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往事回顾 已有所爱 ...
-
“师父能抽空前来信女感激不尽。”宁晚棠抬掌行礼,腕间玉镯碰到袖口一圈珍珠,清越之音在耳,南方有佳人,佳人已婚配。
“施主及笄大礼,贫僧岂有不来之理。”济源从怀里取出来一道符纸,杏黄纸上沟沟壑壑,“钟宁寺赠与施主的贺礼,灵符符咒,去病消灾。”
宁晚棠接过符纸,端详片刻后仔细的收入了胸口怀兜里。
“多谢师父,小女无以为报,惟愿大雄宝殿香火不断,诸位师父得道成佛。”宁晚棠双掌并立,诚心感谢,与济源济幻寒暄一二后抬步准备离去。
济源在心里做了一番建设后叫住了宁晚棠。
“施主。”
宁晚棠回眸驻足。
“施主。”济源又重复了一遍,“还有一物。”
“我也有一物,要给你。”济源的心跳的很快,他快要控制不住了,有点紧张,他拿东西的手都在抖。
“这本是施主的东西。”济源从怀里捧出来一个小方帕,湖水蓝的素帕包裹着一物,那物什不大,帕子层层叠叠打开以后方才现身———金玉葫芦耳坠,是之前粥铺捐出去的那对耳坠。
“我阿娘给我的耳坠。”宁晚棠有点惊讶,她不是早就捐了吗?
“既然是捐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宁晚棠摇摇头,没有接。
“不是收回来,是送出去的。”济源急了,说话也变快了,“这是贫僧赎的,现在送给施主,刚刚好。”
“赎的?”宁晚棠再次震惊,什么叫赎,怎么个赎法。
“施主心善,不忍苦难,所以捐了这个耳坠,我师兄过意不去,又给当铺赎了回来,”济幻看不下去了,这么简单怎么说不明白。
“不是贫僧多嘴,这当铺换银两容易,可赎回来难呐,”济幻停顿片刻,忽的不知想起了什么,转头向济源道:“我说你月例银子花哪儿了呢,这不便宜吧?”
“攒两年也就够了,施主功德无量,这耳坠怕也不是凡物,还是拿回来的好。”济源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向着济幻却又望着宁晚棠。
可是攒两年又怎么能够呢。
现在僧人的月例比她府里的管家发的还多吗?宁晚棠歪着头若有所思,并没有拆穿。
“既然是济源师父送的,那信女就收下了。”宁晚棠从济源手里拿起耳坠,指尖碰到掌心,温热又湿润,济源掌心手纹交错带着薄汗,连着耳坠都有了温度。
宁晚棠摩挲着耳饰上的纹路,“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及笄礼,多谢济源师父。”
她笑了,他悄悄高兴了好多天。
这礼物,是我送的就好。
堂内言笑晏晏,堂外人影绰绰,这场及笄礼,宾主尽欢。
海棠花花枝盘绕,阴影落在窗纸上似那错综复杂的回忆,一丝一缕缠绕在记忆的窗上,济源看着宁晚棠由心而发的笑容,真心希望那些不好的回忆就随风散了。
那年她才十岁,正是天真浪漫的年纪。
钟宁寺的小沙弥跟着怀让师叔走在化缘返程的路上,小和尚掂着手里的钵盘算着募来的银子,一抬头,盯着不远处的狼藉场面道:“师叔,前面怎么了?”
小和尚指着的地面一片混乱,横七竖八躺着的都是人,马车侧翻在地,箱子被打开倒在一边,走近还能看见猩红的血迹,被奇怪姿势搭在车厢上的胳膊。小济源蒙着济幻的眼睛,嘴里念着“阿弥陀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还会出现此等天理难容之事。”大师兄忿忿不平道。
路过当然不会不管,更何况是佛门中人。
怀让师叔蹲下试了试离他最近的人的气息,又把了下旁边仰面睁眼的侍女的脉搏,皆是摇了摇头。师叔移开目光,将尸体的衣袖搭在死者的脸上,叫来胆大的沙弥痛念往生咒。
“是宁家的车马。”师叔又确认了一具尸体,站起身抚摸着车辕上的横木,“阿弥陀佛。”
济源上前一步,茫然道:“宁家,宁司马家吗?”
“是被打劫了吗?”济幻小幅度的颤音出卖了他的害怕。
济源突然推开前面的济幻,着急的四处寻着谁。
“师叔,这里还有个活人。”小师弟扒开脸朝下趴着的妇人,妇人怀里粉色的小孩儿满脸是血,气息微弱但还是有,“师叔,还有活气。”小师弟蓦地吐出一口气,血腥的味道很不好闻。
济源抖着筛糠似的腿颤巍巍的翻过妇人的尸体,真是宁家夫人。济源一下子坐在地上,哆哆嗦嗦的去瞧被师叔搂在怀里的女孩儿。
“惊吓过度,晕厥了。”
师叔对宁司马也是如此说的。
晕厥了,只是晕厥而已。
宁南枝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棒,痴呆着眼神一动不动,“你说什么?”
“宁夫人被盗匪抢劫了,还请宁施主您带人去,去看看。”大师兄将宁晚棠往宁南枝怀里一塞,“怀让师叔给宁小姐诊过脉了,宁施主若还是担心可以请郎中再瞧一遍。”
宁南枝颤抖着手去摸宁晚棠额上的血,刚碰到又将手缩了回来,他感到一阵眩晕,再次确认道:“确定是我家夫人?”
