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鱼雁》月声潇潇

10、一封遗书2

　　“不知道小石侍卫可否透露一下王取遗书的内容？”纪沉鱼想着既然此刻殷宁鹤不在，与其坐在这里跟小石大眼瞪小眼的干等着，不如听一听最新的线索。
　　小石点了点头，回答道：“殷大人昨夜就交代过属下，沉鱼姑娘想要了解任何关于这件案子的事情，属下都要如实相告。”
　　这份坦诚倒让纪沉鱼有些没有想到，看来殷宁鹤确实是把自己当成了一起寻找事实真相的伙伴了。
　　小石起身到案几上拿起厚厚一沓的书信，对纪沉鱼说：“王取这字迹实在是入不了沉鱼姑娘的贵眼，不如让属下代为读给姑娘听吧。”
　　纪沉鱼想了想，点点头。

　　“‘本人王取，晏州人士，儿时家里遭遇变故，父母双亡，跟着哥嫂生活。不久之后哥哥也因一起意外身亡，嫂子改嫁，留下我一人守着徒有四壁的家，后来遇到了一个沿街贩卖香烛的匠人，我拜他为师，跟着他贩卖香烛，一路从晏州北上来到王城。定居王城之后师傅严蜡匠一直为一家香烛铺打工，守着老手艺故步自封，但没想到竟做出了招牌，生意也算是红火。’”
　　“看来这王取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是蛮清晰的。”
　　小石点点头，“还真是，这与我们大理寺调查发现的还真是相差无几呢。沉鱼姑娘您继续听，他接下来交代的还更透彻呢！”
　　纪沉鱼看着小石的表情，莫名觉得他说这话时不像是马上要读一个人的自白书，反而像是已经掌握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
　　“你继续说吧。”
　　“‘可是我仍然不满足于生活的现状，稍微富足了一些之后就常常去红玉楼消遣，成了个seyu熏心的人，也导致了我后来犯下了弥天大错。十日前我替师傅将已经制作好的蜡烛从西郊的小院中送到香烛铺贩卖，在香烛铺遇见了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在购买香烛，那一刻我起了歹念，在香烛铺的老板给我结完银钱之后一路尾随那个漂亮的女子，结果发现她竟然是宫中的人，我猜想她或许是宫里哪位贵人的奴仆，不是我这种平头老百姓可以高攀的起的，于是就回家了，但是之后久久不能忘怀那女子，一连几日夜不能寐，我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歹念。于是找到了在宫中当值的王公公，企图贿赂王公公之后找到那女子表明我的心意。王公公是我在赌场认识的，因此侍奉过先帝，所以在他年老之后宫中给了他一份闲差，还有不少的俸禄，所以他经常趁着宫中无事偷偷溜出来，在赌场一掷千金豪赌，王公公在查过初入宫门的记录之后告诉我那女子是宫中一位宠妃娘娘的贴身侍女，但如果想要与她见面，就要我拿出重金酬谢。’”
　　听到这里纪沉鱼大吃一惊，好奇心被全然勾引了起来，印象中王氏的身边没有什么长相特别出挑的侍女呀，这个王氏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貌获得了盛宠，但却是出了名的善妒，生怕自己宫中有人被圣上瞧上眼，夺了她的盛宠，所以她身边的侍女都长相平平，甚至还有长得过于客气了，让纪沉鱼都想不出词来恭维，王氏的宫中唯一一个好看的也就是王氏本人了，什么时候王氏身边还有了个绝世美人，见了一眼就忘不掉，甚至冒死闯入宫中也要见一面。
　　感觉听完王取的遗书之后就能把王氏惨死的来龙去脉疏离清楚了，于是说道：“你别停，继续念下去！”
　　“‘我一个给蜡匠做学徒的人，一时间无法拿出那么多钱，于是我就把歹心打到了我的师傅严蜡匠身上，我师傅制作蜡烛的手艺可以说是天下一绝，许多人就为严蜡匠亲手制作的香烛这一名声而购买，但我师傅极其严格的把控蜡烛的品质，一旦有一点瑕疵都要重新制作，过于吹毛求疵追求品质也导致了师傅制作蜡烛的效率极其慢，我多次央求师傅放弃一些对质量的要求，但都被师傅严厉的拒绝了，恰逢这个时候陈记香烛铺的老板找到我，这陈老板与我师傅多年的宿敌，在制作香烛之上互相较劲多年了，陈老板给出高价要收买我，条件是要我带走师傅所有的钱财和制作蜡烛的原材料，给我师傅致命的打击，我在金钱诱惑和想要用这笔金钱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这双重的诱惑之下选择了背弃师门，拿到巨额银钱的我第一时间在赌场找到了王公公，祈求他让我见上那美人一面。王公公将他自己提前准备好的太监衣服换给了我，并且带我到一处很偏僻的宫墙外，四处都没有侍卫在值守，王公公指着一个狗洞告诉我，这是他发现的联通宫内宫外的地方，每一次他偷偷溜出宫赌钱都从这里进出，并且告诉我从这里爬进去就是宫内的西北角，附近都是偏僻的废弃宫殿，他又给了我一个宫殿分布的简图，让我去那宠妃娘娘的宫中去寻找那天在街上碰见的美人。‘”
