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北方来》冰肌无骨

17、第17章

　　渐渐地，北方的风吹不到南方，而南方的雨也下不到北方。如果没有那场震惊全世界的大地震，他们的故事也许会就此画上句号，再无交集，各自安好。
　　可惜命运不会就此罢休，往往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又将上演一段相爱相虐的桥段。
　　H县5月的一个午后，这是一个热得极不正常的五月天。太阳炙烤着大地，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焦躁不安，远处近处不断传来猫狗烦躁的凄厉叫声，闹得正在午睡的人们不得安宁。
　　但没有人会去猜想这意味着什么。天空中没有一丝的云彩，除了暴热还是暴热。但不到一会儿，突然就乌云压顶，狂风大作，在暴雨来临之前的这种天象在H县很常见，大家习以为常。
　　午睡的人纷纷起床去关门窗，暗想这是一场大暴雨来临的前兆。可是刚刚关上的窗户，怎么在一瞬间地动山摇了呢？突如其来的一场地震，大地在震怒之余，瞬息让人们失去生命，失去家园，也失去亲人。
　　G市离震源中心H县有两百多公里，但震感也很强烈。蔡袅在单位宿舍午休，却被一阵摇晃惊醒。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以为和以往的震感差不多，很快就会结束。
　　可是这摇晃怎么没完没了呢？
　　她略微迟疑，赶紧翻身起床，往卫生间跑去。
　　在卫生间明显感觉整栋楼在左右摇摆，持续了10多秒才停止。她心里暗想：这次地震怎么和以往不一样呢？哪里大地震了吗？
　　她摸出手机，准备给妈妈打个电话，她们家住在电梯公寓12楼，现浇结构的电梯房应该可以抗8级地震，妈妈在家不会有什么问题。
　　咦？妈妈电话怎么打不通？一看信号格，居然无信号。
　　蔡袅情知不妙，赶紧穿上制服，飞奔下楼去办公室。
　　G市城区所有通讯突然中断，整个城市陷入莫名的惶恐之中。
　　S省电台反复播放为防余震，建议大家不要在家居住，往空旷地带搭建帐篷。
　　一时间，G市的人们拖家带口纷纷来到广场、体育场等空旷地带聚集。
　　作为警察的蔡袅，根本没有时间去害怕，立即投入全城治安维护。
　　国家地震信息中心传来确凿消息，确认H县为震源中心，震级为7.8级。
　　S省公安厅立即调动全省警力，奔赴H县参与救援。
　　G市公安局奔赴灾区救灾报名的通知下达到各分局，全体警察纷纷报名。
　　江南分局经侦大队分配到2个名额。
　　李队首先表态：大家不要和我争了啊，这次去H县救灾，当仁不让我去。还有一个名额你们自己去争。蔡袅是女同志，你就别报名了，在家主持工作，把队上未结案的案件争取尽快结案。
　　蔡袅马上站起大声发对：反对李队性别歧视，我不同意。我去，你就别和我争了。你们家两个小孩，二妹才不到2岁。嫂子既要上班，还要照顾两个孩子。你忍心吗？我一个人没有牵挂，不管怎样说，都应该我去。
　　林晓飞也站起来说，我也报名。
　　大伙也极力劝李队别去了，小蔡队长也不用去，有的是男同志报名。
　　但蔡袅坚持说：去灾区更多的是做群众工作，女同志比男同志更有沟通协调能力，更有亲和力。又不是去打仗，还是我去。我必须去。
　　大家都知道蔡袅的性格，决定了的事情一般没法改变。
　　李队也拗不过这个倔强的姑娘，只好同意。
　　名单报上去后，准备出发、李队絮絮叨叨，再三叮嘱蔡袅要注意安全,并吩咐林晓飞要照顾好蔡袅。
　　蔡袅内心感动不已，表面上却轻松地笑着：李队，我不是小孩，不用特殊照顾。
　　第一批G市公安局派出105名警察奔赴灾区。
　　去现场送行的蔡妈妈悄悄抹眼泪，蔡袅却没有看见妈妈眼中的泪水。
　　抵达震源中心。H县城满目疮痍，残垣断壁，钢筋混凝的高楼大厦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蹂躏得惨不忍睹。
　　这时，你才会发现人类在大自然面前有多么地渺小。
　　H县税务局8层楼的办公楼瞬间坍塌，第8楼秒变为1楼，在这栋楼里没有逃出来的同志全部被掩埋在钢筋混凝土里，根本无法施救。
　　H县中学5层楼的教学楼只剩下一根旗杆，只有五星红旗还在随风中飘扬。
　　你根本无法想象，好莱坞灾难大片在这里的现场版有多么惨烈。
　　尽管如此，整个救援行动还是在紧张有序地进行着，主要是解放军、武警战士和消防官兵在钢筋混凝土中进行搜救。大部分的警力分配都在维持秩序，安抚群众情绪。
　　灾难过后的应激反应，很多群众神情呆滞，但情绪还算稳定，已经从最初的深度恐慌状态中逐渐缓了过来。
　　年轻力壮的汉子们纷纷投入救援，老弱病残服从安排，住进帐篷。
　　蔡袅和林晓飞被分配到H县唯一的体育中心，负责救灾点的安全秩序工作。
　　美女警察很有亲和力，做事也耐心细致，救灾点的群众都很喜欢她，有事情也喜欢来找小蔡警官。她也很快和大家打成了一片。
　　H县的通讯经过抢修于地震后第3天恢复通讯。
　　蔡袅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个陌生的号码，没有显示地点的来电。
　　她迟疑地接起，暗想别是骚扰电话吧？
　　喂，你好！蔡袅声音平淡温和。
　　蔡袅？是你吗？你好吗？没事吧你？传来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带着毫不掩饰的焦急。
　　陈浩然？她试探地问道。
　　是我，急死我了，你好吗？陈浩然心中压了几天的大石头在听到她声音的一刻，终于落地，
