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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催眠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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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到底还打不打算醒了?”
这已经是我第三遍发问了,都早上十点了,我在医务室从昨天晚上守到现在,一夜没合眼。他倒好,一直没睁眼。
“你就放心吧。”— 小悯正没心没肺地坐在桌子上喝果汁,用吸管吸得盒子滋啦滋啦响。—“血检结果都出来了,就一剂镇定剂,没事。”
我瞥了她一眼,呃…这么不关心,我都有点怀疑他们俩之间可能真的什么也没有。
可是你要那么说的话,昨天晚上躲在运动包里进入特别看护区,事后主动投案自首的,好像也是她。
欧阳教授又给她做了一番心理评估,最后的结论是,小悯虽然动用了暴力,但是懂得控制自己,没有对三位工作人员造成什么伤害,因此心理状态达标。这个结论听得我一脸问号,你们要是心里有愧就直说,干脆承认你们就是想对她网开一面不就得了。
凶手被捕了,然而什么也不肯说,姜警官他们想尽了办法,到现在还什么都没问出来。搞得他们束手无策,一早上派人过来看了好几次,一再叮嘱只要老沐醒了,马上就通知他们。所有人都在着急,只有小悯毫不在意,居然把他的积分卡翻了出来,自作主张地去换了只鸡。
我也不知道她这算是心大还是缺根弦,被无罪释放之后,她的心情简直好极了,回来就开始叽叽喳喳地给我描述昨晚发生的事情。她讲得眉飞色舞,我听得胆战心惊,这么看来,平时她对我下手还算是温柔的。
“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听说凶手是宋洋之后,我百思不得其解。—“老沐不是说…他都见过尸体了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小悯得意道,我也真是服了她,讲这种事…还能讲得兴致勃勃。—“上吊的人在垂死挣扎时,面部通常都会因为极度痛苦而扭曲,可能连熟人都认不出来。一看你就没好好读过破案小说,我早就在想他是不是找了个替死鬼。”
“不是…那替死鬼为什么要替他死啊?”— 我还是想不通,再说了,既然他没死…这段时间,他又躲在哪儿?
“鬼知道。”— 小悯耸了耸肩,好像对这个也不是太在意。—“我也不是特别清楚。等他醒了,你再问他吧。”— 她用鼻子指了一下病床上沉睡的老沐。
我倒是想问,那他也得先醒吧?
“行了,你陪着他吧。我去炖汤。”— 她又等了一会儿,终于彻底坐不住了,又把这种无聊的差事甩给了我。
得,我活该。谁让我担心呢。
结果刚走没两分钟,她又回来了,倚在门口,一脸见鬼了的表情。
“什么情况?”— 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她一个不怕凶手,不怕学校,不怕钻进运动包的人,什么东西还能把她弄成这副表情?
她指了指走廊:
“秦桑来了。”
咳?那你不至于这个反应吧?
话说…我都好多天没见过秦桑了。听见门外轻轻的脚步声,心跳还有点加速。
“你!”— 我也真不知道小悯吃错什么药了,我还什么都没干,就被她捶了一拳。—“能不能有点出息?看你那一脸花痴相!”
不是,我怎么了就?!
正想跟她理论理论,结果就在那一刻,秦桑进来了,我刚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只是这次遇见她…和我想象得相去甚远。
她也不说话,来了就掉眼泪,坐在我给她搬的椅子上不停轻轻抽泣。也是,老沐都出来了,郭文洁还是一点消息没有,她肯定以为还在特别看护区。本来答应了要帮她,现在看她这么伤心,搞得我心里也很难受。
“好了!”— 万没料到,小悯非但没一句好话,还下了逐客令。—“你别哭了,没事!快回去吧,这儿有我们呢!”
?这是哪儿跟哪儿?
更没想到…秦桑听了,还真的默默站起了身,走到门边,才轻轻说了一句:
“那我…就不打扰他休息了。”
呵,我倒希望有人能打扰打扰他,问题是根本打扰不到。
“哎,那我送你!”
我陪她走出了教学楼,正在搜肠刮肚,想着怎么安慰安慰她,却冷不防听到她问:
“真的没事吗?”
“你说老沐?”— 搞得我一愣。—“呃,应该没事吧。就是镇定剂,能有什么事,哈哈。”
“那…”— 她抬起了头,梨花带雨的眼睛充满祈求地看着我。—“等他醒了,你能不能…替我把这个转交给他?”
她伸出双手,我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蓝色针织布袋,玲珑精致,里面仿佛还鼓鼓的。我傻傻地接了过来,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是…?”— 直到那一刻,我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是什么呢。
“是梅花。”— 她低声说,雪白的脸颊忽然鲜艳得宛如盛开的腊梅,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呆若木鸡,拿着那个香囊站在教学楼门口,感觉自己就跟傻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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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也不知道小哲怎么回事,送个人送这么长时间,弄得医务室里只剩下我一个,很尴尬。—“你睡够了没有啊?”
