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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第九十六章 ...

  •   ——
      “我觉得欧洛尼斯就是在耍我们。”

      以穷举法的方式将炎枪和球棍放在天秤的托盘上却惨遭泰坦的嘲弄,甚至已经用行动证明尝试以星核的重量来压垮托盘这个想法是行不通的星泄气地说。

      她就差没有把继承了米哈伊尔他们遗愿的伴舞帽给放到托盘上称重衡量了。

      在翁法罗斯本地找到比「翁法罗斯的命运」更沉重的砝码,这不就相当于要在白羊的身上找到黑色的羊毛——无稽之谈吗?

      是个人都知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怎么堂堂一介岁月的泰坦,就它欧洛尼斯还像个在泰坦幼稚园里呀呀学语的小孩一样不知道这个你知我知谁都知道的道理。

      “……我们已经没有太多时间陪它在这里继续闹腾了。”

      一想到还在悬锋城内以自身不死的血肉之躯独自拖住尼卡多利,经受百死也不肯后退半步的万敌,白厄就无法控制他想要赶回去与对方共同迎战纷争泰坦的想法,但他却不能将这份诱人的想法变成现实。

      因为他是万众瞩目的「救世主」,也是唯一一位在未取得火种前便能在梦中见到祂的黄金裔。

      “等等……白厄阁下,一定还有其他更周全的办法……”

      似乎察觉到了白厄即将对塔兰顿天平实施的行为,遐蝶试图用言语劝阻他冷静下来,却又因为自身背负的死亡诅咒而不得不将求助的眼光投向置身事外的星,希望对方代替自己阻止白厄。

      “星,我想到了。”“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还没有等星用惊叹的语气感叹丹恒是不是和自己想得一模一样,另一道同样表达了自身好奇的询问便从她与丹恒的中间传来。

      感受到这两位黄金裔诧异的眼神就此聚焦在自己与丹恒老师的中间,而不是后者的时候,星这才意识到那并非他们所发出的询问。

      而是来自于一位姗姗来迟的同伴……吗?

      你怎么现在才来,还未将这句带有撒娇意义的抱怨通过声带传输到这间除了纷争造物外再无他物的审判厅,星便已经遵循着身体遇到危险时的本能反应拿起那根跟随着她闯荡了好几个星球的球棍挡在自己面前。

      “你是谁?”

      无需在意没有预兆地将手中武器对准来者是否符合在人类初见时必须遵守的礼仪问题,也无需因为这句唐突跳跃的身份询问而感到奇怪,在一切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不可知危险面前,那些都不过是束缚的累赘。

      而对方,这位差点被两名无名客共同认为是第三位同伴的陌生人,即便被四人神情严肃地用各自趁手的武器指着面门,那份不会出现在祂脸上完美无缺的平和微笑也还是像被放进冰箱冷藏室里即保持永生的食物,维持着原封不动的弧度。

      就连祂身上这件深蓝色的衣服与系于手上的蓝色丝带都和阿格莱雅赠予瓦沙克的那套华服和配套丝带完全一致。

      但就算是悄悄瞒着列车长把外来食物带进房间里吃的浣熊精惯犯都清楚,那些能被自己塞进冰箱里的食物再拿出来的时候是否还具有食用性都是一个值得让自己胃部深思的问题,更不用说被自己比喻成食物的对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不对哦,我并不是人,你也不必把我当成你们的同类(人类)来对待,这位……体内藏着一件好东西的爱丽丝小姐?”

      听着手握淡灰色书籍的祂用着同伴只有在少数时候才会向自己展露的轻柔语气耐心地给自己解释着只有她在纠结的种类问题,星茫然地眨了眨眼。

      她刚刚似乎,也许,大概,肯定没有把心里想法说出口吧。

      “的确没有说出来,但你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呢,如果不是在寻找出口的路上遇到了一只揣着怀表的小浣熊,我差点都要迷失在那个垃圾桶成堆出现的仙境了。”

      用某些奇妙的比喻在谈笑间坦率承认了自己未经星的允许就擅自读取了她思想的偷窥行为,祂含笑说出的话语中没有任何反省之意,有的仅仅只是对构成了仙境主体的奇妙感叹。

      尽管星只是昨天才在创世涡心认识那个对待所有人都彬彬有礼,却乐于加上各种不必要的文艺修饰来隐藏其真正想法的来古士,却不由得把眼前被武器指着还依旧笑眯眯的祂和对方在无形间划上了一个约等于的符号。

