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八章 冤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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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震惊到极致的状态下是真的会失语的。
但好在柏时荫并没有丧失思考能力——又或者说，越是这种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时刻，他的大脑越能触底反弹，从当前一团乱麻的现状中迅速梳理出那一条唯一能理顺全局的细小线头。
——这东西绝对不是什么“数字生命”，工作机制和审批流程太过古老。
——普通智能体？也不对。情绪表达太过直白，且充斥着强烈的个人好恶……
等等，“强烈的个人好恶”？
啧，一路走来，符合这一点的也只有……
柏时荫相当隐蔽地咬了咬牙——纵使他实在不肯相信，但排除所有错误答案，剩下的那个无论多离谱，也只能是真相了。
无声长出一口气，他缓缓开口道：“早上好，傅星来上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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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椅里，写下那句话的傅星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的面色几经变换，最后终于在自己决定抬手删除那句写在电子审阅本上的挑衅时，吐露出了相当标准且正确的答案——
“早上好，傅星来上校。”
心头原本对于他可能名不副实的轻蔑和鄙视略微有所下降。
——这样的人做法尔希教授的学生，还算勉勉强强刚到及格线。
于是傅星来终于大发慈悲地开了尊口：“挺敏锐的嘛。能在我完全没有出现的时候，仅凭借写下来的一句话就认出我是谁，你还是头一个。不愧是法尔希教授的得意门生。”
一听到法尔希教授的名号，柏时荫脸上的表情突然鲜活了起来，望向面前空空荡荡办公椅的目光也带上了些亲切和期待：“请恕我冒昧，您认识我的老师？”
何止是认识，傅星来额角的青筋跳动了一下，要不是你突然冒出来，他差一点就是我的老师了。
——哼，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他。
但傅星来处事到底知道轻重缓急，当前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要问，所以也只是哼了一声，一笔带过。
“单方面认识。法尔希教授在无限能源方面的研究一直处于全帝国顶尖水平，我曾经一度对他那个关于烟云矿性能方面的研究非常好奇，但由于我个人的一些原因没办法亲自上门拜访，谁承想一旦机会错过就是天人永隔呢。好在他并非无人传承衣钵，不是吗，柏少尉？而这……也是我们让你来到永眠星的原因。”
柏时荫消化着对方寥寥几句话传递来的众多信息：“这里有烟云矿？”
“没错，而且很多，”虽然对方看不见，但傅星来依旧点了点头，“这次军部要采集一些样本回去，方便后续研究。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协助，毕竟在这方面，你算是刚入门的行家。”
——只是采集样本而已。
柏时荫悄悄悬起来的心又缓缓放回原位。
不出所料，帝国在这方面的研究确实落后得相当可以——与星盗一方的研究进度对比来看。
自己如果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普通学者的话，自家商队那边利用烟云矿在远星产出的试验成果恐怕能足够自己原模原样搬运过来在帝国躺平吃上一辈子。
但很可惜，柏时荫并不以学者身份自居，因此不得不放弃这一条富贵闲人的人生发展道路。
同样地，这也就意味着他需要在透露给帝国方面的信息中有所取舍。
柏时荫抬手掐了掐眉心：“采集样本当然可以，我会全力配合，但是老师收我为徒的时候，实验室也才刚刚起步，所以目前我对于烟云矿这种东西的了解，可能并没有你们想象当中的那么多。”
“没关系，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就好，”傅星来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帝都人才济济，这一研究方向的后续会交给自然社会科学院、军部远星开发局还有帝国军事学院三方共同推进，你只需要从旁协助就好。”
——还有这种好事？原本还以为自己需要在军部和商队之间二选一来着。
柏时荫面上丝毫不显，抬手朝他敬了一礼：“是，我完全服从上级安排。”
傅星来看着他给自己行礼，突然有点被这个动作给取悦到了：“很好，很有觉悟嘛，柏少尉。”
——关门弟子又如何？后续研究我也会参加，到时候看谁更配得上“法尔希的继承者”这个名号。
“请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采集烟云矿石样本？”
