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但队友非人》南柚别枝

23、墓碑

　　　　枝叶密密麻麻如蛛网盘旋在头顶，月色窥见黑暗，橙红的灯光和脚步声不断。

　　身体贴着地面，快速游动。
　　爬过盘根错节的树根，碾碎嘎吱嘎吱的树叶，风声悄然相近。

　　身后的人没有停止追赶，心跳也没有停止急速，黑夜肆虐，笼罩恐惧。

　　坟包映入幽绿的瞳孔，一汪微弱的烛火吸引目光。
　　佝偻着身体，花白发色的老人颤巍巍伸出干枯的手，触碰那墓碑上黑白色，笑得灿烂的女孩。

　　她看见了我，我看见了她。

　　可世上再也没有她了。

　　＊

　　睡梦中的女孩紧紧拧着细眉，满头大汗，连脸颊都染上灯火的颜色。

　　手臂猛然抓向空中，带起薄被下的瘦弱身体。
　　肩胛骨轻微颤抖，李圆猛然睁眼，大口大口呼吸，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个梦境里。

　　又是梦，那样真实的梦。

　　明明已经醒来，可身体好像还残留着鳞片摩擦地面，传来的火辣辣的感觉。

　　急促的呼吸让嘴唇染上干燥，李圆紧紧抓着心口的睡衣，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是碎片吗？
　　还是想之前那样，只是怨气？
　　被碎片感染的怨气？

　　刚刚清醒的大脑强制进入思考。

　　李圆穿着黑色长袖睡裙，目光落在还没有特别熟悉的房间里，没来由的愤恨将人包裹。

　　那是梦中残留的情绪，被无端带离现实。

　　她缓缓将腿蜷缩到胸前，环抱着给自己安全感。

　　这里是异管局给零点九的房子，位于旧花区和临睛区的接点。
　　是个专供异管局内员工居住的小区。

　　也有租客，不过租客的审核更为严苛。
　　外面设置了无形的屏障，普通人妖或者是修行者都很难进来。

　　小区绿植覆盖很广，也有公用健身房游泳池一类的。
　　他们今天搬进来的这套房子是4b2b的户型。

　　房间都差不多，等大家都选完，她才住进这间卧室。

　　深黑色的窗帘遮光性很好，李圆刚缓过神来，眼睛适应了黑暗。
　　拿起深灰色床头柜上的方框眼镜，模糊的视线聚焦。

　　发麻的脚接触到鞋面，空白的麻木传递到腿上，李圆扶床下去，拉开窗帘。

　　窗外是临街的海。
　　大片点起橙黄灯光的船只停留在海面，随波轻晃。

　　月色洒进房间，李圆走过去，打开紫色猫窝的帘子。

　　果然，里面的小猫也出现如往常般的抽搐。
　　直到亮光透进来，花花睁开眼睛，反应几秒后瞬间起身。

　　一人一猫对视，都明白彼此做噩梦了。

　　“天菩萨，这次的梦好无厘头。阴森森的，好恐怖。”
　　花花伸出爪子抱住李圆的手臂，声音里只能听出无奈和呆滞。

　　“好像是个老婆婆，在擦墓碑上的照片。”
　　李圆怀抱着小猫，将房间的灯打开，简洁的风格一览无余。

　　除了床上的凌乱和凳子上的书包，干净的像是样板间。

　　又好像不只是老婆婆，像是...还有另一个人在。
　　也不像是人，更像是某种爬行动物。

　　肚皮上残留的那股冷感褪去，她梳理好梦境。

　　李圆的恐惧只停留在梦中的未知，醒过来看见现实的那一刻就不害怕了。

　　门锁发出轻微的异响，李圆将把手往下压，开门的瞬间，她看见从客厅传来的微弱光芒。

　　一怔，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凌晨三点整。
　　还没有睡吗？

　　她大概猜到是谁没睡了。

　　走过一小段距离，玻璃隔断折返出客厅落地灯的昏黄，沙发上坐着个穿着青色中式睡衣的少年，正抱着电脑敲敲打打。

　　“云同学？”

　　被喊到的少年手一抖，在键盘上多敲了三个A。

　　云听颂头发乱糟糟的，转头看向李圆和她怀里的猫：“你们也做噩梦了？”

　　李圆没有迟疑，点点头，她放轻脚步走到客厅，坐在靠近隔断的沙发上。

　　沙发是米白色的，类似绒粒的触感，很舒服。

　　三花猫自然地在沙发上找了个地方窝着。
　　它探头似乎是想窥探电脑上在写什么，却不想云听颂直接合上电脑，没给它机会。

　　“我醒来对梦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大概场景，记不清具体细节。”云听颂平淡陈述，伸向玻璃水杯的手，却不自觉颤抖。
　　“所以起来查查最近有没有什么案子，同时给柏队留言了。”

　　花花偏头，打了个哈欠：“可是你的手在抖，该不会是害怕吧？”

　　它无心说着，云听颂睫毛一颤，没有说话。

　　原来是这样。

　　李圆点点头，抱过一旁的抱枕，轻轻将头靠在上面。

　　“我记得昨天若离说，滨海大学好像出现了失踪案，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李圆回忆起昨天搬过来，吃暖房火锅时，若离无意间提到的一嘴。