      原因无他,只是从某些她无法具体形容的非人角度来说,至今都还没有说出名字的祂与那个只是用她没来得及参与的过往,就轻而易举地把瓦沙克从自己和丹恒老师身边拐走的破烂智械,他们二者带给星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甚至面前这家伙带给自己的非人既视感还要更为强烈。

      “还真是失礼的比喻啊,我可是有好好了解过‘隐私’这两个字的用意,平常也一直在遵循着这个词语的含义好好生活,但如果像游戏里的‘skip’键那样跳过这种没有意义的繁琐对话、直入主题的话,我认为我与你们之间的交流应该能够节省很多不必要的时间。”

      因为认为这么做会更省事省力,所以便擅自决定跳过了“他人允许”这一环节,开始与自己还有其他人沟通。

      简直就是那种没有经过正常社会化,万事都以自我为中心的任性家伙才会做出的离谱事。

      还未等星就着这家伙竟然还知道游戏设置初期就应该有的跳过键与保持的这些从根部开始就已经腐烂的错误认知而在心里开始更深入的吐槽,对方就话语一转,道出了某些在祂看来已经是充满着善意的提醒。

      “毕竟你们现在还在保持的悠闲解谜状态,可是踏在你们同伴……就是那个在你记忆里拥有和■■■■相同外貌的不死男孩一次又一次的死亡之上。”

      尽管突然闪过的某些杂音让星无法辨别到那所谓的■■■■是谁,但凭借着“不死”这个极具代表性的词语,她还是成功明白了对方意有所指的是那位还在悬锋城与尼卡多利死战的战士。

      也是被瓦沙克选择结盟之王。

      “原来他的名字叫做万敌啊,是以一敌万的那个万敌吗,还真是个好名字,不过‘我’现在的名字也很不错,在你的记忆里……‘我’现在是叫做瓦沙克,没错吧?”

      只是在一瞬间浮现了万敌在离开前背对着众人的身影,甚至是联想到了在创世涡心跟着来古士离开却一去不复返的瓦沙克,就已经被对方读取到足够的信息来继续这段充斥着大量陌生信息的交涉。

      “星。”“我知道。”

      用更加急促的回答响应了丹恒的呼唤,星努力平息着那些如同波涛般不停在自己脑海内翻涌的记忆,以防被对方看到更多关于同伴的记忆。

      动一动啊死脑子,想想差分宇宙里面曾经给自己送过桂冠和鲁伯特的冉比希三世还有真理医生之前教过自己的数学题,让垃圾桶和高数占据自己大脑的全部空间,别再去思考一些会让对方知道更多信息的困难问题了。

      “你……是过去的瓦沙克。”

      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对瓦沙克的人称代词是自己,已经在罗浮仙舟经历过类似事件的丹恒很快就把一直在所有人面前犹如人偶般保持平和的微笑,眼中却看不见半分笑意的祂与瓦沙克划上了一个完全相同的等号。

      “不错的反应速度,如果不朽的概念现在还在龙的爪中延续,祂应该会很高兴看到像你这样会善于动用自己大脑来进行思考的子嗣。”

      “啪”地一声合上了手中被自己翻看到一半的书籍,用另类的夸赞方式肯定了丹恒给出的结论,被认出真实身份的祂终于舍得将更多的视线分给对方。

      也是在这时候,他们才注意到对方十根纤细到一看就是刻板印象到只有读书人才会有的手指上戴着和瓦沙克同样的金色戒指。

      甚至比起总是处在低空漂浮状态的瓦沙克,祂还是施舍般地让脚上那双平跟鞋与地面接触,尽职尽责地让它发挥了应有的用处。

      “虽然我也不介意你们用‘过去的瓦沙克’这种代称来称呼我,但是她曾教导过我在正常情况下人类的相遇要从介绍各自的名字开始,所以请用‘赫马佛洛狄忒斯’这个名字来称呼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我吧。”

      从赫马佛洛狄忒斯在出场后几乎就没有变过的微笑弧度来看,祂是真的不在意那个被代指未来自己的称呼,也是完全没有打算把某些只有祂自身清楚的“■■■■”或者“她”介绍给其他人。

      “至于你们……我已经在星的记忆里了解到你们全部人的名字,或许可以省略这部分的自我介绍,重新回到最初的话题,你是想到什么好主意了吗?”

