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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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足协和蓝色监狱对立是早晚的事情。
也不算是预测出来的，而是这个计划从一开始就是对现有体系的反叛。同一支根系孕育出的保守派和反叛者，两种不同的答案，结论都是为了足球界的进步。
……可能吧。我想了想现会长的作风，可能对那个人而言足球只是商业活动，短视得可怕。
如果不是绘心竭尽心力做出实验性和收益性两全的方案，可能蓝色监狱连出生都不可能。
总而言之，现阶段蓝色监狱的目标是击败U-20国家代表队。
全员由前锋组成的球队，肯定不能直接上场。前两轮的选拔只是提升了他们的个人能力，作为球队去比赛，个人能力是远远不够的。
“既然防守都如此漏洞百出了，那么就尽情发挥攻击性吧。”我提议道。
发挥前锋优势，双箭头攻击组合孕育而生。由TOP 6的球员组合，而其他选手的配合则围绕着六名球员展开。
剩下的就是适应。适应如何去配合他人，适应自己并不是主角，在适应中找到团队中自己的位置。
就算比赛在即，火烧屁股了，也不让我插手战术配置和团队指导，而是让选手自我摸索的绘心的勇气，我也不得不鼓掌喝彩。
这次比赛我并不方便插手——毕竟U-20日本代表队的教练，两年前写的是我的名字。
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不过，不能亲自下场，也不是全然无法干预。
换一种玩法，也很有意思啊。
我自调了一杯蓝色鸡尾酒，欣赏着赛场上奔跑着的少年们。
身穿白色球衣，在绿茵场之中移动的他们，恰似草原的羊群。
冰织羊拥有一双冷静的眼睛，每时每刻关注着全场的状况，依靠出色的传球技术充当着队伍的连接。
由TOP 6的双前锋抢夺球权，他会主动为两人提供更多的选择和思路，那么球自然而然回来到他的身边。
某种意义上来说，冰织羊才是手握指挥棒的那个人。
开场以来，洁世一就被乌旅人针对上了，跑位被封，传球被切，身体能力不如人家，还破不了防，洁世一可以说是十分憋屈。TOP 6已经是天才云集了，他已经很难追上了，现在还没有机会表现自己。
不仅如此，乌旅人还总是说些扰乱人心的话，什么叫他是全队最薄弱的点，还有医生宠爱有加的使徒就这水平！他绝对带了个人恩怨吧！
洁世一知道自己不能急，可越是需要冷静的时候，就越难冷静下来。
情况十分糟糕。
糸师凛也注意到了放任乌旅人继续针对下去不行，选择换走洁世一自己来防他，可这样，也代表着两大主力的其一被牵制住了。
洁世一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可对面的防守也补了上来。
又是冰织羊持球，士道龙圣被两三人防住，优点是在禁区的正中央，可以依靠对方变态的进球能力，缺点是所有的路线都太差劲了，容易被拦住。
前方还有千切豹马来抢球，唯一空着的七星虹郎距离太远。
暂时回撤吗？洁世一已经准备好去策应七星，冰织羊起脚，那球体划过弧线，冲向了洁所在的方向。
诶——？！
洁世一毫无准备，慌张了一秒，却从球的轨道和落点中迅速读懂了羊的意图，剩下的行动都不算是思考，完全是通过训练刻进身体的反射，他仿佛被羊的传球牵引着，突破防守直击蹴弹。
没有进。
球的威力似乎不够强，在进门之前被大脚解围。
洁世一的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一瞬间被他人的设计牵引操控的感觉无法散去，爆炸的信息量快要把脑子挤爆。
洁世一追问羊：“为什么传给我了？”
“刚才的球，我不是你的最佳选项吧。我既不是最近的，也不是进球能力最强的。”
冰织羊十分坦然：
“她如此期待着。”
“所以我选择来到你的身侧。”
冰织羊并非被医生哄骗而丢了心的情人，也不是狂热信仰其存在的使徒，他只是被救赎了而已。
为那无私的、伟大的、让人自惭形秽的爱。
他一无所有，羔羊能献上的只有自己。
于是他说，利用我吧，期待我吧，我会成为你所想的模样。
没有人可以知道，他到底是摆上祭坛的祭品，还是匍匐于魔女脚边的恶魔化身。
“这是一场实验，她是科学家，而我是她的助手。”
“我会待在培养皿之间，密切地关注着样本的变化，一五一十向她汇报。”
“这就是我的作用。”
“所以——”
他露出清透无暇的笑容，眉眼弯弯如温顺柔软的绵羊。
“一起玩耍吧，洁君。”
01
“乌君，乌鸦君，原来是一样的读音。”
乌旅人正因为自己认定为“凡人”的洁世一突然爆发，一举反转取胜焦躁不已，休息室的门前，不太相见的人等候着他。
“去别的地方谈？”我笑着提议。
他小声咋舌，没有拒绝，简单拿了毛巾和水就跟着我出去了。
