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可向南飞》脏橘橙子

2、第二章

　　早上的天桥上熙熙攘攘的都是勤劳的上班族，段鹤炀走到跟昨晚相同的位置，趴在栏杆上往天桥下面看。

　　等着等着，眼看着打工的时间就到了，该出现的人还是没有踪影，段鹤炀只好捂住装着银行卡的裤子口袋往面店狂奔，决定晚上再来碰碰运气。

　　直到段鹤炀早已一口气跑到了打工的面店的时候，天桥上两个熟悉的身影才慢悠悠地出现。

　　马晨晨本来是不想从这个天桥走的，奈何周可一直在她耳边嚷嚷要去碰碰运气，这才不得不陪她又登上了天桥。

　　“说不定就碰到他们了呢！说不定就他们也愿意还给我了呢！”

　　但直到周可把天桥上的这段并不算很短的路来来回回地走了三遍的时候，她才不得不自行承认了一个事实：

　　生活中是没有活菩萨的，除了她自己......

　　就这样一路骂骂咧咧地回到了学校。
　　但有了昨晚的事情再加上早上周可突然的大彻大悟，这位醉酒后慷慨解囊的女大学生在学校的一整天都像丢了魂一样，甚至朱海正在例会上不带脏字地骂了她二十分钟她都没什么反应。

　　好不容易挨到了最后一节课结束，班长又在班群里通知晚上要组织班级团建，一方面是为了提前庆祝毕业，另一方面是庆祝朱海正评上了新职称。

　　这也就意味着这一学年的教学一结束，朱海正就要转去学校的管理层了。

　　周可下意识就想要拒绝，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堆在一起，实在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班级团建这种场合，她根本就无力应付。

　　但是犹豫再三，周可还是决定要去，大学四年，班里的同学相处的都还不错，还是要好好告个别的，再加上毕业答辩还没有正式开始，周可不想在朱海正面前再出风头。

　　班长定的地方是一个看起来就很高级的大酒店，进入了富丽堂皇的酒店大堂，周可才后悔没有回去换个衣服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不过，这个想法在刚推开门对上朱海正那双色迷迷的眼睛的时候就被周可狠狠地抛出脑外。

　　此时的周可，恨不得把自己包裹的再严实一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熬了几天大夜加宿醉的大眼袋太过辣眼，朱海正只在周可进门的时候撇了她一眼，就没再往周可这边看过。

　　周可暗自庆幸，并且因为太过愉悦一口气炫了三个大鸡腿。

　　就在饭局基本已经到了末尾，周可也暗自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全身而退的时候，喝的面红耳赤的朱海正突然坐起来指着周可的鼻子开骂：

　　“你丫什么丑玩意儿，老子当初看上你也是眼瞎，给你房卡是看得起你，谁知道你他妈还给老子玩贞洁烈女那一套，在背后摆老子一道，恶心......”

　　戛然而止，显然是话还没说完，周可对着被捂住嘴巴强行打断施法的朱海正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你这几句话说了三个老子，我已经录音了，还有，如果你没有因为恼羞成怒一直卡我的论文不给我定稿，我就不会熬夜一整周以至于现在我的一双眼袋已经快垂到地上了，你凭良心讲，如果没有这双眼袋，我还是很漂亮的对吧。”

　　周可起身拿上背包走出包间，

　　“同学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推开酒店大门，一阵风就顺势钻到了周可怀里，夏天夜晚的风都是暖暖的，但周可还是觉得自己从头到脚冰的发颤。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有这么委屈过，明明是自己很期待的毕业，明明她该跟同学们相互打趣再聊聊理想，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抬头看天也没用了，周可把口罩往上一拉，任凭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坠。

　　直到泪打湿了一整个口罩，周可吸吸鼻子用袖子抹了一把眼睛。

　　拿出手机瞄了一眼时间，还早，干脆就走回家去，吹吹风，也可以让红肿的眼睛消下去一点。

　　其实从出来上大学之后，周可对家里基本就是报喜不报忧的状态，得奖了、四六级高分过了，她可以给爸妈打整整一个上午的电话听他们吹自己的彩虹屁。

　　但是真的遇到委屈事，需要有人来分担一些自己的负面情绪的时候，周可却并不愿意向爸妈倾诉。

　　大多数时候，她都是自己忍忍，再找马晨晨出来喝顿痛快的酒，基本上就能过去。不过这次，她真的想跟爸妈打个电话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手机解了锁又息屏，重复好几次之后，周可还是关上了手机，把手机揣回口袋，蹦跶着上了天桥。

　　过了这个天桥就到家了，回家好好地睡一觉，明天的周可还是一条好汉。

　　正当周可低头沉浸式地畅想明天该穿什么衣服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直直地挡住了她前进的路。

　　“呦你谁啊！吓我一跳！”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周可说着就往后连跳三步。

　　“那个...姐姐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就是上次，啊不，前天晚上那个...就在这，你记得吗？”男孩的话里都是局促，边说边用手比划着周可右手边的一大片空地。

　　周可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虽然身高没差多少，但是从这充满青涩的声音里周可就可以断定，这个男孩子年龄一定不大，瞬间就把刚刚的十级防备降低了八分。

　　“你认识我吗？”可能是有了刚刚一顿眼泪的洗刷，周可一时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男孩没有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直接伸到了周可的眼前。

　　看着眼前熟悉的金黄色银行卡，周可才恍然大悟，眼前这位男孩子，就是那晚醉酒后自己慷慨解囊的对象。

　　没有犹豫，周可直接双手接住男孩递到眼前的银行卡，大声说了句‘谢谢’后又鞠了一躬转身就走，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在如此不拖泥带水的“银行卡交接仪式”结束后，男孩竟然跟着周可下了天桥。

