淡笑了笑，道。
谢朝蘅挠了挠头，实在搞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与这蜉蝣有了缘分，不过即使开了灵智，它的生命也不能让它成妖。
有些可惜。
她心中为这生了灵智，有了名讳的蜉蝣遗憾，于是便没拨开蜉蝣，只由着它扒着自己。
“谢姐姐，谢姐姐，祝宗长老让你和奚公子过来。”
谢朝蘅还未想好如何安顿蜉蝣，坤心便亮出传讯。她收了坤心，随意折了一株红花绿叶，将蜉蝣小心搁在上面，打开小轩窗送进了自己屋内。
做完这一切，她望向立在一旁的奚欲苏，心中有些意外他竟等着自己。
不过她也没问，只提步道：“这传讯来得正好，我碰巧有些事想问祝宗长老。”
“有关阿壮的吗？”奚欲苏走在她身侧，与她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不疏不亲的距离。
“对，紫蝶既然被灭，他恐怕也已经逃了，我对他的身份有些疑问。”谢朝蘅转眸看向奚欲苏，道，“奚公子，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奚欲苏答应得干脆，步履未停，发带的玉石珠穗随他动作轻声叮当，“不过……”
欲开口的谢朝蘅一脸疑惑望向他。
“不过，我得提前告诉谢姑娘一件事。”他道，“阿壮不是逃了，而是死了。”
陡然听见耳畔的轻飘飘的语气，谢朝蘅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只停步抬眼看着身侧少年，道：“什么？”
“他死了，是奚某杀了他。”奚欲苏道：“奚某本想紧随谢姑娘后进媚香坊，奈何倏然发现了堕魔残害无辜之人的阿壮，便出手杀了他。”
提及此，他神色惋惜道：“可惜，奚某还是去迟一步，没有拦住他杀人。”
“他杀了谁？”谢朝蘅面色微沉，心有不好预感。
奚欲苏看着她，欲言又止。
谢朝蘅退后两步，没管还未恢复的灵气，踩着寄灵出了郡守府。
阔无边界的青石板街上洒满了惨白的纸钱，恸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
忤震说谎了，媚香坊埋了那么多尸首，应当全是欢水郡失踪的人，他却都瞒而不报。
翻下寄灵，浓烈腐臭的尸体味扑面而来。
她定定站住，瞧着烈日下摇摇欲坠的客栈大门上被破坏得四分五裂的符篆，目光轻移，瞥见了昏暗室内已经燃起的白蜡和棺椁。
她既做了替死鬼，预想掌柜可能会又遭妖袭击，便替客栈掌柜贴了防符，本以为能挽回他的命，但最后还是徒劳一场。
谢朝蘅抬手将剩余残缺的符篆撕了下来，一阵冷到彻骨的风从她手心滑过，卷起了残缺的纸。
她眉眼稍凝，这股气息，她在与啼娟对战时感受过，趁气息未消尽，她刚想追上去，腰间的坤心在此时晃动。
她停住步子，坤心中跳出一道光芒炸开，封天殿的悬赏令浮在了半空。
欢水郡之危已解，悬赏令已由地阙祝知渊、玄坤祝漓、玄坤奚欲苏和玄坤谢朝蘅完成，诸位尚未赶到的捉妖师请另择悬赏。
落款，封天殿。
*
清澈幽深的水道犹如碧色绸带蜿蜒在重叠山间，穿着藏黑衣袍的男子坐在乌蓬船顶，抬头望着半空中的悬赏令，懊悔地跳了下来，踱步不甘心道：“咋就来迟了！我的银子啊啊啊！”
一旁撑篙的船夫安慰道：“仙师你本领这么大，何愁挣不到银子。”
男子忧郁回头：“你不懂。”
“俺是不懂，但……“
船夫话说一半，陡然见面前男子如见了瘟神一般面色大变，他跳入船舱，然后声嘶力竭道：“快划，快划，她怎么跟来了！”
船夫不解地加重动作，顺着他目光望过去，只见不远处出现了一艘外观华丽的画舫，他不免咂舌：“这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仙师你惹了什么祸？”
男子抱好包袱探出一个头，千叮咛万嘱咐道：“一会到岸后你就说船里从来没有人。”
