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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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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一个江南小镇。
烟雨入江南,山水如墨染。
青砖黛瓦绿枝头,粉面红花紫杜鹃。
那一天,小镇和往常一样,细雨蒙蒙,云雾缭绕仿若仙境,雨水淅淅沥沥落在石板路旁的杜鹃花上。天色渐暗,有人西装革履,打长街那头撑伞走来,在我的面前停下脚步,我抬头疑惑地对上他细长的丹凤眼,他笑道:
“终于找到你了,惊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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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从未想过,有人会跨越国土万里,只为寻找一个梦中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前世是你的前世的妻子?”
煤油灯立在桌上,忽明忽灭,我和他相对而坐,为他沏了一杯新泡的茶水。
他说,他叫游孟吟,今年二十九岁,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总。
“游老板年轻有为。”我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入口有些发苦,入喉却见微微甘甜。
“但也许,游老板的梦,也只是梦罢了。”
我叫惊鹊,明月别枝惊鹊的惊鹊,姓沈。
游孟吟说我前世也是叫这个名字,是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
我轻抬眼看他,只见他手握着茶杯,垂着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良久,久到我已经开始犯困了,他突然抬头看着我:“不会的,沈小姐。”
关于这个匪夷所思的梦境,他娓娓道来。
2.
沈惊鹊,将军府嫡女,出身将门,却身娇体弱,被大光明寺的住持断言不能活到二十岁。沈惊鹊十岁那年,有一个疯道士路过沈府,算了一卦,疯疯癫癫地笑道:“凤鸾栖来何?将门无弱女!紫气东来去,惊鹊占枝头。”
沈惊鹊她爹,沈将军,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连忙封锁消息,堵住在场所有人的嘴,并把疯道士请入府。
“大师,可有保小女一命之法?”将军心惊道。
疯道士笑笑,蘸了蘸桌上的茶水,写下两个字:江南。
沈惊鹊便被沈将军以养病为由连夜送去了江南,未曾引人怀疑。
沈夫人体弱多病,早亡于惊鹊三岁那年。
那时候,惊鹊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
她问爹爹:“爹爹,娘亲不要惊鹊了吗?”
沈将军摸了摸她的脑袋,强忍悲痛哄道:“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迟早有一天,她会回来的,惊鹊可是爹爹娘亲的宝贝,娘亲怎么舍得不要惊鹊呢?”
“如今我身在江南,看烟柳画桥,倒也觉得是个不错的地方。”惊鹊靠在渡船的窗沿,伸出手轻轻拨了一下水面。
“小姐,将军疼您都来不及,这次肯定也是有苦衷的。”丫鬟跪在一旁,将莲蓬中的莲子一颗颗剥出,放入白瓷碗中。
丫鬟以为沈惊鹊还在为赐婚的事情困扰。
一日前,赐婚的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江南,对象是新科状元游孟吟,婚期是半年后。
“宫里那位是老糊涂了吗?我爹手握虎符,他竟然还給我和新科状元赐婚?”
话刚说完,沈惊鹊蓦地心头一沉。
这场婚事,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的爹爹,怕是有难了。
沈惊鹊连夜修书三封,走水路加急送至将军府,回信还未等来,等来的却是她爹要出征平叛的消息。
新科状元游孟吟被圣上钦定为监军,和沈将军一同出征。
惊鹊再三思索,果断决定收拾细软,前往前线。
她有预感,她必须去。
圣上早已对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不满,而要清除世家大族的第一步,就是拿到兵权。
思及此,沈惊鹊不免对那倒霉催的新科状元感到同情。
看来,他也不过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
一月后,沈惊鹊赶到平叛前线。
夜里,她和沈将军在帐篷里大吵了一架。
一出帐篷,便险些撞上了一个高大的男子。
惊鹊皱眉道:“你就是游监军?你是哪个派系的人?”