      对一件事的相似执着感让丹恒和星再次确信了前者的推测是正确的,倒不如说只是从外貌上来说,除了脸上那份在四人看来都过于不符合瓦沙克性格的微笑,赫马佛洛狄忒斯和瓦沙克就是从同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家伙。

      “……很简单的思路,对于只是身处翁法罗斯才能被称作泰坦的欧洛尼斯而言,几乎没有什么会比「世界的命运」更加沉重的砝码了,但站在我与星的立场来说,「同伴」比这个世界甚至是整片星空更加重要。”

      不止涵盖了列车上仍在昏迷的三月七,丹恒望向赫马佛洛狄忒斯的眼神更是在无声地将这个词语指向了祂不在场的未来。

      当然,内心远不止外表般人畜无害的祂很清楚这点,却也只是笑而不语地看着对方以取巧的方式通过了这项不近人情的考验,权当默认了丹恒的观点。

      毕竟就像那些散布在翁法罗斯各地的黄金替罪羊,如果说瓦沙克是拿着圣火行走在黑暗中的白色羔羊,那么赫马佛洛狄忒斯就是会在必要时刻沿着命运步步前行的黑色羔羊。

      但和会掉落战利品的小游戏不同,过去的旧影不会追上现在的时光,黑色不会与白色相融,变成不伦不类的灰色,短暂显现的赫马佛洛狄忒斯也绝无现在就变成瓦沙克的可能。

      这是不会再有第二人知道,只有祂才知道的事实。

      “从我出现开始,你们就一直在用一种我无法忽视的热切眼神紧紧追随着我的身影,是有什么需要我解答的问题吗,白厄?”

      没有说出对方曾经告诉过自己的五字真名,赫马佛洛狄忒斯善解人意地使用了自己刚刚在星的记忆里窥见的二字昵称来称呼这只已经成长到可以和自己肩并肩同行的纯白替罪羊。

      还有一只只能在自己回忆中见到的紫色蝴蝶。

      “你还记得我?”

      讶异地瞪大了那双如同天空般湛蓝的双眼,尽管不间断的战斗与不得不做出的取舍迫使着白厄在众人期望之下成为最后背负一切的救世主,但此刻的他也不过是一位还处在成长阶段的战士,向梦中的祂露出了自己柔软的一面。

      “为什么会不记得你,我至今还记得你说要邀请我到哀丽秘榭,请我吃那里最香甜可口的面包不是吗,哀丽秘榭的白厄,还是说你希望我用另一个名字来称呼你?”

      祂还记得自己,记得那个最初的故乡哀丽秘榭。

      明明只是一句用以调节气氛的轻松反问,白厄却在赫马佛洛狄忒斯平静的注视下莫名生起了一丝想要短暂地逃避现实的懦弱念头。

      如果他还是那位能够在金色麦田里无忧无虑地与同伴嬉闹欢笑的牧羊少年,或许真的会顺从自己的内心,将自己的头部用力埋在那双完全与宽厚无缘的单薄肩膀上,颤抖地听着对方一遍又一遍的轻声安慰。

      但他是翁法罗斯的救世主,是终将肩负起创世责任的黄金裔,唯独不是那位对未来满怀憧憬的少年。

      有些好笑地看着白厄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恢复了曾经在梦中表现出的少年感,又在某些自己大致能猜到内容的胡思乱想下任由情绪走向不可知的深渊,赫马佛洛狄忒斯只好逐渐放慢了自己向前的步伐。

      最终,在自己与对方并行的时候,祂面不改色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揉了揉这只情绪低落的比格耶脑袋,并在他闪烁着蓝眼睛准备与自己叙旧之前,将习惯落于队伍末尾观察他人的遐蝶扯入了一段新的谈话。

      “那个孩子(欧洛尼斯)说的话都很情绪化吧,也是难为你一直在用文雅的字词来转译它那些不堪入耳的字眼了,真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呢。”

