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力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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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广新纺车是燕禾目前在缓和社会矛盾方面，唯一能做的事。
减少赋税、严惩贪腐，这些都不是她可以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至于天灾，除非她有施云布雨的外挂，否则也无法左右自然灾害的发生。
新帝听了郭繁锦的话，觉得这事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
他朗声笑道：“你的愿望也是阿耶的愿望，阿耶这就下令让诸道推广新纺车。”
燕禾觉得效率太低了。
以地方官吏的贪腐、不作为的腐败作风，他们哪怕得到了图纸，也不会积极推广。
而且百姓要学习、适应新的纺车也要一段时间。
等到那时候，裘伏的起义军早就把浙东给占了。
燕禾问：“万一地方官吏阳奉阴违呢？”
早前新帝的政令都无法顺利下达，如今他刚即位，觉得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会听他的？
新帝问：“那衔蝉奴是怎么想的呢？”
燕禾说：“当初在王宅的时候，纺织的女使们也是花了好些时间，在别人的教导之下才学会的。如果只是将图纸给地方官，百姓知道怎么使用新的纺车吗？万一坏了，她们会修理吗？所以，阿耶可以像派遣监军使去各军镇一样，也派女使到各道监督新纺车的推广，以及教导百姓使用新的纺车。”
新帝、郭繁锦和王屿都是猛地一惊。
从古至今，奉诏令到地方的无一不是带着使职的官员。
哪怕是派去监督藩镇的宦官，也有“监军使”的使职。
但派女使到地方去？
不给她们使职，等于非朝廷正经派去的，地方官未必会搭理她们。
可给她们使职，又会引发更大的震荡。
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朝臣，随时会以此来攻讦他，把他赶下皇位。
最后，新帝决定把机会让给宦官们，说：“换成内侍吧。”
王屿无言地看了新帝一眼。
燕禾没有在这件事上妥协，她说：“可内侍不懂纺织。”
新帝说：“少府监织染署的令丞皆非女子，也不耽误织染署运作。”
燕禾的火气噌地上来了。
她双臂交叉抱胸，负气不再搭理新帝。
换做旁人与他怄气，新帝早就不高兴了。
但他对燕禾的容忍度非常高，不仅没有生气，还逗她：“衔蝉奴也会耍小性子了？”
“阿耶说要满足我的愿望，可是这么简单的请求都不能答应，阿耶骗人！”
新帝尝试转移话题：“阿耶已经写了册封你为公主的诏书，这次的诏令一定能顺利下达的。”
言下之意是：册封你为公主已经是恩赏了，不该再因推广新纺车的人选之事而和我置气了。
燕禾原本想说宁可不要封号。
可转念一想，被册封为公主代表她会有工资进账——皇子皇女只有从维城库出的零花钱，有了封号就和官员一样，俸禄都由国库支出。
有钱能做到的事比没钱的时候多。
但燕禾仍打算争取一下：“阿耶册封我为公主，难道不是因为我是皇帝的女儿吗？”
就算我没立过功，本来也该被册封为公主的，除非你不想当皇帝了，所以该给我的奖励还是得给。
新帝觉得好气又好笑。
郭繁锦担心燕禾的执着变成新帝眼里的任性，于是主动唱白脸：“衔蝉奴，你适可而止！”
燕禾自懂事以来，就很少被她妈妈这么疾言厉色地责骂。
郭繁锦凶她，她莫名更想念妈妈了。
鼻头一酸，满腹委屈之下，她就这么哭了出来。
这可把新帝和郭繁锦惊吓到了。
“衔蝉奴，别哭。”郭繁锦早就后悔了，赶紧上去哄她。
哄着哄着，想起以前那谨小慎微、委曲求全的日子，她也落了泪。