游孟吟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赐婚对象,据说是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刚过及笄的年龄。
“在下游某,想必姑娘就是沈府唯一的嫡女了吧?”游孟吟并未回答沈惊鹊的问题。
惊鹊的眉毛皱的更厉害了。
“你最好别在这动些什么手脚,三十万将士的命,无人能承担得起。”
游孟吟惊讶于面前这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对于政治的敏锐程度,但很可惜,他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他微微一笑:“姑娘在说什么?在下听得不是很明白。”
惊鹊冷了眼,“游公子年轻有为,刚过弱冠便一举拿下新科状元,只是不知,在圣上眼里,你这个新科状元有几分分量罢了。”
“游监军,我爹一生戎马为国,其心昭昭日月可鉴。”
“将军其人,都看在某眼里,请小姐放心。”游孟吟仍不紧不慢地笑着回答。
惊鹊看着他,觉那笑意三分,未达眼底。
罢了。
沈惊鹊错身离去。
余光中,身后男子的衣袍被猎猎夜风吹得扬起。
游孟吟看着惊鹊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小姑娘,看上去也不像体弱多病的样子啊。”
“咳咳咳咳咳——”
前方突然传来女子的咳嗽声,一阵跟一阵,撕心裂肺。
帐篷里的将军听见动静,马上冲了出来。
“惊鹊!”
游孟吟见状抬步跟上。
看小姑娘扶着桩子咳嗽,咳得眼眶里全是泪水,一张小脸愈发苍白。
他微微眯了眼。
都说大光明寺主持断言沈惊鹊此生活不过二十岁。
她已经十五岁了。
沈将军心疼不已,连忙给惊鹊顺气。
“都叫你别来了,一路上风餐露宿,肯定又受风了,快快快,快进帐篷里。”
嗯。无人在意游孟吟。
游孟吟心想,他这个新科状元,还是头一次被忽略得这么彻底。
外男当然不能进女子闺房,有婚约也不可以。
所以游孟吟只好在门口停下脚步。
感觉未来的路,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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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叛的战争不好打。
粮草未到兵马先行,等了足足一月才等来粮草,以及沈惊鹊带来的一整个车队的干粮。
叛军首领是西陵王,藩王一个。
“诸位有何高见?”
帐篷里的众将领面面相看,但就是无人出声。
过了许久,徐副将行了一礼,“敢问将军,此计为哪位军师献上?”
“我闺女。”沈将军捋了捋胡须,大大方方地说道。
徐副将长叹一口气:“果真虎父无犬女啊,可惜不是男儿身。”
游孟吟也在帐篷里。
很显然沈将军作为他未来的岳父,对他的态度没有什么不同。
他把玩着桌上的酒杯,又放下。
散会时,游孟吟单独留下来了。
“将军,此计还缺一个环节。”
哪曾想,将军早有预料,不过是等他自投罗网罢了。
“你说说看。”
“金蝉脱壳。”
将军“铿”地一把长剑架在他脖子上,寒光都晃到了他的眼睛。
“看来你不是圣上的人。”
游孟吟保持冷静,“我当然是圣上的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将军凌厉的目光扫过他的脸,缓缓开口:
“我知这次圣上想要了我的命,但我未曾抗旨,只因我不忍让我朝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游孟吟又道:“那您考虑过沈小姐的感受吗?”
提到女儿,沈将军头发都白了几分。
沈将军收剑入鞘,“说来听听。”
游孟吟细细道来。
末了,沈将军眉头一皱:“我如何能信你?”
