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和反派NPC在一起了》棠下风眠

33、知者难觅

　　晨光大绽，天色湛蓝，水上却仍有雾气迷蒙。待到一阵晨风拂过水面后，那世外之岛方才显现在众人视野尽头。

　　无极舟全速向着岛屿驶去。愈向前行，海水越清透。海浪轻轻拍打着礁石，仿若一首自然古老的奏曲。

　　林醒率先跳下神舟，回身欲接上燕行止，却不见那人身影。

　　林醒在一旁等着，直到船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才看见那个飘然清俊的身影不紧不慢地走下阶梯。

　　怪了，方才行船那般急切，燕行止晕船的症状却是好了，无事人一样地避开了林醒伸来的手。
　　他一步一步迈得极稳，显然又是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燕行止在海岛遍布的砂砾上站定，扫了一眼林醒还未收回的手，说道：“多谢。”
　　林醒悻悻地收回了手。

　　这海岛远处瞧着不大，真到了岛上，却也一时望不尽全貌。
　　神舟泊在岸边，背后是无边无际的海水与天色，前方是细碎沙石，在日光照射下镀上一层金色柔光。沙滩布了十余丈，而后方见高大树木和三两屋舍。
　　再往前，便一时间看不到了。

　　沈怀峰将神舟缩小收回袖口，抬头扫视一圈，不禁感叹道：“传说中的天泽，竟然是这般风貌。”
　　也不怪他奇怪，对于神秘的存在，世人心中各有各的幻想，譬如陶渊明的那一片桃源。
　　而幻想总是根据既往经验衍生而来。在沈怀峰想来，天泽应有着极美的风景，美得不似人间，又因着‘天泽’的名头，这里岛屿与水境交错相应，彼此和谐兼容。又或者这里神秘而危险，有着各种各样的奇珍异兽，美丽却疏离淡漠的种族长居此地。
　　这些人生在中原，本就很少见到大海，对于神秘的海域，总是忍不住心生期待。可眼前所见，除了那几株高大树木，其余的更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渔村。各项渔具挂在树木上，还有破旧的渔网随意散在沙地上，远处的房屋也是灰扑扑的……这情景，确实不像他以为的天泽。

　　这一路上，沈怀峰没少向人讲述天泽的神秘传说，言语中是掩饰不住的心生向往。而现在这般寻常落败的景象，无疑打了他的脸。

　　他抬头仰望着面前的高大树木，枝干笔直细长，只在顶上生出针刺状的叶片，叶片下挂着几棵青绿色的圆润果实，每一颗足有人头那般大小。

　　沈怀峰好似终于找回些底气，说道：“这果树从未闻见，想必是世外仙木。”

　　闻言，林醒忍不住噗嗤一笑，那高大树木，NPC不认得，他却再清楚不过，那就是几棵椰子树，在亚热带地区随处可见。难不成，他们这趟出海，竟是到了海南？

　　林醒笑着看向燕行止，问他：“渴不渴？”

　　燕行止：“还行。”

　　林醒点点头。“月神剑借我用用。”
　　燕行止不明所以，却还是把剑递给他。
　　刷刷几下，两道剑风直指树冠，两颗青皮椰子滚落在地。

　　沈怀峰大惊，却阻拦不住，训斥道：“无知小儿！方外之境，岂容你这般无礼放肆？！”

　　林醒嘴里说着是是是，手上却一直没停，用非白尖细的剑尖给两颗椰子削皮开孔。
　　等孔打好，林醒才反应过来，这里没有吸管。

　　他所幸将孔开得更大，像是碗口一般，清澈透明的汁水伴着椰香流淌出来。
　　众人皆行了一路，舟车劳顿，闻到椰香味忍不住咽咽唾沫。
　　林醒举着椰子灌了一口，然后将另一颗椰子如法炮制，给了燕行止。
　　“尝尝看。”

　　燕行止学着他的样子，也仰头闷了一口。

　　“好喝吗？”林醒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燕行止点点头，抱酒坛一样地抱着椰子又喝了一口。

　　另有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地打椰子喝，沈怀峰阻拦不住，气得小胡子一抖一抖。

　　他们取椰子动静不小，却没有村民出来查看。

　　众人往岛上深处行去，路过那两间屋舍时，并没看到人。

　　林醒掀开屋内的锅台，里面的饭还没凉透。“有人住却不见人，看来这些人在躲我们啊。”

　　“未必，也许是有事离开了。”燕行止道。

　　他们又往前走了约百十丈，来到村落前。村子就叫云梦，这回倒是没有黄色的提示词，而是村口木牌上直接写着【云梦】二字，用林醒的话来说，就是简单粗暴，指不定哪个程序员又偷懒了。