“是,宁施主您自己去看看吧。”大师兄似是不想过多描述,垂头屏息。
怎么会这样。
他午膳过后就估摸着时间在门口等着,人没接到,噩耗倒是迎来一个。
秋风呼啸的吹,行车道上一辆马车疾驰而过,驶过繁华的大街,抵达树林夹道,尘土飞扬。宁南枝可以说是从马车上滚下来的,白着一张脸也不说一句话,喘着粗气瞪着眼睛,瞳孔明显的放大,在看清邱鹤掩的时候又是一哆嗦。
一具具盖住的尸体格外引人注目。
“抢劫就行了,害命这是做什么呀。”宁南枝仰面大哭,丝毫不顾及形象,“你要钱我给你就是。”
“老爷”,王管家帮着下人将尸体抬上车,老眼也有些浑浊。
“丫鬟小厮一个没剩下,就小姐,可能太小了又被夫人藏的极好,没被人发现。”最后一具尸体也上了车,空留地上的箱箧诉说着无声的悲哀。
隔日的雪下得真大啊,也是,冬天到了,这个冬天比以往的每一个冬日都要冷。
海棠花花落如雨,往事也随风散,幸好现在是春天,希望回忆能够善待她。
宁晚棠转着耳坠上的葫芦,隔着时光的长流与多年前的温柔女人对视,阿娘,是你吗?
乐者在奏乐,舞者在起舞,礼宴并未中断。
“舟怡,舟怡,嘿,”圆桌上的邱闻礼招手呼唤,两条眉毛挑到了太阳穴,“再替我倒杯酒呗。”
“表少爷好酒量,”舟怡乐呵呵的,小姑娘没什么心眼儿。
“闻礼表哥,你在这儿呢?”窈窕倩影婀娜多姿的走过来,“一个人吃酒吗?”
“男女不同桌,宁淑环你能不能走远点?”邱闻礼瞬间变了脸,速度之快让还在放酒瓶的舟怡咋舌。
“女子也可以上桌啊。”宁淑环咬着下唇怯懦出声,“下次我来给表哥斟酒。”
“我们是有什么血缘关系吗,哪门子的表哥,不要乱叫。”邱闻礼一口饮尽杯中酒,酒杯重重搁在桌面上,响声吓了宁淑环一跳。
宁淑环心里惴惴,面上柔弱,“闻礼表哥你不要这样说。”
这次邱闻礼甚至没有回他的话。
“女子也可以上桌,”邱闻礼拍拍身旁座位,对舟怡温和一笑,“舟怡,坐。”
舟怡看看邱闻礼又看看宁淑环,实在是拒绝不了这样的表少爷,于是在宁淑环愤恨的眼神里坐下。
“表少爷,我不能上桌的。”舟怡低头小声说道。
“我让你上的。”邱闻礼把空酒杯往舟怡面前一推,“满上。”
酒沿着瓶口滴落,泪也在宁淑环心里淌落。
孙二娘隔着老远就看见了这桌的情形,主子站着仆从坐着,哪有这样的道理,于是她双袖一甩,活像战斗里的母鸡,直唰唰的就参与了战斗。
舟怡看见孙二娘瞬间腾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起来。
“闻礼啊,环儿前些日子说有句学问不太懂,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给她讲讲。”
“没有时间。”邱闻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在场有学问的也不止我一个,况且我才疏薄浅,怕是回答不了宁二小姐的问题。”邱闻礼放下酒杯,朝孙二娘与宁淑环的方向抱拳拜了下,“抱歉了。”
“闻礼,环儿她…”孙二娘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彻底打回了肚子里,“叔母,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点好,我已心悦一人,无他想法。”
长睫的掩盖下是风情万种的眼。
“情爱之事如何勉强的来,且不是从具体的某一个人里找爱,而是从爱里发现这个人,希望宁二小姐明白,也祝宁二小姐早日遇良人。”
宁淑环掩着面跑远了。
对于邱闻礼的一番话孙二娘是始料未及的,从他说到心悦一人开始孙二娘就睁大了眼,他竟还有这副好口才。
“心悦一人,是谁你能说出来吗?你母亲知道你有心,心上人?”孙二娘尖声细语,她誓要问个明白。
“恕晚辈难以回答。”邱闻礼从头到尾没有起身。
孙二娘气个够呛,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手指着邱闻礼道:“我就看看未来的邱夫人是谁。”
席面重回寂静,邱闻礼还在品酒,宁晚棠还在回味刚才的话,何为从具体的某一个人里找爱,何为从爱里发现这个人。
“舟怡,吃糖不吃,我从玼舟带来了几款不一样的糖果。”邱闻礼偏头看向明显吓傻了的小侍女,“胆儿也太小了。”
“怎,怎么不一样。”舟怡躲开邱闻礼想要按在她头上的手,“表少爷,这样真的没事吗?”
“怎样?”邱闻礼收回手,双掌撑在膝盖上,“谁让她那么讨厌,总欺负你们。”
邱闻礼复又望向舟怡,“喜欢就要说出来,不喜欢也是。”
“小傻子不懂。”邱闻礼点点她额头。
“绾绾要是有我一半的英勇神威,早就把二房踩下去了。”邱闻礼瞧着宁晚棠沉思的模样,深感罪恶,好好的及笄礼,偏要来个扫兴的。
“把谁踩下去?”闻讯而来的林姨妈径直坐在邱闻礼另一边,“尽不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