游孟吟笑了笑,拿出一块玉佩,上面雕的不是什么观音菩萨,是一枝梅花。
“原来你是他的人……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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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叛的战争打了一半,沈将军为国捐躯了。其女悲痛不已,撑着病弱的身子从江南赶去了前线,只为看父亲的遗容一眼。
沈惊鹊闻此消息,马上要上马去斩了那西陵王首领。
游孟吟不得不将她拦下。
“沈小姐,冷静一点。”
沈惊鹊红了眼,直盯盯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游孟吟轻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
“沈小姐,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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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鹊病了。
整夜整夜地咳嗽,跟来的丫鬟心疼不已。
游孟吟时不时会来看一下她。
“沈小姐,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我爹死了,我的病好不好已经没有意义了。”
“喝药吧,喝了就好了。”游孟吟捧着药碗坐到她床前。
沈惊鹊看着他,问道。
“游孟吟,你凭什么。”
“我都说了,我爹忠心为国,他要兵权,我们沈家可以双手奉上,为什么非要我爹死呢。”
“凭什么啊,沈家世代为国尽忠,到头来去沦落到这个下场。”
游孟吟垂下眼,“将军临终前交代我,要我确保你万无一失。”
“伸手出来。”游孟吟放下药碗,给了她一颗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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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开牛皮纸,糖衣上刻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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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鹊的病愈发严重了。
与此同时,前线战事愈发顺利。
两月后,成功平叛。
沈惊鹊翻身下马,解下披风。
“某竟不知,沈小姐竟有如此大能,领兵作战,丝毫不输令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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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你意气风发,翻身下马解下披风,直接扔到了我的怀里。”
“我就在想。”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姑娘啊。”
“明明好似弱不禁风,一上战场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号令三十万将士,无一不服,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但也是那时候,沈将军才明白,五年前那个疯道士所说的,‘将门无弱女’是什么意思。”
“沈将军本以为,你是遗传了你母亲的身体素质,底子不好。”
“派去教习你的先生们都说你学得很好,他也只当安慰话。”
“我们都以为,战事告一段落,生活就要归于平静了。”
“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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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将军为国捐躯,沈家嫡女临阵代将,沈家,善!大善!”
皇帝这时在养心殿,看完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问旁边的侍从。
“你说,新科状元配一个巾帼大将军,合适吗?”
侍从猛地跪在地上:“属下不敢妄自揣测圣意!”
“那那帮大臣就敢?!”
皇帝一袖子把案几上的东西一扫而落。
奏折、毛笔、砚台全落在了地上。
“瞧瞧他们说的那是什么话?”
“沈惊鹊巾帼不让须眉,经此一战,可封个女将军出来。”
“没想到沈爱卿人都死了,还留了这么一手啊,以养病为由送去江南……”
“传令下去,让沈惊鹊的凯旋路上,多几颗石头。”
“最好让她回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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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已是深秋时节,边塞气温渐冷。
留下驻军,沈惊鹊便带着沈家军凯旋。
但路上危险重重,沈惊鹊无意牵连沈家军,便与游孟吟两人悄悄离开队伍,另行回京。
果不其然,一路上沈惊鹊和游孟吟经历了数十次刺杀,最严重的一次,是游孟吟左肩被羽箭刺穿,同时身中一剑。
坏消息,箭和剑上都有毒。
好消息,这毒她会解。
“我说游状元,皇帝连你都杀,看来你已经成为弃子了啊。”沈惊鹊一边给他敷药包扎,一边打趣道。
谁料想游孟吟只是微微哼了一声,“从他给你我赐婚起,大概就没打算让我们都活着回去。”
所以,这对他们来说,既是一条不归路,也是一线生机 。
夜晚,因为受伤,人总会发冷。
沈惊鹊守夜,见游孟吟睡不安稳,便去瞧他两眼。
这状元……
他本可以趁乱杀了她,回去复命,虽然他已经成为了弃子。
但谁又知道,皇帝的心思如何呢?
哪知刚靠近游孟吟,这人一双眼就睁开了,眼神锐利,蓄势待发。
见是沈惊鹊,才松了松神。
“沈姑娘,有事吗?”
“没事,见你好像睡不安稳,来看看。”
游孟吟苦笑道:“路途凶险,游某是睡不着啊。”
“那这样吧,你现在往东南走,从扬州下去,到江南,我在江南置办了不少产业,都留了人打理。”
沈惊鹊不紧不慢说道。
游孟吟倒是愣了许久。
“游某……倒也不是那等狼心狗肺之人,说笑罢了。沈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沈惊鹊倒托着下巴思考了许久。
“那这样吧,回到京城,我就让皇帝取消我们之间的婚姻,可好?”
游孟吟微眯起眼睛:“是沈姑娘心有所属了?”
