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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香炉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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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并不高。山南侧有一急一缓两条路通往最高的香炉峰。急路是几百级陡峭石阶,中间没有停歇转圜,脚程快的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就可登顶。
孔武和旻宁常在天将泛白时沿急路上山,看着太阳渐渐升起,霞光铺在山林之上,轻烟薄雾尽数散去,露出苍翠树木,山屋农舍,美不胜收。
孔武和旻宁并肩而立。凉风带着松林的香气迎面扑来,清爽宜人。“殿下,你说这里能不能望到紫禁城?”
“这里离紫禁城有六七十里,再高的山也望不到。”旻宁笑道:“山里难道不好玩,为什么要望紫禁城?莫非是宫里有牵挂的姑娘?”
牵挂的人自然是有,但并不是姑娘。孔武道:“不...不是姑娘。我惦记着护军营的兄弟,有日子没同他们饮酒了。”
旻宁知他没说实话,显是对自己不能敞开心扉,转身在峰顶的大石上坐下:“孔武,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殿下若是愿意讲,卑职洗耳恭听。”
“你这小子。”旻宁其实年纪比孔武还要小几岁,但他们身份有别。孔武虽然日夜陪在他身边,仍免不了拘谨恭敬。旻宁倒要摆出年长的架势,主动拉着他亲近。
“那天我求皇阿玛准我随营训练。外间的人只当我是锐意进取,有意在皇阿玛面前表现。其实恰恰相反。”
“嗯?”
“我是厌烦了宫里的事,才想在这山里避一避。”旻宁索性在大石上躺下,舒展身躯:“小时候,身边有数不清的嬷嬷内侍,时刻不得自由。如今长大了,又有各路人马来拉拢逢迎,烦不胜烦。”
孔武点点头:“殿下是正宫皇后所生,自然是人人寄予厚望的。”
“这些年我读书习武,一日都不敢松懈。我身边人虽多,却各有目的,各怀机心,就连皇额娘,也说不上是真心疼我,还是盼着我...将来好有个依靠。”
这几句话听来寻常,从皇子口中说出却牵涉了重大事由。孔武听得心惊,又不敢不搭话,便道:“这世上哪有亲娘不疼孩儿的。皇后娘娘自然是真心待您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可能是天性如此,我虽然生在皇室,却总是向往江湖之远。每每读到书中的隐士,或居于陋巷,或藏于山林,寄情山水,逍遥自在,就不由得羡慕非常。可惜就连这些书都要偷偷地读,比不得经世治国的学问,上不得台面。”
孔武心里叹道:“我费尽心思吃尽苦头,就想在紫禁城有一席之地。你们这些出生在峰顶的人,倒想着要下山归隐。真是气煞人。” 他此刻并不能体会权势累人,只当旻宁是小孩发牢骚,便哄道:“殿下在香山痛快逍遥一个月,也是好的。想做什么,卑职便陪你做什么。”
旻宁见他言语中仍有戒心,也不再多说。两人在山顶眺望一阵,遥见山下营房人头攒动,晨炊烟起,便从缓路信步下山,回营操练去了。
“义父腿上的血瘤似乎小了些。儿子下次再拿些活血化瘀的药草来,给义父擦洗。”
永寿宫东侧的耳房里,灯火昏黄。鄂啰里闭目躺着,双脚泡在木桶里。一个眉目清秀的小太监跪在地上,为他细细擦拭,正是鄂啰里收的义子汪福寿。
鄂啰里‘嗯’了一声:“储秀宫那边,有什么动静?”
“二皇子自从上次阅武留在香山,日日有平安信送来。皇后娘娘常有眩晕,便叫儿子念给她听。”
“看来皇后对你十分信任。做得好。信里说什么?”
“二皇子说,在健锐营学了鸟枪,骑射,鞭刀等各种功夫。皇后回信也不过激励抚慰,让他留意身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再没别的了?”
汪福寿凝神想了想:“是了,二皇子提到自己在香山有人作伴,甚是投缘,操练也不显辛苦无趣了。那人原是护军营的,叫孔...什么来着。”
鄂啰里心里一惊,睁开眼睛:“孔武?”
“对,就是这个名字。”
鄂啰里最近忙于其他事务,没将孔武放在心上。上次借乌鸦陷害不成,他也只是怪曹镇南办事不爽利,没能早把孔武赶出宫去。不成想几个月过去,竟然被他钻营到了皇子身边。
鄂啰里按了按额头:“这个人,非得除去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