　　周可停下，转头道：“你还有事吗？或者，你需要一些酬劳？”

　　“没有没有！”男孩连连摆手，好像是有些急了，

　　“我家也在这个方向，我要回家了！”

　　即便有黄色的路灯从头顶照着，周可也能看到，男孩的脸红到了耳根。

　　“你家在哪？”周可问。

　　“就在那。”男孩伸手指了指那栋低矮的楼房。

　　周可顺着男孩手指的方向看，那是一栋及其破旧的独栋楼房，离马晨晨所住的高档小区就隔了一条马路。

　　“这么晚了，你家人怎么不来接你？”周可回头，正好和男孩来了个对视。

　　察觉到对面女孩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段鹤炀马上垂下眼睛避开，在周可眼里显得又慌乱又局促。

　　“我...我先回家了，再见。”段鹤炀并没有回答周可的问题，低头就往家走。

　　几乎是小跑着回到家的，直到打开家门，段鹤炀脸上的红晕才被刚刚一路小跑带起的微风消去小半。

　　妈妈吃过药已经睡着了，段鹤炀走回房间，回味着刚才路灯下的对视，睡着了。

　　另一边，周可也是一股风小跑着回到了家，到家的时候，马晨晨正在沙发上躺着敷面膜。

　　“啊啊啊啊啊啊！晨儿！我的钱找回来了！啊啊啊啊啊啊！”周可一步跨坐在马晨晨身上，用几乎要把马晨晨摇零散的力气晃她的肩膀。

　　“啥？你怎么找回来的？”马晨晨坐起来，一脚把周可踹下沙发。
　　周可从口袋里摸出银行卡在马晨晨面前晃了晃。

　　“人家主动还给我的，就那个男孩子，刚刚在天桥上碰到的。”

　　“呦，你没谢谢人家啊。”

　　“当然谢了啊，我还鞠了个躬呢。”

　　“人小男孩都出来乞讨了，肯定是很缺钱，这样都能把你的卡完璧归赵，你就给人家说一声谢谢啊？”马晨晨边说边往卫生间走。

　　“钱本来就是我的，还给我不是应该的吗？没什么必要......”周可忽然就想起男孩脚上泛黄的白鞋。

　　“算了，明天陪我去一趟商场吧，我给他买一身衣服就当谢礼了。”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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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栋老旧的楼房，并不是很高，但是周可并不知道昨天那个小男生住几层，当然也没办法去一层一层地问。

　　正是中午，周可逛了一个上午还没有吃饭，眼前刚好是一个面店，周可走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小美女吃点什么呀？”老板娘满脸堆笑地把菜单放在周可面前。

　　“一碗牛肉面就可以。”

　　“好嘞！一碗牛肉面！”老板娘抽走菜单向后厨大喊。

　　周可被老板娘的大嗓门吓了一跳，顺着声音的方向往后厨看。

　　后厨跟前台是用玻璃隔开的，后边的操作间在前边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周可转头一瞥，昨晚那个小孩，就在后厨里低头洗碗。

　　周可走到前台，跟低头玩手机的老板娘指指后厨。

　　“阿姨，能帮我叫一下他吗？就那个洗碗的小男孩。”

　　“段鹤炀？你是他什么人啊？”

　　“我是他一个姐姐，找他有点事情。”

　　“噢。”

　　老板娘拍拍后厨的玻璃，示意段鹤炀出来。

　　“啊，你怎么来了？”段鹤炀看着周可，一脸诧异，手上还有没擦干的水。

　　“你来，我带了点东西给你。”周可说着就往座位上走。

　　“方姐，我出去一下。”段鹤炀摘下围裙，跟上周可。

　　“我们出去说吧。”看着周可手上的大包小包，段鹤炀接过手。

　　两个人来到门外，周可把自己手里剩下的几个袋子一股脑都塞给了段鹤炀。

　　“这两个白色的袋子是两个外套，然后这个白色的纸袋子是一双运动鞋，这个，最大这个，是一件棉服。这是水果，还有点零食什么的。你可别说不收，这是谢礼，谢谢你把卡还给我。那张卡对我真的很重要，我最近要毕业，这张卡里的钱是我要出来租房子用的，所以真的很谢谢你。”

　　周可一口气说完，看着对面的男孩。

　　“其实......其实还有...还有现...”段鹤炀脸憋得红红的，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来。

　　“现金吗？我钱包里的现金也就几十块吧？再说我也是自愿给你的，不用计较这个。”周可猜到了段鹤炀想说什么。

　　“...嗯，谢谢姐姐。”

　　“你叫什么名字啊？”周可拍拍段鹤炀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段鹤炀。”

　　“段鹤炀？纸鹤的鹤吗？炀是哪个？”

　　“一个火字旁，一个畅字的右半边。”

　　“噢，你在哪上学？”

　　“我不读书了。”

　　“不读书了？你应该才十五六岁吧？为什么不读了？”周可扭头看着段鹤炀。

　　“没什么，就是不想读了。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周可，最简单那个可。”

　　“那你...”

　　“小段啊，快回来干活了。小美女，你的面好了。”

　　老板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对着台阶上坐着的段鹤炀说。

　　“噢噢好，姐姐，你快去吃饭吧，我去工作了，真的谢谢你送的东西，谢谢。”

　　段鹤炀说着就跑回了店里。

　　周可回到店里坐下，匆匆吃完了面就赶回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