“心情不好呢，让我猜猜——不是因为输了比赛，而是因为自己的判断出错了，是不是啊？”
我看了看他比平时还要冷峻的侧脸，经常笑的人一旦没了表情，压迫感也倍增。
“因为不安所以极度渴望掌控全局，若是预测失误，发展超出自己的掌控，便会引发焦虑。”
“乌君，意外的好懂呢。”
黑发少年气到了极点，反而笑了出来：“啊，我现在可头疼得不行。无论是和以前的球路完全不同的积极又极具进攻性的羊，还是那个突然脱胎换骨的凡人——拜你所赐。”
我无辜地摊手：“我可什么都没做呀。”
“喝喝小酒，看看节目，每天过得可舒服了。”
“现在也不过是顺着势头，来安慰一下失意少年，加一加[好感度]而已。”
“难道不是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惊讶。你不是在心里早已经认定我是蛊惑冰织羊、玩弄很多人感情的坏女人了吗？所以我干脆迎合你的猜测啊。”
是泪痣。他左眼下的泪痣变得清晰可见。少年清俊的脸庞填满了我的视线，下颌线清晰锐利，眉眼间却是慵懒的味道，昔日戏谑的神情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霸道地撑住墙面，将我困在臂弯中狭小的空间里。
像一只被逼急了的猫。
他的思绪被眼前的女人搅得乱七八糟，本来平稳的感情也频繁波动。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
他举起拳头，最终只是无力地拍在墙面上。
怒气也随之消散几分。
乌很无奈：“别耍我了，你是在随波逐流的讨好，还是主导场上的氛围和流向，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哇哦~心性还不错嘛，居然能冷静下来。我惊喜地想。
那么再加一加调味料吧。
“乌君，你的口癖很有意思呢。你一直称呼他人为凡人，是为了强调自己的主张吗。”
我注视着他，他的倒影被困在我的眼中：“想要成为非凡之人。”
“你贬低凡人，也最害怕自己成为凡人，所以你通过践踏天才来摆脱凡人，向世界宣扬你的不凡。”
球场上的狩猎者，鬣狗一般难缠的猛兽，此刻第一次体会到被他人看穿，被猎人锁定的滋味。
“别害怕呀，小乌鸦。”我温柔了声线，抚摸着他的发丝，“我又不会扯断你的翅膀。”
“我就站在这里，什么也不会做。”
我贴着他的耳骨，轻声说着：“如果要分析我、解剖我的话，你要更努力一点哦。”
魔女向挑战者、反叛者发出了邀请。
02
对于竖起尖牙的宠物，要立下不可撼动的权威。
那么，对于听话的小动物，也要予以奖励。
Bonus time（奖励时间）！
我把高脚杯象征性地贴近洁世一唇边，他羞红了脸，拘谨地摇摇头：“我不能喝酒，我是运动员。”
“医生你不要再逗我了。”
逗小狗真好玩。
“说来，我还没和你好好说过话呢。”
我感叹道：“因为和你交流的效率很高，只言片语也能够明白彼此的意思。”
洁嘴角抽动：这就是医生你谜语人的原因吗。
他确实得到了成长，拼命思考，从只言片语中找到了出路，如果直接得到答案，或许就是另外一个结局了。
“你看过自己的录像吗。”我问他。
洁世一有些疑惑，老老实实回答：“看过吧，和Z队还有不熟悉的队友检查团队之间的连接效果的时候。不过用录像带研究对手的情况比较多。”
我按下遥控器，调出了他过往比赛的影像，他一副黑历史被投屏播放的尴尬表情，透过指缝看着大屏幕。
我按下暂停，画面挺在了他的第一场比赛，对战马狼：“你那时候为什么选择了国神。”
洁世一遇上专业的问题，迅速进入状态，回想当时的决策。
“当时情况危急，作出决定的时间太短，几乎是直觉，条件反射。但我的判断是基于我曾经[亲身]接过国神的射门，体验了他的力量，而我当时对雷切一无所知。”
不错，逻辑很清晰。我赞赏地点头。
“你是坐标，你的最佳选择不是基于客观，而是基于自我的感受。”
“从这里可以得到的结论是，你越是获取信息，俯瞰全局的直觉就会越发精准。”
“了解自己，了解对手，锻炼培养自己的球感。”
我指向他天蓝色的双眼：“有些事情，仅仅是知道就能够成为一件武器。看到即是意识到，一旦发生状况，自己脑海中能够选择的选项便会增加。”
“而左右胜负的往往不是看得见的选项，而是那些无数看不见的选项。”
洁世一似乎有所领悟，眼里的光更亮了些。
我继续下面的问题：
“你说你会研究对手，那你观看过对手的热身吗？”
洁世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好像没怎么看过，那个时候一般集中在自己的热身上。”
“选手的信息分为两种，长期信息和临场信息。”我解释道。
“长期信息，包括风格、习惯、性格、身体数值、球路选择偏向，都可以从往期的资料与视频中得出。而临场信息，更多的是球员当天的身体状态、队伍氛围、紧张程度之类的模糊多变的情报。”
