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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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女人匍匐在地上，原本顺滑金贵的花萝裙被直接垫在身下做了抹布，上身向上微倾、双手在身前撑着，看得出极力想要靠近又不能放纵亲近，一双瑞凤眼让泪水迷离成红色，希望借此唤起另一个女子的同理心。
沈明依吐出一口清淡的烟雾，慢悠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重心，换了一边腿翘着。
今天这批宋锦绣得好，她看着自己脚上翠兰色的新鞋在阳光下闪烁着明灭的光，有点出神。
想要故意忽视脚下的故人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即使对方想做鲁侍萍，自己也不是周朴园，谈不上什么亏不亏欠。
似乎以前就是这样，他们的妹妹一哭，他们就不忍心再说什么，都忙着给她解决问题。也算是自己和沈承庭那小子惯出的毛病，让她以为这是什么无往不利的高招。
“姐，”跌倒在椅子前的沈枫云见沈家主是这样一个反应，心里立即凉了半截，连忙进一步套近乎，近十年来都未曾叫出口的一句称呼都亮了出来，“这一切肯定都是沈承庭为了他自己能掌握科学院干出的蠢事。您一向对我最好，又答应我离家前最后的请求，一定不会做出这样釜底抽薪的决定。”
原来她手里最后的底牌就是那点相处出来的亲情，坦白说，沈明依心里既平静又失望——平静于对方就如此安于现状、不知实情，盲目相信自己是那只追求道德名声的冤大头，显然没在沈家布有后手；失望于同出一门，自己和沈承庭继承了先家主和老师的内外衣钵，这在一边成日熏陶着的师妹除了过剩的自我意识和天马行空的梦想力之外，半点实在的能力都没养成。
张家已经跌得粉碎，现在再来找她，不知道这孩子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小沈家主语气平淡，仿佛此刻谈起的不是庞然大物的殒落，而只是窗外有一片树叶落下罢了，“祝沈家长久，此生不复相见？你知不知道——”
她意味深长盯着对方的头顶。无聊，还是这么茂密，说明其实根本不着急，没准儿这还是应她夫家人才想起来求人的。
“就凭他把你放进来，我都应该直接解雇管家。你之前和他有什么仇？想让他在地面流离失所。”
这副如神像一般施舍恩典的模样本来是最让沈枫云嫉恨的，但此刻有求于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沈枫云也学会了装作无事发生的表演功夫。
她缓缓叩首，脊梁彻底弯到与地面平行的程度，一边自虐式地想着，自从走上这条路就没想保全什么，如今不过是愿赌服输。挺过这一关，焉知十年河东、十年河西？
“你走吧。”沈明依却不为所动，跟在先家主身后那些年，这样的人见过不知多少，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也不知道也见过有多少。
但她在心里轻轻叹一口气，最后也没戳破对方那点微妙的一厢情愿。
“你张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如今都是咎由自取，还能在检察庭保留一席之地已经是出于对张家前辈贡献尊重的周旋结果，以后你好自为之，好好度日吧。”
沈明依强行把曾经的师妹、现在的小张夫人扶起来，发现她在离家之后还扎了耳洞，一下子笑出来。
“没事，你也知道你哥哥和你是两码事，毫不相干，沈家还会养活自己的子弟。”
沈枫云闻言反应了好一阵，最后出自潜意识、真心问出声：
“真的么？”
她被一边火速上任的新管家带走，所以也看不清小沈家主的回应。
这可真是，既怕兄弟过得苦、又怕兄弟开路虎，沈明依深觉好笑。
沈霄逸当然还有点用，她也没有卸磨杀驴的爱好，但总还是要为家族收支多考虑，没必要花钱维护的待遇自然要收回，按原本应该有的份例发。
家里的钱也不是拿大风刮来的。
沈承庭此刻抿着嘴唇，攥着拳头绷紧肌肉，一股异样的感觉随着湿滑的液体缓缓注入身体，自尾椎慢慢往上直冲天灵盖。他不自觉张嘴吞咽、喘气，白皙的前额上渗出薄汗，一撇头，用一双桃花眼直勾勾盯着罪魁祸首。