语毕，他肉疼地扔给船夫一锭银子。
船夫瞪大了眼，手忙脚乱接过银子，待再抬头，船里已经没了男子的身影。
“仙人啊仙人！”船夫载人载了半辈子，哪见过这般神通，只艳羡道。
画舫上，倚着窗的女子将远方乌篷船的一切尽收眼底。
见男子又用遁地符逃了以后，女子弯起殷红的唇，一双凤目浮现了冰冷的笑意：“你若不给本主一个交代，本主岂会允许你逃出我的手掌心。”
“少凤主，欢水郡的事有了新进展。”穿着绯红红袍的婢女恭敬呈上玉卷。
女子拿了过来，垂头展开看了看，疑惑道：“那对祝氏兄妹本主自小倒见过几回，这谢朝蘅和奚欲苏又是谁？青鸾，去查查！”
“是。”青鸾顺势退下。
*
欢水郡百里开外。
以手作枕躺在树桠上的人穿着反时节的黑斗篷，层层叠叠，将她的脸都遮住，只剩一双宛如霞月般勾人的桃花眼。
她悠闲晃着腿，兴致盎然看着浮在她面前的悬赏令，自言自语道：“既然青城祝氏的人在，那尊上交代的任务铁定打水漂了。”
后怕地舒了口气，她道：“幸亏我来之前已经屠了一座城，收集了足够的魂魄，不然尊上会发怒的。”
“不过……”
她随手折了树干掷出去，树干挟风似利刃穿透了悬赏令的最后一个陌生名讳上，道，“这个新冒出来的谢朝蘅是谁？”
*
看完悬赏令后，那股陌生的气息早已没了影。
谢朝蘅面色沉沉地向祝知渊院子的方向走着，琅玕死前对她说有人对她下了追踪符，且那人实力深不可测，他只能通过浮玉山的结界护着她。
但他即将兵解，浮玉山的庇护也会随之而去，于是他用最后的灵气禁锢住追踪符，告诉她去扶桑神迹，只有那里可以找到化解之法。
这股气息老是跟着她，不免让她担忧琅玕所下的禁锢是不是有些松动了，那人发现了她踪影，特派东西来打探消息。
她也曾怀疑身上的追踪符是云衢台的尊主所下的符，于是去了其麾下的大蔽庵求学，学费贵她忍了，结果还有人欺凌她。
因怕反击暴露身上的挟仙篆，她只好提前离开，这事也不了了之。
思及此，她脸色更难看了。
所谓云衢台之称，只因尊主年轻时曾在皇城做了十几年的官，但却不得重用，于是做了捉妖师，也不忘平步青云之志。
世间人只知其为天地符篆之府，心中艳羡，却不知其内部与凡尘间千千万求学之所一般无二，藏污纳垢得厉害。
绕过回廊，她尚在心中编排云衢台，便见立在祝知渊院子外的奚欲苏。
“奚公子，你怎么不进去？”她意外道。
“奚某在等……人。”奚欲苏顿了顿，道。
“人？”
谢朝蘅转头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四周，然后看向他，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奚欲苏迟疑一瞬，缓缓笑了笑：“也行。”
谢朝蘅眼角抽了抽。
什么也行，这除了她，还有哪个大活人？
她礼貌笑了笑，越过他，悄悄翻了个白眼。
奚欲苏敛了笑意，睨向不远处在朱红的花中乱窜着躲他的黑色阴影，修长的手于虚空中轻点，阴影即刻被赤黑灵气打散。
见此，他才提步，跨入了院子。
谢朝蘅一进院子便见坐在石阶上撑着脸，无聊到拔草玩的祝漓。
她疑惑过去，道：“阿漓，你怎么坐在外面？”
祝漓起身，看见了一前一后过来的两人，她轻哼了一声，扑过去拉住了谢朝蘅的手，道：“那死老头喊我过来，结果又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在这无聊地拔草！”
谢朝蘅因她大胆的话眉毛跳了跳。
“阿漓，可不是老夫不让你进来。”
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谢小友和奚小友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藏污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