思绪电闪雷鸣之间，洁世一准确地捕捉到了医生的用意，下意识脱口而出：“二子的那一球！”
利用后卫大腿拉伤的疏忽，精妙穿过防守的决定性的一球。他在公共的频道上看到了。
“对，这便是通过临场的观察获取当天的身体状态，这一关键情报。”
“至于队伍分为，赛场上也经常会发生：当你可以面对任何选手的围堵时，你有机会去选择让炸弹在谁的手中引爆，谁去承担这个失败的结果，从而挫败队伍的士气，挑拨队员之间的联系。”
“比如一支队伍里有两个存在竞争关系，相互龃龉的球员，让任何一方挫败都会成为另一方攻击的材料，从而点然炸药桶，从内部分崩瓦解。”
洁世一震惊到说不出话来：“这种做法……”
我温声询问他：“洁世一，你认为一支优秀的队伍是什么样的？”
“团结的，所有队员都保持高的水准，但每个人的长处产生连锁反应，相互竞争、相互进步的。”
Z队的写照，也是绘心的理想。
我继续问：“那你认为被一球的输赢所左右的队伍，是优秀的队伍吗？”
他下意识回不是，思绪却突然一脚踩空，惊愕地望向我。
洁世一已经落入了我的逻辑之中。
“所以能被那一球所离间的队伍，也不是强队。”
“你要记住，洁君：中招不是因为对方太狡猾，而是自己还没有强大到足以对抗一切的场外因素。”
“你成为职业球员后还会面临更多的杂音，媒体不会消失，家庭一直伴随着你，足球协会、俱乐部、甚至是你的足球教练，你将会无时无刻不处于测试之中，直到你可以屏蔽噪音或者被噪音所裹挟。中招了，代表你还不够资格，你被筛选下来了，仅此而已。”
“你可以不使用，但你要把‘敌人’可能会使用这一点烙印在脑海里。”我弹了弹他的额头。
“枪在你手里，你可以不开，但你一定要有枪。”
他一下子接收了太多超出常规的信息，稚嫩的三观还有点小破碎，整个人呆愣愣的，反复能从背景板里窥见深邃的宇宙。
等他回过味来，他的第一句话说：“医生，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
我有些困惑。
洁世一笑着说：“我以为医生会更冷酷，更可怕。”
“但医生很温柔，为我的选手生涯考虑，而且医生很博识，和我印象中的研究者也不太一样。”
他的笑容清澈，对他人的赞赏不分身份和立场，十分纯粹。
我装作受伤地叹气：“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你居然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而且讨论概率和理论的学者可不都是书呆子。”
“嘿嘿，抱歉抱歉。”
“医生和绘心先生关系好吗？”洁世一突然问。
哦，原来可怕的研究者的刻板印象来自他啊。
“我和绘心是理念之争，所以我们是平等的朋友。”
“我们相知，却永远不会相伴而行。”
“好厉害啊——”洁世一回想起来，又有些羞耻：“感觉我以前踢球太笨了，也太狭隘了。只是凭借感觉和浅薄的知识。”
我摇摇手指。
“洁君，想法绝不是凭空产生的，语言必定反应精神。从个人信仰和经验中来，从恐惧和原初的记忆来。”
“比如，对于不熟悉日本文化的人来说，土下座毫无意义。就像动物的鞠躬不是讲礼貌，是进攻的前置动作一样。”
“只有对自己有侮辱性质的行为才算惩罚。”
“就像马狼照英战胜你和Z队，称呼你为[球渣]，而你在第二轮选拔还他以[球渣]一样。”
“因为你真的感受到了伤害，才会用这个称呼来还击，来伤害他人。”
“就像——”
“喂！”一道突兀的声音插入我和洁世一的谈话，抬头，是满脸怒容，额角青筋暴起，极为不爽的糸师凛。
每天的晚训过后，糸师凛都会在固定的时间来到休息室瑜伽冥想，遇上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这次的怨气来得格外的大。
和士道在比赛中的不协调，洁世一打出超出想象一球的不爽，还有吃饭时和烦人的粉色蟑螂的口角。今天的糸师凛处于易怒状态。
所以见到医生亲切地、耐心地指导着洁世一，也感觉格外扎眼。
“我不是说了吗，你只用为我一人所用，其他人都是配角。”凛转向洁世一，眼神如刺来的尖刀：“你这么[温吞]松懈，根本没有被指导的价值。经过比赛你还不明白吗？”
洁世一再温和，也被勾出了些火气，尤其[配角]一词是他的阴影。情绪涌上心头，反射性将攻击的话脱口而出：
“那么，你一直把[温吞]挂在嘴边，是因为谁曾经对你说过这样的话，伤害过你吗？”
糸师凛仿佛丢了魂魄，整个人冻在原地，表情震悚，随后转为无法扑灭的愤怒。
我只是站在一旁。
什么都没有做。
无辜地、无害地注视着他。
——呐，小凛。
——曾经被抛弃之后跌入深渊，被憧憬之人贬低得一文不值的时候，你是什么样的心情？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