　　谢天谢地，只要她平安就好。
　　我没事，谢谢关心！她极力控制不让自己流露出半点激动的情绪。
　　其实当听到他的声音，这段时间以来刻意忘却的记忆就不受控制地翻涌出来，她的眼前氤氲模糊起来。
　　在得知G市地震，陈浩然马上就和安意联系，怎奈G市通讯不畅，安意手机无法接通。
　　他无法了解蔡袅的情况，只好一遍遍刷着来自灾区的各种信息。只要有警察的报道出现，他总是读了一遍又一遍，希望能从中获知她的一点点消息。
　　他还是不放心，赶紧去换了张手机卡，拨打蔡袅电话，仍然无法接通。
　　等到震源中心公布，知道距离G市城区有两百多公里的距离，他才稍微放心。
　　但想到警察一定会去灾区救援，依蔡袅的性子肯定会积极参加，他的心中的石头不禁又层层加压，
　　他知道自己没有一天忘记过她，岁月静好倒没啥可担心的，可一旦有灾难来临，却是忍也忍不住的牵挂。
　　这些日子，他不管杜丽会怎样猜疑，回家首先打开的是S省卫视，所有关于地震的消息尽收囊中。
　　每到有救援人员受伤的报道，他便心如刀绞，完全没法控制情绪。
　　当G市通讯恢复正常，安意回话说蔡袅报名去了灾区。他非常担心，恨不得插上双翅飞到她的身边。
　　但去S省的航班暂时停航，根本没法过去。除了焦急等待别无他法，他的嘴角长满了红色疱疹，疼得他无法入睡。
　　背后这些痛苦的煎熬，他不可能在电话打通的这一刻告诉她，所有的挂念和心疼只有轻轻一句：你没事就好，一定要注意安全！
　　好，谢谢！蔡袅眼里噙泪，说出来的话却在刻意拉开距离，显得十分客气。
　　陈浩然显然也是极力隐忍着激动，继续问道：那边条件艰苦吗？危险吗？余震是不是时有发生？你住的地方安全吗？
　　安全，全部人员都疏散到安全地带。你放心好了。蔡袅简短地介绍了一下灾区情况，她拣好的去说，他也就没有那样担心了。
　　不知不觉聊了10多分钟，直到她有事要忙了才挂断电话。
　　他的这个电话，让蔡袅隐忍很久的感情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她找个无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然后，擦干眼泪，露出灿烂的笑脸，帮助每个灾民。
　　放下手机，陈浩然百感交集，忽然跳出一个疯狂念头：去S省，陪陪她。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好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怎么样也关不住了，
　　他开始查询航班信息，咦，天助我也，明天就有航班。
　　没有片刻犹豫，他就订好了机票。
　　回家胡乱装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晚上住进单位值班室。电话告诉杜丽明天要去外地出差。工作原因，杜丽没有多想，叮嘱几句就挂断电话。
　　陈浩然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有种阴谋得逞的狂喜。然后焦急地等待着天亮。
　　好像有很久没有过这样愉快的心情了吧。一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一年多不见的蔡袅，他的脑神经就无比兴奋，根本没法入睡。
　　飞机穿进深厚的云层，陈浩然却清醒无比，默默数着一朵朵白云，焦灼地等待飞机落地。
　　飞机落地，陈浩然叫上辆出租车就往H县赶。
　　出租车司机非常热情也很健谈，把他当成无数个前往H县当志愿者中的一人。这些日子以来，全国各地的志愿者都在赶往H县。
　　听了司机介绍H县城的受灾情况，他才知道原来蔡袅是报喜不报忧。
　　他暗自决定，他也要去当志愿者。这样，至少这段时间，他可以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守护着她。
　　他的想法是很疯狂，但他没法不疯狂。
　　S省风景秀美，特别是去H县城的一路上，奇峰险峻，山清水秀。
　　直到进入H县境内，那些被泥石流冲塌的道路，抢修出来的路口仅供一辆货车通过。清理在道路两旁的巨大石头随处可见，坍塌的房屋在这曾经炊烟袅袅的村庄显得格外凄凉，县城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不时还有震裂的楼房半悬在空中，非常触目惊心。
　　每个人神色凝重，饱含忧伤。但救援现场却井然有序，毕竟经历了最初的惊悚恐慌之后，各级救援力量正在有序进行。虽然悲伤还写在人们的脸上，但已经多了几分坚毅。
　　大地震过去好几天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人类除了悲痛也只能自救自愈。
　　看着这满目疮痍的县城，陈浩然也禁不住红了眼眶。
　　司机将他送到H县最大的体育场救灾点，他拉着行李慢慢走进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正值饭点，体育场人头攒动，人人端着饭盒正有序排队。
　　陈浩然四处张望，试图从人群中找到她。他没有给她打电话，就在人群里慢慢找着。真不太好找，体育场搭建的帐篷密密麻麻地遮住了他的视野。
　　他围着体育场找了一大圈，还是没有找到她的身影。
　　无奈拿出手机拨通烂熟于心的号码。嘟嘟仍然打不通：这傻丫头，难道还没有把我从黑名单中摘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