　　滨海大学刚开学，就有好几个学生失踪。
　　失踪的当天和第二天都没人在意，直到第三天以及之后又出现人联系不上，这才重视起来。

　　目前失踪的都是滨大内学生，也没有奇怪的地方出现，所以还在警局手里，交不到非自然处理和异管局这边。
　　他们也无权干涉。

　　这个梦的突然出现倒是让事情有了些关联。

　　才刚搬进来，就出现了新的案件。
　　睡觉前的欢声笑语和此刻的寂寥混为一谈，巨大的反差无端掀起人的犹豫。

　　“不知道，明天周日，可以去探查一番。”云听颂沉思片刻，给出答案。

　　周日吗？
　　她本来还想回家跟妈妈说说新家一切都好呢。

　　李圆低头，只看得见尖细的下巴。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有些...惆怅吧。

　　岑玉并不知道女儿是签订了异管局的工作，段爷爷是半真半假地说。
　　说是一中跟重点大学合作了保送项目，李圆被选上了。
　　不能继续住家，每个月也有补贴。

　　岑玉虽然相信段清风，但对于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还是持质疑的态度。
　　直到跟着对方去学校一起询问过，也看到了各种证件和文书，自己还上网搜索过，而且段清风自己的孙女也跟着一起去，确定没有问题这才答应下来。

　　小区岑玉不能进入，但送李圆过来的时候看过，也叮嘱了女儿周末要是想妈妈了就回家住。

　　这种突然的好事她答应了，但还是不放心。

　　更遑论那个补贴，给到她的每个月足足有五千块呢。

　　女儿这边也是吃住全包，周中正常学校上课，偶尔需要请假出去参加活动。

　　正是因为猜到妈妈的顾虑，她才想说回家去给妈妈报平安，可没想到又出事了。

　　她轻叹口气，眼睫垂下，思考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说不定这一次，真的能找到碎片呢。
　　这样....至少可以逐步建立一些信心，让她觉得，救命这件事不至于那么被动。

　　“你们要去自己去，明天本小姐要补觉。”
　　花花打了个哈欠，蜷缩着猫身在沙发上睡去。

　　云听颂瞥她一眼：“本来也没打算叫你。”
　　“随便吧，我要睡觉了，今天不跟你吵......”三花猫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呼吸。

　　李圆：“那我明天跟若离还有小羽说一声。”

　　窗外的灯火耀眼，映照在少年脸侧。
　　他看向电视柜旁的房间，那是白若离住的地方。

　　“不用通知他们，等确定了情况再跟他们说。”
　　云听颂认真考量过，白羽初来乍到，狐狸明天肯定是要陪他一起去异妖学校报道的。
　　再加上她性格冲动，还有伴生灵器的存在…实力强悍，她一甩鞭子容易打草惊蛇。

　　还是不带的好。

　　李圆问，他也就把这个理由说了。

　　“那好吧，等回来的时候再跟若离说好了。”

　　手指摩挲过腕骨，李圆张嘴想要反驳。
　　想说若离并不总是这样的，可看向对方眼下的乌青还是没开口。

　　既然单独行动，还是把斧头带上吧。

　　那柄穿山斧很小，跟钥匙扣差不多。
　　斧身是纯白的，不似金属，像是某种水晶；斧柄凹凸不平，细细看上面雕刻着某种花纹。

　　她还没来得及研究怎么用和放大。

　　＊

　　月色沉沉，泾渭分明的云层无法阻挡日月的交替。
　　橙黄的蛋黄从海平面缓缓升起，盖住那轮弯月，正式宣布第二天的到来。

　　风描摹海岸粗盐的味道，将其带离，传递到街岸上。

　　滨海大学占地四千多亩紧邻海岸，出门即见海。
　　校区环绕问心湖建造，这也是滨大著名标志之一。

　　清爽的凉意贴在身上，女孩跟着参观这所重点大学。
　　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不多，或许是受失踪案的影响。

　　“滨大第一个失踪的学生到现在为止已经超过一周了，截止今天，确认失踪的学生有十二个，没有公布具体信息。”
　　云听颂穿着简单的衬衫外套和牛仔裤，很清爽的打扮，看起来确实像个大学生。

　　进来的时候还有人跟他搭讪。
　　目光偶尔会落在身旁的李圆身上，那种偶尔被看一眼的感受也会让她脑补很多。

　　云听颂回头，李圆离自己至少有三米远。

　　.......

　　短发被清风拂过，她一向畏畏缩缩的脸上难得挂起清浅的笑意。
　　黑T恤的女孩单手抱臂，正看着湖中心交缠的黑天鹅。

　　杨柳依依垂落湖边，中心的小桥上偶有行人抱着书路过。

　　她的大学生活也会是这样子的吧？

　　只是还没等开始畅想，一道声音就让她被迫拉回现实。

　　“李圆，你能走快点吗？”
　　云听颂站直身体，双手抱臂，脸上流露出不耐烦。

　　“啊，哦，来了。”李圆快速跑过来。

　　刚刚没人听的话又被重复一遍，彻底杜绝李圆继续欣赏的意味，加入讨论。

　　“那没有更多信息了吗？”
　　“官方报道上是没有了，但其他社交软件应该都有讨论。”

　　云听颂点开红色小软件搜索一番，将链接发给她，而后又打开黑色软件，也分享给她微信。

　　“评论区求视频的不用看，你就看自称滨大学生发言的就行。”
　　话毕，他已经在帖子里逛了起来。

　　李圆点开链接，提示要下载。
　　“那个....云同学，我没有这两个软件。”

　　少年挑眉，眼神落在她那不知淘汰多少年，只有三两软件的手机上。

　　现代社会很难遇见这样的人了。

　　纯粹到无语。

　　“你可以下载。”

　　“哦。”

　　手机上等待下载。
　　圈圈转完，显示下载完成时，手机顿然白屏。

　　内存不够。

　　李圆低头，双手拿着手机，大拇指甲刮过食指侧面，她有些不知所措。

　　只是还没等云听颂开口，后面就传来一道迟疑的女声。

　　“云听颂？”

　　褐色的壁虎爬过校训，向着银白色的教学楼外立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