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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千万不要告诉岚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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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坊司后厨,梨白站在长桌前绞着手指,不敢抬头看沈岚烟一眼,生怕瞪着他的沈掌柜一气之下把他倒过来栽土里。
“说说吧,我那个没见过面的大侄子,是怎么回事?”
单凭那个郎统领脸上的鞭痕,沈岚烟一眼便看出是出自谁手,但仍是揣着糊涂将此事的过错全部按在了梨白给她临时认领的亲侄子身上。
不过色胆包天的郎统领虽受了伤,但却不敢大肆声张,更不敢向情坊司讨要说法。
毕竟这位沈公子是他让手下人领进门的,如今他衣衫凌乱,难免会让心思缜密的沈岚烟揪住把柄,到时若是这事传遍天衢大街,对那个看起来傻楞楞的沈公子自是影响不大,但他这个仙街的督察统领还得顾及面子,总不能因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风流韵事,把自己的饭碗给砸了,况且他这饭碗可是北极星君赏赐的,他就算是忍气吞声也不能污了北极星君的颜面。
幸而一向长袖善舞的沈老板颇知要保住他这龌龊不堪的声誉,不仅急忙差人去请医师,还安排人护送他回府,而且从头到尾没有问及他衣衫不整的原由,更不在意他想对自个儿亲侄子做什么,甚至把此事之过全部揽入自己身上,只道是她管教无方,让自己那个骄纵蛮横的大侄子因一盘不合胃口的小菜而同郎统领发生争执,并承诺一旦把那逆子抓回来,就让他去统领大人府上负荆请罪。
当然,若是抓不回来,那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反正沈岚烟清楚,这个看似是受害一方,实则是施害一方的郎正大人,八成也没本事得利不饶人地同她掰扯此事。
然而在郎正思来,他原想把自己还有那个沈公子都说成受害者,然后再把此事编造成一场由刺客导致的沈公子失踪案,借此名正言顺地调查那个毁他一眼的人。
可沈岚烟却先他一步将那个后窗进来的神秘人摘除干净,并且给足了他面子,如果他再把刺客一说扯进来,恐怕这位沈老板就不只是默然不语地闻了闻那杯酒,估计就得深究一番这杯未出自情坊司的欢情酒是哪儿来的,又是谁喝的,她那倒霉侄子的失踪与他这个郎统领又有多大的关系。
再者这里是情坊司,怎么可能有胆敢出入情坊司的刺客,而且这刺客还有伤及仙官且掳走人不被发现的本事。
若郎正当时非断定有刺客,沈岚烟也有证据将此事说成是郎正欲行不轨之事在先,她大侄子不过是正当防卫,如今东窗事发,郎统领便为了明哲保身,故意捏造事实,造谣生事,还把她爱侄给弄丢了。
许是掂量出掌管情坊司的沈岚烟不是好糊弄的,郎正没敢提及刺客的事,只在心里暗自放下狠话,一定要抓住这个伤他的人,然后剜其双目再将其千刀万剐。
不过东方晴飔从后窗悄然进来后就熄了房里的灯,并且在郎正抬头的瞬间便发狠地毁其一眼,使得郎正并没有看清他面目,除非有一日他亲自站在郎正面前承认此事,否则郎正想在偌大的帝都城找一个不识面目的人,怕是比让他这只废掉的右眼重见光明还要痴人说梦。
而沈岚烟之所以掩盖刺客一说,倒不是因为担心郎正会抓到东方晴飔,她只是唯恐北辰彻再把这件事同之前的万星阁一案相牵扯,再以追查的名义向天帝请旨封锁情坊司,到时就算她能以自己的身份护住情坊司,但日后东方晴飔行事怕是会受到阻碍,如今东方晴飔渡劫在即,她自是不容许被北辰彻抓到机会绊住东方晴飔手脚。
只是让她难以理解的是,向来沉着稳妥的三殿下,怎么会去伤一个不足轻重的天街统领?难不成是为了那个素未与她谋面的亲侄子?
听到沈岚烟问及墨大人同他们殿下的事,梨白讷讷地咽了口气,踟蹰良久才吞吞吐吐地道:“掌柜的,咱,咱家殿下最近新交了位要好的朋友,这不今晚是打算请这位朋友来咱这儿叙旧,没承想,竟有人敢打殿下朋友的主意,掌柜的也知道咱们殿下打小就仗义,殿下肯定是气不过,才为朋友两肋插刀,报仇雪恨!”
想是颇赞赏他们殿下今晚此举,梨白越说越热血沸腾,最后话落之际还特意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绘声绘色地向他们掌柜描述了三殿下同墨大人一见如故的深厚交情。
沈岚烟美目稍稍眯起,狐疑地问:“新交的朋友?那是哪家的公子值得殿下为其仗义出手啊?”
梨白紧张地挠挠头,遮遮掩掩地应道:“属下也不清楚,听说好像是家住嘉月路的一户普通人家的公子,等殿下回来,掌柜的可以再打听一下。”
“哦?原来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呀!”沈岚烟展颜一笑,但转瞬便敛了笑面,摆出一副老娘不信的表情,吆喝一声,“老郭呢?”