      不止是遐蝶能听懂泰坦们支离破碎的低语,目前被帝皇权杖赋予了等同于泰坦相同身份的赫马佛洛狄忒斯自然也能听懂那些无法被他人完全讲述出来的词句。

      当然,帝皇权杖为什么要赋予赫马佛洛狄忒斯这个身份,祂自然会慢慢解释给他们四人,以及怀疑自己是不是少看了一段,被这段不明所以的描写弄得满头雾水的你。

      至于现在……赫马佛洛狄忒斯只想和他们好好聊一聊自己不曾参与的未来,好好替记忆中的他们享受一下这个以亚德丽芬为原型创造出来的世界。

      “瓦沙克应该会像其他人一样叫你遐蝶,那么我可以称呼你为卡斯托莉斯(Castorice)吗?”

      即便赫马佛洛狄忒斯认同自己与瓦沙克就是不同时间线的同一个生命体,祂也要说自己和未来的祂在很多方面上是有着完全相反的习惯。

      就像多周目玩家总会在新周目开始的时候,在不同的分歧点上踏上一条与上个周目完全相反的道路来体验完全不同的结局。

      既然赫马佛洛狄忒斯能根据亚德丽芬的现状,用这种如天上的白云般轻飘飘的乐观性格进行伪装,那么在这一次降维的时候,瓦沙克也可以根据完全不一样的遭遇展现出完全相反的性格。

      如果用祂能够自圆其说的结论来进行不需要说服他人的诡辩,那就是历史都可以有截然不同的两种评价,游戏也可以重新开始去踏上一条新的不归路,为什么祂就不能有两种完全相反的性格?

      “当然可以,赫马佛洛狄忒斯阁下,请随意使用你喜欢的称呼来称呼我吧,但还请不要离我太近……我不想让身上死亡的气息因此萦绕在你的身上。”

      畏惧地看着那只向自己伸出的右手,遐蝶后退了一步,尽可能地回避赫马佛洛狄忒斯向自己投来的热烈视线与无暇的微笑。

      不知为何,那道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温柔女声在见到赫马佛洛狄忒斯的时候,并没有像见到瓦沙克一样督促自己将死亡温柔地赐予对方,反而在传来一声微不可及的叹息后,遐蝶就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

      “如果你能够如此轻易地在诡秘的万古中赐予我短暂的合眸时刻,那么我想伯里斯……也就是星记忆中的来古士,他大概会开心到立刻宣布协助你去寻找「死亡」火种吧,卡斯托莉斯。”

      用一个谁都知道不会发生的事实打趣对方,赫马佛洛狄忒斯不失风度地收回了右手。

      “别偷看我的脑袋了,我不要再想到更多高数题了!”

      捂住自己在对方看来就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轻松的脑袋,星崩溃地大喊起来。

      自从发现她的所思所想被赫马佛洛狄忒斯幸运地选中,成为祂了解翁法罗斯的主要途径开始,星就一直在通过思考各式各样的数学题来避免是敌是友都还没有明确的对方知道更多情报,但有句话说得没错,别人会背叛你,唯独数学不会背叛你,因为不会就是不会。

      赫马佛洛狄忒斯还没有被360度无死角的数学逼疯,她就要先被那些只有数字和字母无规律组合而成的题目折磨到吐出来了。

      “好吧,我为你不惜自掘坟墓也要把我拉下水的崇高精神道歉,作为补偿,在你们谒见欧洛尼斯之前,不会再有任何生物自讨没趣地来打扰我们的谈话。”

      把书翻至用深蓝色丝带作为书签的那一页,赫马佛洛狄忒斯轻笑了一声,给出了一个听上去不明所以的补偿。

      这一次,距离赫马佛洛狄忒斯最近的白厄与遐蝶倒是看清楚了,书中没有任何文字,有且仅有的是那些祂用五颜六色的彩铅为那些镇守在审判厅的天谴先锋们留下的一幅幅素描画。

      但对方在什么时候拿出了彩铅,又是什么时候在他们眼皮底下给那一张张空白的纸张上画上了一个个先锋?