怎么连大的也哭了？新帝傻眼了，急忙去看王屿。
王屿用谴责的目光扫了他一眼，然后迅速挪开，假装和她无关——本来也跟她无关。
新帝：……
母女俩的哭声不仅让他的心里软化了，也让他想起了过去和母女相依为命的温馨时刻。
他头疼地说：“这样吧，各道派一位女使前去推广纺车，只是考虑到她们的人身安全，我再派一位使臣随行……衔蝉奴，你觉得如何？”
虽然此行必定是以宦官为首，但让宫女出宫到达各道去推广纺车，已经是他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燕禾也知道有些事不是她哭一哭或发脾气就能改变的，所以及时地收起了眼泪。
“阿耶是皇帝，说话当一言九鼎。”
“当然。”新帝见她的眼泪收放自如，便知道她刚才也有演的成分，哼笑道：“不哭了？”
燕禾努了努嘴。
新帝捏了捏她的鼻子，让她本就哭红的鼻头更加红了。
燕禾将脸移开，埋进郭繁锦的怀中。
郭繁锦也止住了眼泪，暗暗发誓再也不凶孩子了。
过了会儿，燕禾重新抬起头来。
她的眼眶已无泪意，只脸上还有两道泪痕。
崔惠宁赶紧上前给燕禾擦脸，燕禾趁这间隙，问：“阿耶，能让我挑选前往各地的女使吗？”
她挑的是没有使职和实权的女使，而不是代表天子的“天使”宦官，新帝稍一思索，就同意了。
燕禾目的已经达成，就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回到承欢殿，燕禾向郭繁锦道歉：“阿娘对不起，叫你担心了。”
郭繁锦心有戚戚：“你……你真是吓到我了。”
她真以为燕禾被骂哭了，心里除了后悔就是心疼。
“也是我不对，我不该呵斥你的。”郭繁锦说。
“阿娘也是担心我说错话做错事，惹恼了阿耶。”
郭繁锦叹息：“是我谨小慎微多年，习惯了，也想岔了。你说得对，你是皇帝的女儿，本就不需要跟我一样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她先前之所以压抑燕禾的天性，其实除了自身的性格原因，也是受先帝在子女教育上的影响。
先帝对待子女极为严厉。
对新帝如何便不提了，新帝一母同胞的妹妹万寿公主下嫁了出身京兆杜陵的杜颢。
有一次，万寿公主的小叔子生了重病。
先帝知道万寿公主在外观戏，没有去探望小叔子后，就严厉地斥责了她。
还有去年，先帝为永福公主选了一位驸马。
结果因为永福公主在吃饭时因小事和他怄气，折断了筷子，他就勃然大怒，认为公主骄纵，不配嫁给士大夫。
于是改将三女儿广德公主嫁给原定给永福公主的驸马。①
所以，郭繁锦下意识地认为，新帝在对待孩子的事上也和先帝一样严苛。
燕禾揭过了这些话题。
郭繁锦问她：“对了，你为什么要坚持派女使到地方上去？是不是神仙娘子向你预警了什么？”
燕禾：……
理由都不用她找了。
她肯定了郭繁锦的猜测，然后低声说：“宦官气焰嚣张，他们未必能完成我交付的任务。”
宦官能出宫办事，能在宫外置办宅邸，能娶妻、收养子女，能到地方监军，能左右皇帝……除了没有那二两肉，他们和世上的男人没有任何区别。
宫女则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她们不被允许参政，不能和官员有来往。
只有极少数情况下会获得恩赦，在年迈时被放出宫。
但更多时候，她们还没到老就先死在宫墙之内了。
当然，燕禾这么安排也并非出于怜悯。
而是在贯彻她一开始制定的拉拢宫人为她所用的方针。
宦官集团有神策军做倚仗，很难为她所用。
宫女就不一样了，她们是被忽略、轻视的一群人，也是最不屈不挠的群体。
只要有上升的通道，她们一定会抓住机会往上爬。
而且，正因她们容易被忽略，所以她们能为她带回各道的吏治、天灾、民情等情报。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力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