老郭就是这后厨的主厨,也是那个袒护墨银竹的老大爷。
见沈岚烟厉声唤来老郭,梨白苦着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祈祷老郭大爷能假装不认识什么墨大人,凡事等他们殿下回来再做商议。
可谁料,沈岚烟直截了当地套话问:“今晚在这儿吃饭的那位公子来过后厨几次了?对咱们这些菜可都满意?”
老郭每天只是同锅碗瓢盆打交道,是个心地纯良的实在人,他听说今晚墨大人被带走而且还伤了一位大官的事后,心里一直不踏实,所以现下听沈岚烟这样一问,他急忙对着他们无所不能的掌柜,帮那位可怜的墨大人求助道:“那位墨大人可是个大好人,来过咱这后厨两次,每次都夸咱这菜好吃,今晚墨大人就是因为看不惯那些仙侍欺负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才同他们理论,结果却被他们带走了,沈掌柜,今晚错不在墨大人,您看在墨大人维护咱们后厨伙计的份上,可一定在那大官面前帮墨大人辩解几句,别让墨大人白白受人欺负了。”
沈岚烟点头,算是应下,但转而又好奇地问:“你可知道这墨大人的官衔?”
老郭摇头,颇实诚道:“不知道这墨大人是当啥官的,看起来不像啥大官,第一次来的时候穿的那衣服宽松不合身,还少了只鞋,第二次穿的就和咱们这些后厨老伙计没啥区别,不过我听说这墨大人好像和咱少东家关系挺好哩,每次一来,梨白小兄弟就嘱咐我们烧点墨大人喜欢吃的菜,我也没问过这墨大人在哪儿当差,就记得墨大人说他家住在,住在什么嘉月路庆云小巷墨府?对,就是这地儿。”
梨白:“……”
墨大人啊!你咋背自家地址比情坊司伙计背菜名还麻溜啊!你是不是生怕我们掌柜的不知道殿下在嘉月路庆云小巷墨府藏了个你啊!
“嗯,我知道了。”沈岚烟不以为意地敛了敛长袖,吩咐一句,“你忙活去吧……你留下。”
梨白刚想随着老郭溜之大吉,却又被沈岚烟叫住,只能咧着嘴笑笑,装傻充愣地问:“掌柜的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沈岚烟揉了揉鬓额,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没什么要吩咐的,就是别忘了提醒殿下,既然我这大侄子已经被他掳走了,就别轻易送回来,等什么时候风头过去了,别忘了再提醒殿下,把那位墨大人带回来让我瞧瞧……”
话音顿了顿,沈岚烟忽地想起来什么,愁闷又心喜地蹙眉,“哎呀,你说这墨大人要是来咱这情坊司,我是不是该送点见面礼,送什么好呢?……要不送衣服?可我不知道这墨大人身量尺寸……你说你啊,跟着殿下这么久,就没办过一件让我省心的事,如今连送一件见面礼都不能替我分忧,我真该把你埋土里再多长几年脑子。”
梨白一听到这番话,显然是委屈极了,想都没想直接道:“属下怎么不能替掌柜的分忧,不就是墨大人的身量尺寸嘛,属下现在就去殿下房里量……”
声音戛然而止的一瞬,梨白一愣,猛地捂住了自己嘴巴,恨不得把这句话收回来烂在自个儿肚子里。
但随即梨白便知道已经为时已晚。
沈岚烟听罢,垂眸一笑,了然道:“原来那件偏小的衣袍正是这位墨大人的呀,我还一直纳闷殿下房里怎会留有一件外人的衣物,现在想来……既然是墨大人的,那便留着吧,赶明儿我这个做姨母的,再代殿下送墨大人一套衣袍便是。”
梨白:“……”
殿下啊!咱既然都得到人了,下次能不能别留衣服啊!你是不是生怕咱们掌柜的不知道你不光垂涎墨大人衣服,还觊觎人啊!
被堂堂三殿下觊觎的人此时正被风飔飔公子安安稳稳地抱在怀里,睡得不知昏天黑地。
东方晴飔将墨银竹护得严实,若不是墨银竹冷不防轻唤两声“飔飔”,再往东方晴飔胸怀蹭一蹭,看呆眼的夭老板八成都分不清东方晴飔抱着的究竟是位公子还是小姐。
“这位是……公子的朋友吧。”夭老板不是好奇心泛滥之人,他看出东方晴飔似是很在意怀里的人,忙不迭对堂倌道,“赶紧再准备一间客房,让公子朋友歇息。”
然而东方晴飔却急慌慌道:“不用麻烦了,夜已深,有一间客房就行。”
夭老板有些惊讶:“一间客房?公子两个人怎么歇息呀?”
“我俩挤挤就成……”干巴巴笑笑,东方晴飔垂眸掩盖住尴尬的神色,刚踏上楼梯,突然又转头留下句,“夭叔,你可千万别告诉岚姨我带人来这儿留宿过,尤其不要让岚姨知道我俩挤过一间房。”
听到这匪夷所思的叮嘱,夭老板不解地点点头,好心提醒一句:“其实……夭叔这儿是客栈,房间挺多的,你俩真的不必挤一间客房,叔又不会收你钱。”
东方晴飔眨了眨无辜的狐眸,搪塞道:“他,他喝醉了,我怕他再给夭叔添麻烦,我俩先凑合一晚上。”
看着东方晴飔抱人匆匆进了楼上的客房,夭老板心里虽有疑但并没有多心,只忙让伙计去煮了碗醒酒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