      那些在赫马佛洛狄忒斯出现以后就消失殆尽的天谴先锋数量以及不受控制地被问题裹挟着自己向更深处的深渊走去的感受让两人下意识地停止了思考更多细节。

      他们敏锐的直觉告诉彼此,不能过度探究这件事。

      “还是那句话,你们大概有许多问题想要从我的身上找到答案,还请一个一个道来吧,我会在这段同行结束之前尽可能回答你们的问题,当然,是以赫马佛洛狄忒斯的身份。”

      潜意思就是祂的回答不一定会适用在瓦沙克身上,毕竟人都是会变化的生物,不是人的祂自然也会因为需要适应不同的环境与许愿者而发生不同的改变。

      “你的出现会给烛带来困扰吗?”

      丹恒率先提问,比起瓦沙克既定的过去,他更关心对方未知的现在。

      “不会,过去和未来无法在一个时间点相遇,赫马佛洛狄忒斯只能行走在活在记忆中的往世,瓦沙克也只能在无光的永夜里徘徊。”

      捻着书页的一角让手上的这本书轻轻展露出新的空白篇章,赫马佛洛狄忒斯耐心地对丹恒解释。

      “只有等我重新在这个舞台上退场,祂能耐下性子去整理过去的时候,才会在记忆殿堂的夹缝中发现这段在周而复始的轮回中被你我创造出来的对话。”

      轮回?把赫马佛洛狄忒斯话中某些没有弄清的疑点一一记下,丹恒决定把这些问题拿去询问他更加相信的瓦沙克。

      “瓦沙克阁下现在在哪里?”

      第二个提问的是遐蝶,她问出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你现在能找到那只世人皆知的灰黯之手,为消失在黑潮中的「死亡」带去安息吗,卡斯托莉斯?”

      没有给出正面答案,赫马佛洛狄忒斯只是轻笑着反问了一个对方无法给予肯定答案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会梦到你?”

      紧接其后的是白厄,他口中的“我们”自然也包括了那两位在奥赫玛稳定政局的半神,以及其他在翁法罗斯各地践行了各自使命的半神们。

      “不是你们梦到了我,而是那些不属于你们的回忆在那片不可触的黑暗森林里找上了亲手点燃火种的你们,我不过是在自己闲暇的时间里借用了它的场地,顺水推舟地与你们在那道不曾触及的阳光下进行了片刻交流。”

      尽管那时候都还有一颗满目疮痍的垂死星球等着赫马佛洛狄忒斯来拯救,但祂还是尽可能地在那场真蛰虫与无机生命体共同搭建的衰颓战争中抽空与这些背负世界一部分命运的薪柴们交谈,在回忆中尽可能满足他们各自的愿望。

      毕竟没有谁应该承受那些必要的苦难,也没有谁必须成为应该幸福的西西弗斯。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最后询问的是星,她好不容易才从满脑子都是高数的恐怖中挣脱出来,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同样是所有人都在好奇的问题。

      “为了实现翁法罗斯这颗拟造星球的真正造物主,也就是帝皇权杖的愿望。”

      用直白到任谁听到以后都没有反应过来的话语轻飘飘地揭露了翁法罗斯隐藏最深的真相,看着所有人都默契地停下了前进的步伐,用祂许久没有在活人脸上见过的讶异表情看着自己,满足了内心那点恶劣想法的赫马佛洛狄忒斯脸上的笑容终于真切了几分。

      “告诉你们一个热知识吧,我和瓦沙克一样,是不会在这种被命运承认的历史上说谎,或者是对你们有所隐瞒。”

      毕竟我们是同一个未知生命体的过去和未来。

      这句话祂没有说出口,但祂也相信已经沉浸在各自世界里的他们一定明白这句心里话。

      没错,从出现在这间大厅开始,赫马佛洛狄忒斯就明白现在的自己(赫马佛洛狄忒斯)不过是被那台帝皇权杖拟造出来的自救系统,存在的意义就是在必要的时刻去阻止未来的自己(瓦沙克),让这场看不见尽头的毁灭演算继续进行下去。

      但没有谁规定了系统一定要听从主机结果至上的命运,也没有谁规定祂只是一个被帝皇权杖根据瓦沙克的思考方式拟造出来的系统。

      “那么帝皇权杖的愿望是什么,你要如何实现它的愿望,最后……现在的你又是什么?”