“那倒不是。”
沈惊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游公子,取消婚姻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
“凭你的才华和能力,和我绑在一起,可惜了。”
“那对于沈姑娘来说呢?”他靠在树干上,仰头看着少女。
“想必你也听说了,我活不过二十岁。”
“游公子,及时止损。”
沈惊鹊的话,无异于一把利刃,他被包扎好的伤口,此刻隐隐作痛。
及时……止损吗?
还真是敏锐啊,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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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沈惊鹊和游孟吟还是成功和沈家军汇合了。
成功凯旋那天,皇上的脸都要气歪了。
可不是嘛,数十波杀手,愣是一个没回来。
“游爱卿,朕还真是小瞧你了啊。”
“臣命大。”游孟吟跪在殿前。
“沈小姐此番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皇上笑眯眯地看着跪在另一旁的沈惊鹊。
“为国效力,不敢邀功,父亲临终前,曾嘱托我一件事情。”
“说。”
沈惊鹊从怀中掏出了虎符,双手呈上。
满朝文武倒吸了一口凉气。
“快,呈上来。”
殿前的太监接过沈惊鹊手里的虎符,呈上给皇帝。
“皇上,家父还嘱托臣女为您带话。”
沈惊鹊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呈上。
皇帝拆开后,看着看着,红了眼睛。
“阿启,我知道你这回的打算,这封信是我出征前写下的。”
“阿启,国是国,家是家,世家大族盘根错节,早该处理了。他们背地里干的事情,脏得很。”
“君是君,臣是臣,经此一役,世上恐再无沈危其人。”
“微臣能明白陛下的想法,但陛下,三十万将士的命,微臣在奈何桥上,也要对得起他们。”
“微臣奉上虎符一双,但愿我朝万寿无疆。”
皇帝闭上了眼,眼中浮现的都是少时光景。
沈危与他乃儿时玩伴,他出征归来成为少将军时,他却还是个皇子。
后来,他费尽手段登上了皇位,回头看身后的沈危,百般不爽。
终究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最后,沈惊鹊提了两个要求。
“臣女如今住不惯京城,请皇上允许臣女举家搬迁至江南。”
“允。”
“臣女活不过二十岁,不敢耽误游状元的前程,请皇上收回成命。”
“可是前线战报言明沈姑娘在战场上一往无前,可不像病弱的样子。”皇帝疑惑道。
“咳咳——”沈惊鹊猛地吐了一口血出来。
“快,快,传太医!”皇帝惊了。
“不必麻烦了,皇上,臣女此病已久,回天乏力。臣女在江南时偶然遇到一位高人,高人给了臣女一粒药丸,说关键时刻,可令臣女如常人无碍,但此药副作用极大。”
“父亲去世时,臣女想,这大概就是高人所说的关键时刻吧。”
“如今臣女的身体状况已然衰败,游状元前途无量,臣女不敢耽误。”
皇帝默然,片刻后,他看向游孟吟。
“游爱卿,你意下如何?”
“臣,谨遵圣旨。”
无人注意到,游孟吟膝前,颤抖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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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将军府内。
“沈姑娘,你骗了所有人。”游孟吟声音低哑。
“游公子,夜闯姑娘家闺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沈惊鹊笑道。
笑着笑着,又吐出一口血。
在游孟吟眼里,那血,真是该死的刺眼。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此行监军的目的。”
“然而,你将计就计,成全了我。”
“你甚至瞒过了沈将军,瞒过了你的丫鬟,瞒过了所有人。”
游孟吟咬牙切齿。
这是他人生第一回,被人利用了。
“游公子,坐下喝口茶吧。”沈惊鹊沏了一杯从江南带来的茶叶泡的茶。
见游孟吟不动,沈惊鹊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早就见过你了。”
“在大光明寺。”
“在我很小的时候。”
游孟吟的瞳孔猛然放大。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其实我是大光明寺的人?”