　　村子不大，有十几户人家。这回屋里倒是有人，只是人人目不斜视，各忙各的，就好像看不见他们一般。

　　其中一个院子里，有个妇人手中抱着一木盆脏衣，看样子是要去水边清洗，林醒故意堵在她面前。

　　那妇人不抬头看他，也不说话，却是绕了过去。

　　林醒觉得好玩，又堵在一个幼童前，也是如此。

　　“他们能看见你。”燕行止道。

　　“能看见却不搭理，看来这里面有不少故事啊。”

　　岛上天黑得很快。众人正为晚上的去处发愁时，却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这里的人，虽然不与他们交谈，将这些外来人视作无物，却也不是真的毫不在意。
　　他们会将原本已经锁好的门阀，再重新打开，家家户户都是如此，就好像，在默许这些外来人进入一样。

　　林醒摸摸下巴，说道：“搞不好会有埋伏，就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你会怕？”燕行止反问道。

　　“那自然是……”林醒莞尔一笑，“不怕了。”

　　自从发现云梦村民故意留门，同行的各路江湖人士便约定好了，两至三人为一组，自行找住处借宿，实在找不到的，就露天对付一宿，也算有个照应，待到明早天亮后再商议下一步动向。

　　林醒自然还是与燕行止一道。他们走进了最近的一户人家，发现不仅留了门，连床铺、餐食都留好了。

　　一间不大的卧房里，一张榻，一张桌，没有椅子，桌上简单地摆着一盘绿油油的菜和三五个馒头。

　　燕行止伸手抚过装有青菜的盘碟边沿，说道：“看来他们并不排斥外来人，反而还有些欢迎，只是在避免与我们交谈接触。”

　　燕行止撤回手，抬眸与林醒对视：“也许，他们需要外来人的帮助。”

　　林醒点点头：“就是不知道要帮多大的忙了。”他拿起一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嘴里含含混混地说：“你呲不呲？”
　　他在家里吃快餐比较多，有段日子没吃过自家蒸的土馒头了。

　　“你不怕他们下毒？”

　　林醒将那一口囫囵咽下：“不是还要咱们帮忙吗，毒死了谁帮他去。”

　　林醒从盘上挑了一个看上去又圆又大的，往燕行止眼前一递：“人是铁饭是钢，魔头不吃饭也饿得慌。”

　　这人总说些没头没脑的俏皮话，偏生燕行止不觉得厌烦，反而有些亲切。

　　燕行止从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接过圆润的白馒头，低头咬了一口。
　　有些甜味，不算难吃。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林醒问。

　　“……”
　　他吃东西时不喜欢说话，脸颊微微鼓起，像一只儒雅斯文的仓鼠。

　　林醒看着他那张越看越顺眼的脸，也咬了一大口。

　　也许是村民不够细心，没有给他们准备筷子。

　　两人守着那盘青菜，谁也没提要吃的事，一人干啃了一个馒头。

　　直到最后一口咽下去，燕行止从袖口中掏出一块手帕，擦净了唇角粘上的细碎渣屑，这才开口：“等。”

　　“车到山前必有路，等着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不错。”

　　听到这两个字，林醒忽然笑了。
　　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在不同的道路上踽踽独行，很难遇上一个和自己同频共振的人。林醒从未奢望过有人能理解自己。现在他却发现，自己和这个人，在某些地方，竟然出奇地默契，他们好像很轻易就能理解对方的话。
　　即使，面前这个人只是程序运行之下的一个NPC，也足以让他惊喜。

　　燕行止见他笑得了然，随口说道：“和你想的一样？”

　　林醒笑意更深，那两只平日里炯炯有神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缝：“是啊，想到一块去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他们各自休整一晚，明日再汇合商议。可林醒和燕行止都认为，根本不必等到明天。就在今夜，便会有人找上门来。
　　不知道是不是眼罩的副作用，在游戏中林醒也会感到困倦，他打了一个哈欠。

　　燕行止看见了，冲着那张唯一的床榻一抬下巴，“你若困了便去睡，等人来了我会喊你。”

　　林醒摆摆手，“我不睡。”

　　燕行止突然想到什么，斟酌问道：“初见时，你告诉我你叫林不眠。在试剑大会上，我听见别人喊你林不睡。不眠，不睡，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林醒愣住了，他不记得自己有在他面前暴露过林不睡这个名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燕行止看着他，还在等一个答案。

　　【我叫林醒】这几个字太过简单，他却在脱口而出的前一刻拐了弯，“其实吧，我叫林不寐。”

　　“？”

　　“你不信？”

　　燕行止做出了相识以来，最ooc的举动，他翻了一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