拿着镇定剂针管的陈施为一脸无辜，把用到的东西分类回收干净才回来给莫名脆弱的沈首席借力站起来。
“你是不是把剂量调得太大了？之前我自己注射的时候没这么大反应。”
他身后的“依仗”哼了一声，故意凑近到他敏感的耳边回复，声音低沉。
“你自己心里有数，自己闯出的烂摊子，自己受着吧。”
沈首席也知道自己并不占理，不过是象征性抱怨一句。自从“魏研究员”入职以来，两位正副职就轮流驻扎在实验室，没日没夜忙着赶进度，他本就时不时作祟的基因病愈发严重，后来更是无法用意志压制、只能靠镇定剂起效。
一开始都是他自己偷摸躲到卫生间处理，但不久就被“非人”的舍友发现了；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对方知道这件事之后的那副吓人表情——要是他此刻还联通网络，恐怕全球网民都要面临瞬间崩溃。
对，自己在这个家伙的心里直接贴上了“脆弱艺术品”的标签。那天晚上结束一天的忙碌，按理来说应该一夜无梦，但他硬生生没睡好，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床前坐着个巨大黑影，两只发出莹绿光芒的竖瞳真是见鬼，这要是心脏有问题还不一下吓昏过去。
沈院长还是不想故意“英年早逝”，按实跟陈施为打了报告，被对方大义凛然夺走了不少工作、只留下核心的几个项目，最近生活作息才健康了不少。
这时候就显出机械的好处了，沈承庭躺在实验台旁边新添置的懒人沙发上，看着对方忙前忙后，饶是本性工作狂的他都不太忍心。
“你过来歇会吧，左右那些不算太重要。”
魏研究员手上的动作是教科书式的精准，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很能唬人，说出的话也不似人言。
“反正迟早都要完成，晚做不如早做，省得家里那位管事婆前后操心、掉光了头发。”
“管家婆”本人见对方不领受自己的好意，“好良言难劝那什么”，索性合上眼睡觉了。
这大概也是镇定剂的副作用，原本精力旺盛、一天睡四个小时都足够的沈·天生科研圣体·卷王如今有机会就要打个盹。
陈施为随手一指，一边的机械臂就拿起早就精心备好的空调被给要睡着的人轻轻盖好，房间里一片寂静，只剩下机器沉沉的风扇声。
他不是没劝过这家伙多休息一段时间，反正明面上没人敢强制要求堂堂科学院首席做什么项目——虽然张家那边出了那么大事儿，但沈承庭硬是没让外面的风波影响到科学院——只是断绝了和张家方面的一切联系，又将原本接受张家资助的人员重新打散、依旧从事相关研究。
这么一套上下动作做下来，也有些伤人心神，加上自愿离开原岗位者的项目要重新打乱分配，很难说有多少又不得不交到首席手里。
至少，他注视着眼前反射出对方身影的玻璃上而失神，虽然沈院长还是按时休息，但人家近来的效率又提高不少。
按他的解释又是怎样的呢？无非是“有些东西不适合你做”，再有就是“感兴趣”的课题，他自然不能横刀夺爱，只能听之任之，尽量从别的方面给人家减负。
整理完手底下的复杂设计，陈施为静悄悄把灯关掉，溜出房间。
“魏研究员，您现在怎么还在这里？”
沈承庭原先的第一任副手今天轮到值班，总算是能踩着点下班，却没想到迎面碰见自己这位名声在外的继任者——对方是出了名的“富有工作热情、卓有成效”，对这样的同事，他向来讨厌不起来，只能归结于“近朱者赤”，毕竟是那位首席亲自挑选、带起来的人，如此不凡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也许沈首席也是个颜控？毕竟这位同侪实在样貌不俗，身材高大但只添贵重气魄。真不知道如此不是池中物的人之前还能在何处高就，居然半点相关的风声都未曾走露过。
如今被称为魏达意、被误认为沈家学子的陈施为闻声朝对方一笑，一边拿着整理好的文件，一边竖起食指示意对方小点声说话。
另一个人一下子就明白，沈首席这是又在工作间睡着了，朝“被寄予厚望的后辈”挥挥手，也放轻了脚步走人了。
陈施为深深感叹，沈承庭也算是想睡觉就有人递枕头——之前神经芯片的技术一直由生物部门专门把握，拿张家的事这么一闹，项目收回到沈首席手里才又分配下去，他对此一定又有新的理解，难怪最近这么兴奋。
他晃晃脑袋，继续消化着经由软件架构输入的知识。
看来就快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