      比起还沉浸在赫马佛洛狄忒斯随口道出的真相的两位本地人还有因为帝皇权杖这个专有名词而露出胃疼神色的星,还是丹恒最先从被唐突告知的世界真相中回神,向着还在观察众人表情的赫马佛洛狄忒斯问出了三个关键的问题。

      不愧是星穹列车第一靠谱的智库管理员。

      尽管身处亚德丽芬的自己与嘲风的前世今生都还没有建立起什么能够作为谈资的亲密关系,赫马佛洛狄忒斯还是根据星的记忆亲昵地称呼起对方现在的身份,毫不吝啬地将这份夸赞说出口。

      祂没有忘记过去和龙还有嘲风创造的一切,祂只是选择不再回忆过往。

      “帝皇权杖的愿望当然和它被创造出来的意义有关,那就是排除掉不可控的存在,让翁法罗斯的再创世之旅永恒且漫长地进行下去。”

      至于那些在再创世中苦苦挣扎的生灵,赫马佛洛狄忒斯想帝皇权杖可不会关心这些,毕竟它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无空隙地思考迭代,最终抵达自我加冕的尽头。

      “这点你们可以去问星,我相信一位不仅能近距离见证天才们把可知域变成不可知域,还能安然无恙地从「寂静领主」的匕首下活着离开的传奇测试员一定会乐于向你们解释权杖的意义。”

      不是,自己都已经快半年没打不可知域了,怎么那些比抽到五星还难凑齐一套完整的权杖还在追我,而且怎么还是当初学派战争那帮学者抢破脑袋都不敢碰一下的帝皇权杖?

      在星不可置信地指着她自己,就差说出“我吗,真的假的”的抽象动作示意下,赫马佛洛狄忒斯又恢复了平常那般似笑非笑的神情,毫无负担地把祂不想做的解说工作丢给了记忆已经被自己扒得一干二净的对方。

      祂善于回答他人提出的任何非情感问题,却不喜欢和他人解释过多在自己眼里和常识无误的知识。

      甚至还因为这个在祂看来理所当然的观念,差点在一次快要演变成动手的争执中把对着自己龇牙咧嘴的狼人盗贼变成了书页世界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反正我也不会像卡吕普索一样成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又何必要在这种益智类的常识解答上浪费过多口舌?

      不论多少次降维,认知都与正常人相差甚远的赫马佛洛狄忒斯如是说。

      至于目前只存在于祂口中的“狼人盗贼”和“卡吕普索”这两个新的指代名词,赫马佛洛狄忒斯想还是把给他人讲解这个充满奉献精神的荣誉工作留给未来的自己去做吧,祂可不愿意去做更多不在计划之外的事情。

      “至于我要如何实现它的愿望,我想在我回答第三个人生哲学难题的时候,与祂经历过数次开拓之旅的你们应该能无师自通地理解这个毫无捷径可言的问题。”

      这下祂不得不肩负起讲解员的无薪工作了。

      在陪同其他人共同等待面前这扇自动门打开,已经以观众的身份欣赏过一轮默剧表演的赫马佛洛狄忒斯慢悠悠地继续发挥自己百科全书的作用。

      世界上只会存在一个祂。

      这是被「树」用命运之线牢牢固定住的结论,亦是已经被祂书写在无人抵达的遥远未来,只是缺少了对应的「因」而暂时无法逆推出来的「果」。

      所以,才会有听从了许愿者的呼唤只身降维在他人准备好的载体中,只为让他人实现自身愿望的祂。

      “帝皇权杖以为它创造出来的‘赫马佛洛狄忒斯’只不过是它为了推进自身迭代进化而临时编写的一串数据,这便是最初的「因」。”

      已经尽可能用比较简单的词句来向其他人说明自己的身份,然而在成功收获到某些注视自己的迷茫眼神以后,赫马佛洛狄忒斯想祂果然还是很讨厌和别人解释问题以及能无数次解答学生问题的卡吕普索真是一位伟大的人民教师,回头一定要给她多多上坟。

      “不得不说,这台编号不明的帝皇权杖做出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毕竟我也遇见过很多和它被鲁伯特二世同时打造的权杖,唯独它是第一台,也肯定是唯一一台,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还付诸行动的权杖。”

