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朋克：勿忘录》揽月不惜玥

2、ACCIDENTALLY

　　驰于仅有白灯的过廊，他终于心安理得地见证了这个世界的霓光。那颗由呼吸而鼓动的心脏，随奔跑下的霓虹跃起、跳动。
　　他不想忘，至少在这一刻。

　　“The railway is about to set sail, please get off first and then on, civilized waiting......”
　　醒目的乘车播报驱动人群的流动，而逆行于五光十色的他，在摩肩接踵间越陷越深。
　　“楠岳，性别男。”
　　一次踉跄，兰溪此刻已精神恍惚得抬不起头，更不必多说去履行什么形式上的礼仪。可也在不知不觉中为他转动的履带接上了不复存在的齿轮。
　　“'菜萌娱乐'的当红演员兼歌手，十八岁前的电子简介没有他任何信息。”
　　半黑户？
　　兰溪浅浅阅过这些数不尽的文字，默默摘下细黑框的眼镜。
　　“看累了？”本以为实时通话的那边会给予关照。
　　“刚才半小时给我叙述故事情节时怎么不累？”可紧接着的是意料之中的数落。
　　而他陷落在沙发里，养精蓄锐的同时还不忘来一句：“我现在懒得和你计较。”
　　对方也不再多言，双方持续了一段漫长的停滞期。
　　“就连'天靡'这边早期的移民在战争期间档案也是空白的……”
　　兰溪没有睁眼，但显然在这段时间内他思考了很多。
　　“我猜你后面要问我关于那场战争的具体事件。”
　　对方回答得斩钉截铁。
　　“猜对了一半。”兰溪坐起了身。
　　毕竟他不傻，“三战”的历史记录千奇百怪，每个不同国家下的美化程度层出不穷，而那所谓的“历史”早扭曲得不成样，参考程度双方不知探究了多少遍。
　　他拾回黑框的眼镜，开口的同时，对方直接丢来一套新的个人资料。
　　“我有些想了解这个叫楠岳他在战争……”
　　“'三战'的事先放一边，看我给你发的。”
　　兰溪欲言又止，有些恼又有些气地放大对方给自己传来的新讯息。
　　“至少能确定一点。”
　　双方再看这份消息都屏住了呼吸。
　　“这个叫'楠岳'的，不是个善茬。”
　　楠岳，也被称为“野狐”。这样的称号总体被热衷于为“代号”，活跃在“黑市”，一个只由金钱和实力交易的场所。
　　有这样的称谓在身，怎么想——接近兰溪都是蓄谋已久的事。
　　而再翻阅他最近接的悬赏记录的第一条，地点在：中央中转站。
　　他已记不太清了，好像是被人群挤入列车，又好像是自己的本能逃进了人多的车厢。他再没力气了，跌坐在角落缓和缺氧的窒息，但没用，大脑也遗失了生成药物的编码。
　　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列车启动的惯性，躁乱的脚步已无法再警觉抓捕他的特殊人群。
　　就这样……到此为止了吧……
　　兰溪昏迷的那刻这般想着。
　　却被意料之外地被扶住，撑住了他的神经。
　　“别……睡……
　　我可以……带你逃出去。”
　　紧接是视线的一道虹光，兰溪完全失去了意识。
　　“但结果你知我知，他终究是救了我，两周间我也没看见他与'天靡'的人有过任何交流……”兰溪再一次浏览过大概数据，话语还是偏袒向对方
　　“那也是你没看见的前提下兰溪！鬼知道他背地里对你有怎样的想法！”
　　通话一边刚说完便安静了下来，随着通话那一边掩盖性的咳嗽，兰溪忍俊不禁，开玩笑道。
　　“这么激动干嘛？对方还对我图谋不轨不成。”
　　看累了，他收起这一套分析记录随手存进一个文件夹中，接着说：“我带了'那个'，除非对方用下三滥的手段，要不然打不过我的。”
　　“…………随你。信他信我也随你。”
　　滴——
　　通话挂断了。实时页面跳转回主页面时间。
　　21:37
　　不知不觉中兰溪与他谈论了这么久，不过也罢，在“天靡”同窗时期也是这样。
　　“这个点——”他仿佛想翻阅什么，可又顺手跳回主页面，“楠岳应该下班了才对。”
　　他又跑哪里去了……

