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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镇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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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泽听到了利剑挥下时振鸣的声响,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而耳边响起了士兵的惊呼。
她忽地睁眼,看到了一个身穿华服的高大男人。
他背对着自己,手里握着士兵的长剑。
而对面,被抢夺兵器的长官表情狰狞地捂住自己的右臂。右手耷拉在腿侧,看上去好像断了。
“没事吧?”
男人没有回头,但清泽知道这话是问她的。
“你是谁?”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清泽感觉自己胸腔内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快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我是你父亲,来带你走。”
身着华服的高大男人挥剑击退追兵,一边趁着打斗的间隙侧过脸望向身后的少女。
他转身的速度太快了,清泽只看到了他高挺的鼻梁,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同样高挺的鼻骨。
清泽喜极而泣。
是了,她没猜错,是她父亲来救她了!
男人出剑速度极快,一人对抗十数人也游刃有余,长剑几乎被挥出了残影。
有两名士兵眼见打不过了,扭头想跑,但男人显然没有放过他们的打算,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瞬间移到两人身边,两招拿下。
清泽靠在墙上虚弱地喘气,接二连三的冲击让她的精神有些受不了了,脑袋一阵晕眩,缓缓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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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睁眼时,清泽看到了茅草堆成的房顶。
她眨眨眼,然后坐了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旧床上。
守在一旁的老婆婆见她醒了,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扶着她半靠在床头。
“姑娘醒啦,饿不饿呀,我给你盛碗粥。”老婆婆步履蹒跚地挪到矮桌边,掀开陶罐,把里面热气腾腾的粥盛到干净的旧碗里。
清泽环顾四周,看起来这是间普通的民房,布置的很简朴,甚至有些破旧。被褥布料粗糙,但还算干净整洁,没什么异味。
清泽突然想起自己晕倒前的情景,那个男人呢?那个说是她父亲的男人哪儿去了?
她掀开被子跳下了床,然后朝门外跑了出去。
刚出门她就傻眼了,这是哪儿啊?
这栋小房子在山坡上,周围全是泥地和土路。她这辈子两只脚还没沾过土,有些嫌弃地后退了两步。
木屋后是一片山林,一条小溪从山林里冒了头,蜿蜿蜒蜒地流向山坡下的村庄。
除了她和房子里的老婆婆,周围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清泽愣楞地站在原地。
她这是又被父亲抛弃了吗?
清泽鼻子一酸,几乎就要落泪。
恰好这时,几声争吵从远处传了过来。
声音很弱,应该是从稍远的地方传来的。清泽眼睛一亮,绕过屋子循着争吵声走进了山林。
随着她逐渐进入山林深处,争吵声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再然后,她在一棵巨大的杉树下,看到了两个男人的身影。
两人皆身着黑色华服,但纹饰不相同,一个是蓝色水波暗纹,另一个衣角绣满红色火焰。其中身穿蓝水波暗纹的,正是那天自称清泽父亲的人。
他斜倚在树干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而他对面的另一个男子,则是格外愤怒,正冲他咆哮。
清泽几乎是刚一看到他们,就被发现了。
火红色衣饰男子一愣,然后用不悦的眼神上上下下在她身上扫了几遍。这让清泽非常不舒服。
自称清泽父亲的男人则露出笑意,朝她招招手。
清泽走了过去,在两人身前不远处停下。
“这就是你女儿?”火红色衣饰的男子冷哼一声,“长得也不多美么。她娘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秦国公主么?你也算魔疆鼎鼎有名的美男子了,这丫头倒是净挑着你俩的短处长啊。”
这人是在说他长得丑啊!
清泽涨红了脸。从小到大,只听别人夸她可爱,还从没人说过她丑!
更何况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还没长开,两颊的婴儿肥也没消退,原本就不大的脸看上去圆乎乎的。再加上这一两日接二连三的打击让整个人憔悴了起来,这会儿看上去确实不如平时养尊处优的精致清雅。
但是,这人的评价也太过分了些!
“封燚!”清泽的父亲看她一副被气到的样子,不悦地低声斥道。
“嘁!”那名叫封燚的年轻男子也不打算继续纠缠,对身后唤了声“罗罗!”
一只大老虎从树后跳了过来,清泽惊叫一声,躲在了父亲身后。
“若下次你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别怪我不顾往日情分通知其它魔君了!”封燚说完便骑上老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魔君?
清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
男人目送封燚与老虎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然后转过身,面向躲在他身后的女孩儿。
“吓到你了,没事吧。”男人把手放在清泽肩膀上,语气非常温和。
清泽怯怯地摇摇头,盯着男人的脸一刻也不愿离开:“你是我父亲吗?”