这都十几个小时了,正常来讲,药效也过了吧。就一剂镇定剂,不应该醒不过来啊。
“要不…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过这招对他好像不管用,他又不是小哲。
奇怪。也不发烧了,体温37度,基本正常了。谁知竟然连叫都叫不醒,就跟昏迷了一样。
实在不行,那…就只能用那种方法了。虽然有点不礼貌,可是…那怎么办。
所以我深吸了一口气,伸手狠狠掐了掐他人中。
他微微动了动嘴唇,仿佛想说什么一样,还是不太想睁开眼睛。
“快醒醒吧。”— 我抓住他的肩膀一阵摇晃。—“姜组长还等着你帮忙呢。”
过了很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缓缓打量了一番四周。刚醒来的几分钟,似乎还有些迷惘。
“小悯?”— 他轻声问。
“嗯。是我。”
不管怎么说,能认出来是我,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开玩笑。我想,我知道苏先生为什么会说…他是最有可能把孙佳月当成秦桑误杀的人了。
那天在案发现场,他第一个检查了尸体,都没发现不是秦桑。
发现贺小海之后,他还问小哲这是谁。
因为…他根本记不住脸。
可能也是自闭症的一种表现吧。他只能记住他最熟悉的人。
比如小哲。比如学校里的老师。不过我也注意到了,在课上,他对老师很礼貌,可是每次在外面碰见,都得老师们主动跟他打招呼。
我没问他,也许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其实…这也没什么。如果是这样,那我们就是命中注定的搭档。
“我睡了多久?”— 他在努力找时钟,我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快十六个小时了吧。现在是十点半。”
“宋洋呢?”
“落网了。姜组长他们正在审,但好像不太顺利。”
他怔了一下,微微定了定神。
“你看见他了?”
“岂止看见他了,我还把他的鼻子打歪了。”— 奇怪,难道他连这都不记得了。—“什么意思啊?”
他淡淡一笑,仿佛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有时候会害怕…他真的是我想象出来的。”
真是受不了他了。
我翻了个白眼,狠命地掐了他胳膊一把,就算隔着袖子,不信他不疼:
“现在好点了吗?”
这个力度,别人肯定早就叫出声了。他只是微微抬起了眉毛,就好像是问我又在开什么玩笑。
弄得我还有点下不来台。
“姜组长派人来过好几回了。”— 趁他还没有追究的意思,急忙转移话题。—“他们想让你去帮忙。”
话音未落,医务室的门就开了。我还以为是小哲,回头一看,却是苏先生。
“原来你已经醒了。”— 他似笑非笑地说。—“竟然不需要帮助。”
我看了看老沐,很想知道他有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需要你们帮助。”— 老沐在病床上坐了起来,冷淡地说。—“如果我没猜错,镇定剂的含量…应该根本不足以致死,对吧?”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 苏先生又叼起了一根烟,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他告诉我…我很快就要死了。”— 老沐的声音很平静,就好像这件事与他无关。—“但其实他并没有打算杀我。他只是想…折磨在意我的人。”
“你识破了?”— 苏先生仍然咬着香烟,歪着嘴问。
“当时没有识破。”— 老沐坦诚地说。—“这应该是一种催眠手法。”— 不知为何,他似乎有一种向苏先生求证的意思。—“利用深度心理暗示,让我在潜意识里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或者马上即将死去。如果让他得逞,那么…就算我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我也永远不会再醒来了。”
我微微打了个冷战,这种事,以前我还只在小说里见过。以前肯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他确实昏睡了很久,叫都叫不起来。
“既然如此,你又是怎么醒过来的?”— 苏先生问。
我也想知道,结果一转头,突然看见这家伙的脸有点泛红。
“因为…我给自己留下了一道暗示。只要启动这个暗示,就能破解他的催眠。”
我正想问他是什么,冷不防遇上了苏先生的目光,那种戏谑的神情…刹那间,感觉整个脸都变成了蒸笼。
“看来…你还是有一些小聪明的。”— 苏先生不紧不慢地说。—“只可惜,对于大局…还是太欠缺考虑了。”
“至少他的思路是对的。”— 我忍无可忍,之前没怼他,我已经很克制了。—“不像你们。”
苏先生忽然轻轻一笑,终于把那根烟从嘴里取了出来:
“你别忘了,是他想让我们相信他有人格分裂症。贺小海的尸检报告结果是失血过多而死,你以为骗得了谁?”— 他轻蔑地笑了一声,完全没有看我们。—“是他答应了三天破案,可是三天之后,他还是没有抓到凶手。我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既然他这么想去特别看护区,那我就送他去特别看护区。”
没想到,他这么放任不管…竟然是为了让老沐进入看护区调查?!
“这么说…学校也知道?”
“欧阳教授一定看出来了。”— 苏先生还没说话,老沐已经笃定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们说?!”
他微微一愣,淡淡道:
“我没有机会。”
“没有机会?!”
“我也是临时才想到的。”— 他说得很平静,让人格外想扇他一巴掌。—“那天晚上,我看见贺小海的牙…就知道宋洋要报复的是我。”
我很想问问他和宋洋究竟有多大的恩怨,但忍了忍,还是没问。
“是他故意打掉了贺小海两颗牙?”
“对。被动催眠…就意味着需要抓住对方的心理弱点。”— 他点了点头。—“宋洋了解我的软肋。”
我明白了。那天晚上他放贺小海出来,不是为了吓唬别人。是想刺激沐云城。
“当时我就知道,他想让我进特别看护区。”— 老沐低声道。—“因为他已经无处可去了。”
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轻咳,一抬头,就看见苏先生站在门边玩他的打火机。
“既然你都想明白了…”— 他把一句话拉得很长。—“何不去试试让他招供?他们那边已经换了几组人了,到现在都没人撬得开他的嘴。说不定…他等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