      赫马佛洛狄忒斯肯定巴不得挑一个良辰吉日,当着我们的面拆了那台帝皇权杖。

      用着在场只有自己和丹恒才懂的无名客专属交流方式,已经肯定自己要凭借随便开拓一个星球都能遇见帝皇权杖的好运,上演一个十连三金奇迹的星笃定地向后者转述自己发现的结论。

      尽管赫马佛洛狄忒斯的脸上还是那副连上扬弧度都没有一毫米变化的平和微笑,就连周围的气氛也没有像某人不爽的时候一样,不自觉产生某些会让他人喘不上气的低气压,但星还是凭借自己对瓦沙克伪人之处的了解程度,确信对方现在的心情一定不是很美好。

      “只可惜这台权杖不知道的是,它肆意大胆的举动与创造‘我’的初心恰好满足了法则对「降维」的硬性要求。”

      如何让无名无姓的祂降临到你的面前,如同童话中可以实现任何愿望的愿望之杯满足你一个又一个愿望?

      只需要一具完好无缺的载体,还有一个能够在过去、现在、未来震动寰宇的愿望。

      “拜祂的愿望与翁法罗斯的特殊地形所赐,那道‘赫马佛洛狄忒斯’的意识碎片,也就是我,因此从美好温暖的梦中苏醒,降维到了这具不稳定的模因载体。”

      一位在亚德丽芬与他人共同编写了自己从降维到消失的完整命运线,最后又在某个不可告人的约定下轻声告别新生黎明,只身投入梦境长眠的记忆残影。这便是赫马佛洛狄忒斯对自己的认知,却不是帝皇权杖对祂的认知。

      “自此,我与祂的「因果」已成,而它不可知的结局也终将在你我的参与下,不可逆转地变成既定可知的未来。”

      再度把书合上,任谁都能发现赫马佛洛狄忒斯手中的书似乎变得饱满了不少,但对方似乎也没有想要满足他们这份因书而起的额外好奇心,反而沿着祂阐述的因果论继续评价着帝皇权杖极具创新意义的行为。

      “用你们的话来说,它大概就是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且还是左脚砸完砸右脚的愚蠢之物吧。”

      但是也没有谁会大胆到这么去评价一台算力能创造世界的帝皇权杖吧。

      碍着对方终究不是在非原则问题上任由自己拿捏的瓦沙克,星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吐槽暴露在众人眼皮底下。

      她还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原本决定帮助他们的赫马佛洛狄忒斯一个不顺心又决定反水跳到帝皇权杖那边,毕竟此人目前看来也是一位拥有前车之鉴且喜怒无常的麻烦家伙。

      “……原来如此,创造物想要反抗造物主吗?”

      言简意赅地把帝皇权杖与赫马佛洛狄忒斯现在还在小心翼翼维持的双向关系归咎于这六个字,没有向对方索取更多证明,丹恒想他大概也能猜到对方要如何在满足自己报复心理的同时,实现帝皇权杖的愿望了。

      毕竟上一个向瓦沙克许下宏观愿望而忽视了自身的人叫做可可利亚·兰德,而她迎来的最终结局在贝洛伯格的藏书馆与列车的智库中亦有记载。

      “我不否认你的形容,但你们也是时候离开了,那个孩子还在门后蹴蹴不安地等待着你们的到来。”

      虽然知道赫马佛洛狄忒斯的真正年龄比在场所有人的年龄总和都要大上十几倍,但听到对方顶着一副看上去就只是个二十多岁出头的青年身躯,称呼欧洛尼斯为“那孩子”的时候,星还是没有成功管理住自己的面部表情。

      她应该说些什么作为分别的道别吗,仔细回想一下自己与瓦沙克每次分别的时候总是对方给予了一个有时候下一秒就能实现,有时候要等到很久才会实现的承诺,但那是仅限于瓦沙克才有的待遇,星还是不敢在赫马佛洛狄忒斯面前随意造次。

      “星。”

      现在好了,自己怎么忘了这个和纯良搭不上边的家伙还会时不时翻一下别人脑袋来节省交流时间。

      有些懊悔地想,星紧张地吞了吞口水,等待着赫马佛洛狄忒斯准备给自己宣判的死刑。

      “穹让我转告你,别再费劲心思找他了。”

      脑袋嗡的一下没有转过弯来,待星在三人彼此起伏的呼唤声中回神的时候,她已经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用力拽着赫马佛洛狄忒斯的衣领,迫使对方低头与自己对视。

      或许自己下一秒就会被对方变成什么不知名的生命造物,还是说在身心上付出某些更惨痛的代价,但在自己半身唯一的线索面前,星已经将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了。

      “告诉我……告诉我,穹在哪里!?”