沈惊鹊笑笑,摇了摇头。
“游公子,我可从未说过你是大光明寺的人。”
游孟吟又陷入了沉默。
大光明寺,是独立于朝廷三派之外的第四派。
“我只是,收到了住持的一封书信罢了。”
游孟吟心道:敢情是,家被偷了。
“住持跟我说你并无恶意,但有性命之忧。”
“要不然早在战场上,我就把你杀了,功过相抵。”
“你跟爹爹的计划,我也早就知道了。”
“装不知道,只是为了让这出戏演得逼真一些罢了。”
“我本就是一个将死之人,用我一条命,换三十万将士的命和我爹的命,再保下一个你,不亏。”
“我爹愚忠啊。”
“明日,我就要启程,回江南了。”
“再也不见了,游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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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年后,游孟吟以雷霆手段弑君登上皇位,大光明寺一派在朝中占了位置。
大光明寺,禅房内。
主持和游孟吟在下棋。
“惊鹊小姑娘现在怎么样了?”住持捋了捋又白又长的胡须,笑吟吟问道。
“不知。”游孟吟落下一子。
“不知?不是你心心念念了人家那么多年,怎会不知。”住持打趣他。
游孟吟耳朵泛红,无奈道:“一切都好。”
“有件事情我想问很久了,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爷爷当年到底为什么要说她活不过二十岁啊?”
游孟吟又落下一子。
“天机不可泄露。”住持只是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些许他看不懂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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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持十六岁出家,出家之前,姓游,名仕梅。
曾与沈危、前皇帝亲如兄弟,情同手足。
曾。
后来夜观天象,紫薇星动,天下将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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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
沈惊鹊和沈危听到游孟吟登基一事,皆是一愣。
沈危同情地看向京城的方向。
“闺女噢,你当时可把人骗惨了。”
嗯,对。
什么药丸,什么高人,全是编的。
只有吐血是真的。
但是她装的。
当年她刚赶到前线那一晚,和她爹在帐篷里吵那一架。
吵的就是她的计划。
游孟吟,只是计划中的一环。
“真不喜欢人家吗?当时他都为了你跑前线去了。”
沈惊鹊摇了摇头,只有一点,她没骗所有人。
她活不过二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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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作真时真亦假。
沈惊鹊二十岁那年,见了游孟吟一面。
在临死前。
所有人看起来都很伤心。
只有游孟吟面无表情。
但他的手在抖。
沈惊鹊躺在榻上,用尽了力气,笑了笑,说:“都已经是一国之君了,怎么手还抖呢。”
“沈惊鹊,你凭什么。”游孟吟眼眶微红,颤抖着问道。
所有人都以为,沈惊鹊会平安地活过二十岁。
“游孟吟,出家人不打诳语啊。”
我用余生,去换了一个太平盛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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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惊鹊死后,被追封为孝忠皇后。
游孟吟在她的墓前跪下,摸着墓碑,温声说道:“下辈子,你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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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我已经喝了好多杯茶了。
西装革履的男人点点头。
“那我来给你补充些细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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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沈惊鹊就会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
梦里,她爹死了,死在平叛的时候。
梦里,她被皇上纳入了后宫,成为了皇后。
最后她也死了。一杯毒酒。
沈惊鹊是被吓醒的。
她鞋都没穿就噔噔噔跑去找她爹。
她爹听后,半信半疑。
直到疯道士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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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二十岁生日那晚,梦到了一个白胡子老爷爷。
我的旁边是一个身穿古装的女子。
“惊鹊,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
惊鹊有些惊讶,老爷爷是在说她?
身穿古装的女子回答:“以二十岁后的余生,作为交换,换我朝,万寿无疆。”
白胡子老爷爷还说了什么,但我没听清,就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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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想起来那个老爷爷说的是什么了。”我笑道。
“他对我说,‘惊鹊,这一世你会活得好好的。有人用一身气运,换了你的来生。’”
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姓游,名仕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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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天改命,本不应有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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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游先生,请问,是谁用一身气运,换了我的来生呢?”我笑吟吟地看着他,并不意外地发现他的耳垂变得粉红。
男人显然很紧张,抠了抠袖口的袖扣,说道:“惊鹊,是我自作主张,想要和你有个来生。”
我放下茶杯,起身,上楼。
游孟吟看起来沮丧极了。
过了几十秒,我站在阁楼上俯视他。
“愣着干什么,都凌晨几点了?上楼挑个房间睡觉吧。”
他终于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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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在我死后,他就再也没有笑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