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心乱糟糟的。
作业本上的字渐渐变模糊了,蚂蚁一般的字迹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并最终凝成了一片混沌的黑暗,我停下了手中的笔。
同桌有事出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倒了桌角上的一杯水。这些透明的精灵们从杯子里跑了出来,作了一个漂亮的跳伞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弧。这条流淌着的小溪并没有瀑布那般气势宏大,却叮咚有声。我心里一阵惘怅。
爸爸是一个很粗心的人,常常做了这忘了那。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洗手后从不拧紧水龙头。妈妈经常说他,爸爸就是改不了,说了几次,妈妈也就厌烦了。最后,监督爸爸的工作就理所当然地落到了我头上。从此,只要一听见水滴声,我就冲向卫生间,顺便带上几句责备爸爸的话。每逢那时爸爸只是一味地笑着,什么也不说。
杯子里的水差不多流完了,剩下个没出发的士兵也沿着杯口缓缓地落下。嘀嗒嘀嗒,这声音是如此的耳熟,就像是……
又是嘀嗒声,我关上了水龙头,回过头,是爸爸那充满内疚的脸。到我嘴边的话莫名地咽下去。
唉,离家已经好久了,有多少次没听见这清脆的声音,又有多久没见爸爸了。
一开始得知爸爸将去外地工作的消息,我竟然无动于衷。直到有一天,家里听不见那使人心烦的水流声,看不到爸爸那双深沉的眼睛,早准备好了的一肚子责备无处可发,才知道,那水声,早收深深地印在了我心里,怎么反复地关,都是无济于事的。
没有了水流嘀嗒,心是空的。打了个电话给爸爸,原本想问问他那里的情况,结果他在电话里叮嘱了我半天,反倒插不上一句话。
……那就这样吧,再见!
等一下,爸爸。那儿,那儿有人给你关水龙头吗?
电话的那头停顿了片刻,接着,传来了柔柔的声音。不,我的水龙头要留着,等我的女儿来关。
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感到有什么湿湿的东西从脸颊上划落,可这个水龙头,我是很难再关上了的。
“年老的流浪显得可怜,年轻的流浪呈现壮阔。我们流浪,因为年轻;我们年轻,所以流浪。”我不知道已迈入中年的爸爸此时的“流浪”应算作什么,可无论流浪到那儿,他都会记得那个还未关上的水龙头。
爸爸,早点回家。我哽咽着挂上了电话。
杯中的水已经一滴不剩地拥抱了大地,不,应该说,它们回了家,它们终于有了自己的归宿,那是怎样的一种幸福!总以为幸福是躺在杯中静静地凝视着头顶的蓝天,是跳伞时创造出的完美的弧线,是在日光照射下反射出的剔透晶莹的光泽,原来这些只是一个过程,而真正的幸福是回到大地时的那份洒脱与舒适,还有浓浓的甜蜜。
有一种幸福,它的名字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