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useme

18、反向跌落

　　预计未来六小时之内，特大暴雨将会席卷整个温布尔登上空。
　　陈可看着窗外漂泊的大雨打在昔日成荫的树上，心中有些孤寂，不知为何。
　　她学习能力很快，上了几个月的语言学校，就已经成功入学了。在这里，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被放逐之地，自己身处于此，除却每日必修的课程，就是一个人静坐在窗前看落叶，一个人听雨，一个人做饭吃。陈可不太喜欢社交，她和这里的同龄人并没有什么话题，多数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
　　回想起三年前，自己还坐在窗明几净的中国大学里学习传统语言文化，今时今日的自己已然漂泊他乡。这是陈可自己的选择，陈可走至此处，尚且还没有后悔的情绪，她能走到这里，全是受陈康的帮助，能让她感受异乡的文化，体验完全不应该属于她的生活，这让她倍加珍惜与感谢。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电脑的显示器仍然亮着，彼时的陈可仍枯坐在窗前，静候着特大暴雨的来临。此时的电脑却收到一封邮件，叮得一声，把陈可从暴雨里拉了回来，她径自走向电脑，点开了那封邮件，发件人是Oliver，内容则是通知陈可的小说《Better not Miss》没能通过终审，陈可仿佛是知道答案一般，独自退出了那封邮件，关闭了电脑。
　　这篇小说她已经打回重改了四次了，这要再改，故事原本的面貌将会灰飞烟灭，她从抽屉里掏出一包烟点燃，这时，门铃响了。
　　：“Surprise！”小乔举着她新买的摄影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门，她看见屋内黑漆漆的，便想去点灯，谁知陈可就站在灯前，摇头道：“算了吧，省点儿电费。”
　　小乔笑道：“救命，大姐，你都住温布尔登了，还省什么电费？”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陈可不喜光亮，但偏偏没人说破，每次非得整这一出，陈可也不嫌烦，她受够了安静日子，小乔的到来，叽叽喳喳得说什么都好，不是坏事。
　　：“怎样？过了吗？”小乔问道。
　　陈可捏着烟，摇摇头，小乔想要关心几句的，但看见陈可脸上没有半点失望的神情，就把安慰的语句全部吞了下去。
　　：“意料之中。咱太难融入了。”陈可说这话时，单手插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侧眼看着窗外的大雨，狂风乱舞，但要舞进陈可的心。
　　：“当时你要走这条路，我还蛮震惊的。后来我也劝你回国发展，先从国内试水起步，你也不愿意，如今干耗在这儿，不是长久之计。”小乔细数着这几年走来的种种，陈可不是不知道，她也看得到，只是说，她也很无奈。
　　是时候要走出去了吗？闭门造车永远都只能是走向穷途末路，陈可认为当下自己缺乏的是一种冲力，《Better not Miss》本身没有问题，她相信自己。
　　陈康也不会留给自己这么多时间蹉跎。

　　要想朝前走，似乎还要经历些事情。生活大抵就是这样，唾手可得之物向来低贱，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要想走得长久，都是要经历万水千山的。
　　陈可不急，但总有人会着急。
　　那时是在洛杉矶的不知名街巷里，陈可带着她的手稿在出版社挨家挨户地寻找，虽吃了许多闭门羹，但陈可觉得很充实，她在小乔的镜头里永远是那么的沉稳和随和。有时候两个人走饿了，还会到附近的in N out坐下来吃点什么东西，届时小乔会举着摄影机对着过路的行人一顿狂拍，或是和店里那群来自墨西哥的服务员小帅哥一起唱歌跳舞好不惬意。
　　这种街头文化陈可从不喜欢参与，但她永远会坐在角落边，敲着她的键盘，写上那么点东西。她感觉只有自己在触摸键盘的时候才能和逝去的端珩对话，去寻找什么，但陈可也不确定那是什么，但陈可知道那东西对于她来说至关重要。
　　那时，她正在修改《Better not Miss》里女主的一些小细节，店里稍微年长点的Bob走了上来，很热情地询问陈可：“What are you doing？”Bob 的口音有些奇怪，有些海纳百川的味道。
　　陈可抬头，把电脑显示屏展示给他看回答道：“Fine-tune.”Bob的大手掌耷拉放在电脑上，聚精会神地看着，两个人就这么保持这种姿势半晌，严格意义上来说，Bob并不算自己的第一位读者，但是此时的陈可确实如此的紧张，她不知道自己的文章受欢迎与否。在她看来，她所写的东西，是带有一定特殊文化背景的，是有关东方人情节的神秘古老且深邃莫测的事物。
　　直到深夜，Bob读完了陈可写得所有，方才发出一句感叹：“It’s so amazing and unbelievable.I can find nothing to describe my feeling now,I think your novel deserve all the publishers to deliver.wow!Chen,you are genius!”
　　陈可觉得有些过头，老外都是这样，这反映尚且不足挂齿，而后Bob道：“Would you mind sending me a manuscript?I really want to share with my friends.Don’t think I’m like this,a cook,a part-time worker.My friends are not like this.”
　　陈可笑了下，往Bob 的邮箱里发送了自己的文稿，其实在此之前陈可也是纠结许久，因为她很看重自己对于《Better not Miss》的付出，没有出版前，是不论如何也不能轻易现世的，但就目前而言，它若能遇到喜欢它的人，并倍受捧读，陈可觉得也没什么遗憾。
　　或许，没有那么功利呢？
　　陈可颇有些随波逐流的意思在里面了。
　　在来之前，陈康的话一直伴随到陈可上飞机。三年前在前往伦敦的飞机上，陈可始终不明白自己为何要被送出来，而且必须要在国外发展。美其名曰是要进修学习，但就在发出那份文稿之后，陈可蓦然抬头，正瞧见小乔周遭围绕着来自五湖四海的朋友们，大家一起又唱又跳的画面，那一刻，陈可是孤独的。
　　陈康想让陈可成为端珩，但也不能全成为端珩。陈可深知她与端珩存在本质上的区别，陈可太孤独了，陈可是个曾被社会抛弃的边缘人，她没有什么至亲，没有牵挂亦没有软肋。她甚至是有情感障碍的这么一类人，要想成为端珩，却不能重走端珩老路......
　　陈可在那一刻恍然，自己被送至异国，不就是为了切断和国内的联系吗？端珩生前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落得自杀这个死亡定性？这三年来，陈可无时不刻不想着弄清楚一查究竟，这一刻，她方才看清这团迷雾。
　　可惜自己却早已入局，那团迷雾背后的漆黑满是不详的征兆，陈可看到时，却早无抽身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