　　“这王取就顺着狗洞爬进宫中了？”纪沉鱼有些无语，是这位王公公不知是非，还是王取胆大包天，连这种馊主意都能信，虽说宫中偏僻的废弃宫殿可能会有联通到外面的狗洞这不稀奇，但是如果就这么大咧咧的跑去宠妃的宫中，恐怕直接就被侍卫叉出去剁了。纪沉鱼越发好奇接下来的事情了。
　　“‘我也有些害怕还没有找到那美人就被人发现，但不知我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竟然没走几步就遇见了那天的美人，我听说内宫之中只有皇帝一个男人可以进出，于是走过去骗她说我是新近来皇帝身边当值的小太监，皇帝此刻正在不远处的废弃宫殿内，要召见她，把那美人骗到废弃宫殿内之后我准备点燃一早准备好的两支助情烛，正好在桌子上放着两个烛台，并向她坦白其实我是混入宫中的，之前在街上一睹她的芳颜就久久不能忘怀，刚刚点燃完一支助情烛，美人就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转身就要跑走，边跑边说要去找侍卫，我害怕事情暴露，赶忙去拦她，但她跑到院子中之后便开始大声尖叫呼救，我一下子慌了神，害怕她将其他人引来，于是与她推搡了起来，一来二去之下竟然不小心用另一只烛台划破了美人的脖子，血液一下子喷涌而出，我见她也活不成了，于是就趁乱跑走了‘”
　　纪沉鱼听到这里皱紧了眉头，“不对啊，死的到底是王氏的侍女还是王氏？”
　　“属下继续读完吧。‘我逃窜之后本以为宫中死了一个侍女这件事无论如何都不会怀疑到我这样一个平头老百姓的身上，但直到三天前，我正拿着贿赂王公公剩下的钱在红玉楼潇洒快活的时候，一群人闯了进来，我这才意识到不好，情急之下跳窗逃走，被追捕了好几日，眼瞧着就要被抓捕归案了，我无言以杀人凶手的身份面对父老，于是选择自戕，现在回想起来我何其惭愧，惭愧自己对不起师傅多年的栽培和养育，希望看到我这封遗书的人也不要把我的死讯告诉我师傅，让他老人家安度晚年吧，不要在为我这孽徒再多伤心了。陈老板收买我的银钱我还有些剩余，压在了床下，也是不义之财，就赠给看到这封遗书的人吧。’”
　　纪沉鱼长叹一口气，一时间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从他的遗书交代来看，残忍杀害王氏的就是王取的无疑了，可是王取怎么把王氏认成是个侍女呢，我总觉得这里怪怪的。”
　　“也许沉鱼姑娘再听一份证词之后就会明晰一些。”殷宁鹤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纪沉鱼望去，跟在纪沉鱼身后的还有一个畏畏缩缩的小侍女。
　　“你是？”眼前这小侍女有些眼熟，纪沉鱼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不就是王氏的贴身侍女吗。
　　难不成让王取念念不忘的绝世美人就是这一位，怪不得最后杀错了人，王取该拿他卷来的一笔巨款好好看看眼睛了。
　　“好好交代吧。”殷宁鹤冷冷的说。
　　“奴婢是王美人娘娘身边的贴身婢女，自打美人娘娘入宫以来就经常报怨说宫中的日子憋闷无趣，一辈子一眼就能望到了头，总想着找个机会偷偷溜出宫去，怎么拦都拦不住，因为奴婢我的身量与王美人娘娘相似，曾经在太后娘娘处当值的时候还被太后娘娘赏赐了出宫的金令牌，所以我家娘娘常常换上奴婢的衣服，拿着令牌出宫，一直没被人发现过，奴婢记得上一次美人娘娘偷偷出宫是在十日以前。”
　　这就对得上了，原来王取遇到的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美人是王氏本人。
　　“那三日之前呢，你们家主子为何会突然跑去那偏僻的宫殿？”纪沉鱼问。
　　“王美人娘娘曾收买了圣上身边的小太监，叫他常常关注了圣上的动向，好制造偶然遇见圣上，那一日就是那小太监说圣上想去那偏僻的宫殿吊唁太后娘娘，所以美人娘娘特地吩咐了这一次让我们不要跟去，她独身一人前去陪圣上吊唁，没想到就一去不复返了。”小侍女说到这里也带了些哭腔，只不过有几分真心就不知道了。
　　“圣上？”
　　“是，不过后来因为下雨了圣上也就没去。”
　　“你心虚什么？”殷宁鹤突然发问，把那小侍女吓了一跳。
　　“奴婢……奴婢没有心虚，奴婢所说的都是实话！”
　　殷宁鹤的嘴角勾起一抹令人玩味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