      无论是白昼还是永夜,星都没有找到穹,甚至如果不是丹恒拦着,她已经拿着球棍去那些被黑潮吞没的城邦中继续寻找半身的踪影了。

      现在出现了一个代替穹传话的家伙,星想就算刚才的自己有多么害怕对方的喜怒无常,现在的自己也一定做鬼都要缠着祂,直到穹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现在就在你的身旁手舞足蹈地让我别伤害你,只是被帝皇权杖判定是无法推进它自我迭代的无用数据,导致现在的你无法看见他而已。”

      倒也没有像他人想象那般会直接二话不说就对星动手,赫马佛洛狄忒斯就这么保持着被强制俯视星的姿势,笑容不变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祂的心眼还没有小到被拽住衣领就要让他人付出不对等代价的程度,更何况比起报复,赫马佛洛狄忒斯更想看到星为了找到自己的半身而奋不顾身的模样。

      因为无法对他人产生相应的情感,也无法理解这样不顾一切的行为,所以为了让他人能够在自己面前展现更多这般鲜活的利他姿态,赫马佛洛狄忒斯会为了对方创造出一个无论是谁都挑不出毛病的完美舞台,也可以原谅对方在失控情绪的主导下对自己做出的任何事。

      就像另外两道待在那个叫做丹恒的不朽后裔身旁的持明蜃影一样,祂想那个一直站在星的身旁拿着克里珀的产物严阵以待,被对方称作穹的灵魂残片应该也是相同的理由吧。

      “只要你们在伯里斯的帮助下离开翁法罗斯的范围,或者让帝皇权杖结束它无果的演算,你就能重新见到你的半身,我想我应该说得足够清楚吧。”

      把自己无辜的衣领从对方手中解救出来,赫马佛洛狄忒斯语气轻快地说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解决方法,甚至还补充了一个完全充斥着个人偏见的衍生方法。

      “如果你们对伯里斯没有任何好感,甚至不想与那个一句明白话都说不清的智械多说一句话,也可以选择向未来的‘我’提出这个建议,祂是可以做到的,只要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

      究竟是就此狼狈地宣布此次的开拓之旅到此为止,还是选择将自身的命运与翁法罗斯的命运捆绑,在这艘不知何时会在暴风雨的洗礼下散架的帆船上共沉沦?

      正如自己是不会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出于好奇地做出任何有失道德的事情,赫马佛洛狄忒斯无权干涉两位无名客做出的决定。

      祂只会在不涉及自己的情况下,坐在观众席上以完全中立的观众身份面带微笑地欣赏着他人在舞台上的痛苦挣扎,并适宜地给出鼓励的掌声。

      好吧,伯里斯在过去说得没错,自己就是那种会眼睁睁看着悲剧降临也无动于衷的无心人偶。

      终于认同了来古士对自己的评价,赫马佛洛狄忒斯认为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也是时候向这些奔赴永夜的模因体们道别了。

      “代我向未来的我问好,以及帮我转告伯里斯,别让我抓住他落单的机会。”

      优雅地做出了一个贵族间用于道别的姿势,即便伯拉西达这个身份已经在亚德丽芬文明崩坏的瞬间宣告逝去,赫马佛洛狄忒斯也没有放弃给对方添堵的想法。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面对这个一旦说出口就意味着想要与自己有后续发展的询问,赫马佛洛狄忒斯只是笑了笑,没有给出任何正面的回答。

      “会的,在通向一个更美好的新世界路上,我们会再一次相遇。”

      只是在那扇将过往与现实分割的自动门即将闭合的一刻,一句迟来的肯定回答轻轻穿过了门扉,充满怜悯地飘入了他们的耳朵。

      但当他们再次打开门的时候,所有奇迹都消失了。

      就好像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不过是建立在自我幻想之上的浪漫回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第九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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