傅星来的视线扫过桌上堆积成山的战报信息，突然感觉这些东西变得格外无趣，恹恹道：“……等你从旁协助我批完这些东西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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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两位素未谋面的竞争者（傅星来单方面一厢情愿）就这样在总控制室里开始了分工配合，柏时荫负责整理文档和撰写简报，傅星来进行决策规划和最后审批。
原本如山一般的工作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比往常他自己看的时候快了好几个小时。
傅星来这才肯稍稍承认一点：这个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Omega还算是有几分个人能力的。
不然，但凡换个人来（比如赫尔岑、黄贺殷那帮做事总需要人在身后拿鞭子抽着才能有所产出的废物），早就跟不上自己的思维和决策速度、进而出现配合上的行为断层了。
因此，他大发慈悲地借用了一点A2指挥中心里一时半会儿用不上的备用能源，在柏时荫面前凝结出了一个浅浅的蓝色虚拟形象，方便他看清自己的动作，及时对接需求。
柏时荫注意到了这一点变化，但他没想到对方会有那么多的内心戏，只是单纯觉得可能是出现了能量运转Bug，才造成一开始傅星来的虚拟形象没能加载出来。
现在看来，对方虽然坐在办公椅里，但是从身形和高度上看，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成年体，更接近于即将成年的青少年。
——这么年轻，居然已经是上校了。
——虽然他说话口吻非常心高气傲，但是必定有些过人之处。
柏时荫并非不了解军区晋升中存在的某些“潜规则”，他也知道在某些星系，为贵族血统大开方便之门的事情屡见不鲜。
但信息通讯部队作为席如诗手下除了帝国情报处之外的第二把利剑，他相信席上将选人的眼光和评价标准。
一个只有血统可堪称道的年轻贵族是不可能在席如诗手下坐到这么高位置的。他可以不相信傅星来，但是他绝对相信席如诗。
不过，柏时荫还是在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
原先没能看见傅星来身形的时候，还在猜测会不会他跟……
幸好，无论年上还是年下，席如诗上将都绝对不可能跟一个未成年在一起的。
思绪及此，柏时荫看向那片淡蓝色虚拟人影的目光中难免带上了些他看席菟时的怜爱和宽容。
“……你那是什么眼神？”傅星来被他看得浑身一凛，不动声色地缩了缩脖子，“快点帮忙，你以为我在跟你无理取闹吗？我们只有不到七个小时的时间了，等到晨昏线一来，这一侧进入夜半球就会立刻切换到备战状态，届时你和席菟就得通过H76的地面通道转去A1与席上将见面，采集烟云矿样本的事情还要再往后拖延，每一天都有全新的任务，我可不想把今天本该做完的事情拖到以后去完成，一点效率都没有。”
柏时荫纠结了一瞬，还是打算问出心里的真实想法：“严格落实计划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是不知为什么，我总感觉您好像很着急，这是我的错觉吗？”
傅星来一怔，再一次感受到了对方身上那种温和但不失尖锐的特质。
这人瞧着绿色无公害，但却并不好轻易糊弄过去。
或许换成昨天，或者后天，他都有一万种方式能将柏时荫这句话怼回去，但偏偏就是今天让他面对这个问题。
傅星来隐蔽地啧了一声。
“因为我不止要参与这次歼灭战，”介乎于青年和少年之间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压抑，“我真正的肉身所在地对我的限制很多，明天白天恐怕我都不会出现，能在这里参与工作对我来说反而算是‘放风时间’……你满意这个答案吗？”
“……”
柏时荫沉默了一会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被傅星来一句话堵回去：“算了，你现在作为一个少尉，只需要配合工作就好。以你的资格，恐怕连亲眼见到我的机会也不会有，告诉你这么多又有什么意义？快干活，在这儿的工作时间会给你折合成外勤津贴发放的，你可不要想着跑到席上将面前举报我让你打白工。”
两人又沉默着工作了一段时间。
柏时荫带着迟疑的声音再度响起：“所以，您是犯了什么事情被关起来了吗？”
“……”
傅星来终于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
——果然，这个Omega还是不讨喜！
柏时荫一耸肩：“是，傅上校。”
——哦吼，恼羞成怒，看来是猜中了。
两人神色各异，不再说话，只是一昧加快了手里的工作速度。
快点结束这场合作吧，他们不约而同地这样想着。
不然，某位年轻上校的底裤恐怕真的要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话中，被扒得一干二净了。
但柏时荫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低下头去认真撰写简报时，傅星来凭借着自身作为虚拟投影的优势，利用加密通讯技术向A1指挥中心发送了一条简短的回复。
在此之前，A1方向发送过来的短讯是“怎么样，他能行吗？”
而傅星来的回答是——
“测试过了，勉强可以。”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八章 冤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