男人点头。
清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表情较之前放松不少,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识字吗?”
“嗯。”
男人捡起树枝,在泥地上写出两个字。
“镇汐?”清泽念了出来。
镇汐笑道:“对,这是我的名字。”
“哦。那你姓什么?”
“我没有姓。”
没有姓?好奇怪。
清泽靠在树上,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但仍在偷偷地观察镇汐。
似乎有很多问题要问、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镇汐也是一样,父女俩都保持了沉默,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镇汐先打破僵局,他在衣袖里摸索了一会儿,然后摊开手。
是那枚断了的发簪。
“这是你的吧?”
清泽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
“这是你母亲给你的吗?”
清泽:“嗯。她说是你送给她的。”
清泽小心地把发簪收好,镇汐知道这是勾起她的伤心事了,便岔开话题:“你饿不饿?”
“嗯。”
“那我们回去吧。”镇汐走到清泽前面弯腰蹲了下去,“我背你。”
清泽看着眼前宽厚的背脊,犹豫了几秒,还是趴了上去,然后被稳稳地托起。
镇汐每一步都走的很稳,但清泽还是紧紧地抱着他的脖子。
“你的名字是清泽吗?”
“嗯。”清泽把下巴靠在父亲的肩膀上,原本还有点紧张,这会儿已经逐渐放松下来了,接着这个话题往下问:“这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吗?”
“对。”
“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
镇汐没有回答,清泽便又紧张了起来,心想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问题。
刚想要怎么补救,镇汐已经开口了:“我诞生在一座岛中,岛的周围是一片清澈的湖泊。当时的人们称那片湖为‘清泽’。所以我给你取了这个名字。”
岛?
清泽好奇:“你出生在岛上?”
这次镇汐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更多关于他身世的事了。
清泽也不多问,在内心反复咀嚼镇汐的话,又想到那个名叫封燚的男子说的“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指的是救她吗?以及......“通知魔君”?
莫非......他父亲不是人?
那她呢?她不会也不是人吧?
她胡乱思考着,很快再次看到了之前的小木屋,照顾她的老奶奶正站在屋外往这边张望。
再往前走说的话就可能被老奶奶听到了,清泽有些犹豫地问:“这次你来找我,还走吗?或者......要带我一起走吗?”
镇汐大概明白了她为什么紧张,以及话里的小心翼翼,侧过头说:“放心吧,我是你父亲,这次来找你就是要对你负责到底的。今天已经晚了,你又受了惊吓,先好好休息两天,我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
“哦,好。”
没有正面回答这两个问题啊。清泽皱眉,她本来以为,父亲终于来找她了,要接她回家一起生活。但看起来......似乎没有这么简单。
镇汐把她背回小木屋放下,老婆婆已经做好了简单的晚饭。清泽尝了一口,自然是不能和宫里及赵府的相比,但一天没吃东西了,她早就饥肠辘辘,这会儿也顾不上食材简陋,味道粗糙,一口接一口吃了起来。
清泽吃饭时,镇汐就坐在一侧沉默地看着她。
“你不吃吗?”清泽问,镇汐摇摇头,示意清泽不必管他。
吃过饭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简单地洗漱过后,清泽躺在醒来时的那张床上休息。这间房的另一侧还有一张更小的床,老婆婆躺在那里。
“你要在哪里休息呢?”
镇汐给她掖好被角,说:“我去外面。我不用休息,你好好睡。”说完便关好门离开了。
可能是白天晕倒后睡的太久,这会儿清泽不困。一直等到老婆婆睡熟了,她偷偷下床,想要看看镇汐是不是还在。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把门推开了一条缝。
清冷的月光下,镇汐盘腿坐在山崖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正闭眼打坐。
几乎是在门被推开的瞬间,他睁开了眼,和探着头往这里张望的清泽视线相对。
清泽吐了下舌头,索性推开门朝他走过去。
“怎么不睡觉?”镇汐皱眉。
夜里风凉,清泽刚出来就觉得冷了,但又不想折回去拿衣服,镇汐无奈,脱掉了外袍披在她身上。
“睡不着。”清泽举起外袍的袖子,借月光看上面的水波暗纹。
“你是不是怕我不辞而别?”
清泽不说话,低头继续看花纹。
镇汐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放心吧,我不会走的。至少不会不告而别。乖,快回去睡觉吧。”
清泽瘪瘪嘴,虽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回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