　　“小白啊。这个点我也说不准他会去哪。”
　　兰溪闷在室内也有两周，好不容易一次放风还得躲在店内。
　　“他一旦心情不好就会跑到很远的地方散心，我们劝不住他就任他去了。”
　　三三、枫叶。是这家餐食店的两位老板娘，共同经营这家店铺并且和楠岳有相当不错的关系。
　　但选区并不在商业圈内，游客数量也是稀少，大概也是与“菜萌”有餐饮类的合同才维持到了现在。
　　不过合作也有原因，比如兰溪现在喝的奶茶。在这个物资短缺的现在已经很难得有新鲜的手工奶茶了，至少她们这家店准是，并且挑不出毛病的好喝，因此兰溪也常来光顾。
　　“话说到楠岳的心理状况。”枫叶边擦洗的精致的玻璃杯，边向兰溪这投来目光，“其实两周前他还很不稳定，常见不到他人。反倒是兰溪你来了他却开朗了很多。”
　　“是哦！枫叶你不说我还没意识到。”三三搬来新鲜的食材附和道。
　　“他的心理，是有什么问题吗？”
　　奶茶刚出炉总归有些烫，兰溪便细细听着，抛开疑问。
　　“太难解释了，只能说——喜怒无常？”
　　三三一聊到八卦就完全忘了手里的活。
　　“别看小白龙总是一脸笑盈盈的模样，一旦他一个人沉静下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是有——什么专有名词的病状名称……”
　　“双相情感障碍。”枫叶向三三递来一杯水。
　　“对对对！这个名字好长好难记。”
　　兰溪不是第一次听过这个词，但依旧很陌生。
　　“意味着他是病了是吗？”兰溪捧起杯子喝了一口。
　　“算是吧。但小白坚持不吃药，副作用好像有些大。”枫叶继续补充着。
　　“主要还是小白龙比较抗拒吧，好像是他过去……哎呀！他的事情反正就是太多太复杂了，不如你当面去问他更加方便，他也很愿意说的。”
　　三三补充得有些头疼。
　　“主要还是因为说出心声也是他心理不适的一种缓解方式吧。”说罢，枫叶又转身去招待客人了。
　　“哎哎！怎么今天突然问我们这么多小白相关的事啊。”三三靠在吧台上，眼神眯成一条，笑容逐渐张狂起来，“不会是——对我们家小白，嘻嘻，有意思吧？”
　　本也是见怪不怪，三三这个性格捏造他和楠岳有绯闻关系都不为过，直至他刚喝下一口温热的奶茶，枫叶这边又紧跟着一句。
　　“可不是。我还记得两周前楠岳把你接到我们店借药的时候可说……”
　　“哪里是救人啊！简直是捡了一只野猫回来！”
　　三三和枫叶的异口同声显然吓到了正喝着奶茶的兰溪，他差点一口奶茶喷出来，毕竟当时自己意识相当浅，压根不记得这回事。
　　“捡了一只猫。然后金屋藏娇。心情大变……”
　　“够了够了够了！我只是好奇他的事而已，又没有别的想法！”
　　三三的激将兰溪则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他也很难想象吧，两个大男人会有怎样的化学摩擦。
　　“谁说得准呢，或许你们两个人已经——”三三笑的嘴角已和太阳肩并肩。
　　“三、三！”兰溪从嘴里说的话已经咬牙切齿。
　　“三三，够了。”枫叶走过来不痛不痒拍了她的脑袋。
　　“一会真传出去就不好了。”
　　这次交际至少不是一筹莫展。并不像清歌，就是通话那一边的猜测那么糟糕。
　　或许真是偶然而非蓄谋已久。可惜是证据还不够，楠岳身上的迷题还很多。
　　或许该谈谈，至少现在有见面的契机。
　　“可我还是不放心小白。”枫叶看向兰溪，仿似已成算在心，“但我们的店脱不开身啊。”
　　是向兰溪的请求，但他想视而不见。
　　“这还不简单？帮忙找到的话两周的奶茶和点心钱免费。”要说人际头脑，三三更加贼。
　　“三周。”兰溪还是要讨价还价的。
　　“成交！”三三也爽快的答应了。
　　兰溪现在心想：果然喊少了，下次谈一个月。
　　难得的出门，行走在耸立的高楼间。地上跑的是人，天上飞的是车，时不时彩光恍惚视线，也幸亏兰溪备了霓虹护目镜的代码，披过卫衣的连帽装作行色匆匆。
　　三三樱和枫叶还不知道兰溪的身份，也更不了解他出门的危险性有多大。但无所谓，没有这类似的契机兰溪也无法目睹他向往“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现状。
　　该从何处找起——这是兰溪现在该解决的问题。
　　不过接下这个任务前他也没打算成无头苍蝇。
　　单手操作，以全息键盘输入启用密码。无数个未关闭的页面跳跃在他眼前，随着他视线显示内容。
　　他竟可以查出楠岳的身份，自然可以以户口编码查询他所有的踪迹记录，定位跟踪也没问题。
　　可，兰溪走了一小段就停下了脚步。
　　“他在附近。”他喃喃。
　　一切像是白热化的结束，深入巷口就嗅冲鼻的铁锌味。他象征性地捂住口鼻，踏步、走入，鞭策的风声使他停在暗处。
　　这个视角下他只能见着背影：黑红的连帽衫，腰间别着一柄铁质短棒，手中是泛起红光的长剑，脚边是五六个血肉模糊的尸体。仿似有更多，但光线太暗了兰溪无法确定。
　　在执行任务嘛，这样问会不会太鲁莽？
　　他倒吸一口凉气，退半步已是打退堂鼓的打算。
　　砰！咻——
　　这枪是朝他来的，可惜对方没打中，兰溪也是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靠向视觉盲区的石墙。
　　被发现，但不如说是被误认为成了猎物。
　　会死！兰溪很快从恐惧反应过来。
　　“楠岳！”
　　砰！
　　这次子弹的声响沉闷，打中的是兰溪身后的墙壁。风声和那声呼唤混为一谈，对方没再开枪，缓过一阵，兰溪撑着墙走出视野的盲区。
　　这次他看清了，楠岳，应该是他，但他的连帽衫下是一面全息面具，不时闪出一只尖鼻尖耳的——生物？
　　“也可以叫你‘赤狐’对吧？”
　　兰溪双手上举，投降似的示好。只是对方没有放下枪的意思，扣动扳机只是时间问题。但兰溪没有后路了。
　　“放下枪好好谈行吗？是枫叶姐她们担心你我才来的。”
　　对方还不为所动，反而向前走近了两步。
　　该怎么办？兰溪脑海是乱的。
　　那一种打不出任何编码数字的乱。
　　“你……”对方开口，声音像是用了什么机械做出了电音。犹豫了两秒，枪反倒抬手指向兰溪的大脑，“怎么知道我的code？”
　　……完了，兰溪总不能说是用上层的身份把他调查了一遍吧。
　　兰溪张嘴却语塞。
　　仿佛，没有再谈判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