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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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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不着。
凌晨三点,房间外的嬉闹声逐渐归于宁寂,玩累了的大家纷纷回屋休息了,很快,整栋别墅落针可闻。但晋页一点睡意都没有。
他听着背后的顾旸传来的匀称的呼吸声,后颈似乎能感受他鼻息的温度。
晋页翻过身去,试图将顾旸推远一点。
但他的嘴唇突然触到了一片柔软——后颈能感受到的温度不是错觉,顾旸的鼻尖里晋页后劲的距离不到一厘米,当他翻身过去,嘴唇便碰上了顾旸的薄唇。
似乎有点凉。
和上次的手掌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鬼使神差,在一片漆黑中,下颌轻轻向前抬了一下。
这是一个青涩稚嫩的吻,他在无人知晓的寂静中,吻了他的妄想。
回过神来,他几乎是瞬间坐起往后退,单人床哪有那么多余地,他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彻底醒了。
晋页立马站起查看顾旸的状态,顾旸的呼吸依旧那么匀称,无论是触碰还是噪音,看起来都没有打扰到顾旸的睡眠。
晋页心若擂鼓,他披上外套,甚至来不及穿鞋,光脚跑出了房间。
在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顾旸的眼睛缓缓睁开。
晋页来到了那个隐秘的KTV包间,已经散去的大家都很有素质,因为垃圾桶用来装果皮瓜壳了,于是就将喝完的啤酒酒罐垒在了一起,放在角落。
晋页心神不宁,那柔软而又发凉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他的嘴唇上。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立马放下手,强迫自己不去想它。
他环顾一圈,看到了角落那一垒空啤酒酒罐旁边有一瓶没有打开的酒,他知道自己酒量不太好,但低度数的啤酒应该不打紧,于是便拿到手上打开了。
他又给点歌台开机,开始放歌。
不过他倒不是想要唱歌,只是耳旁想有点声音,让自己别去想太多。
不过他没看清的是,他手里拿的是那是高度数的威士忌,不是啤酒。
等到顾旸在浴室里冲完冷水澡,又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回到床上把一切复原,甚至连被子的褶皱都一点不差。他闭着眼睛调整呼吸,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吻。
好了别想了,快睡着,一会儿他就回来了。
自己已经说过的,不能继续抱着不应该的心思和晋页接触了。
他……不可以,所以不能耽误了晋页。
顾旸心想。
为了让晋页讨厌他,他甚至故意让晋页去帮他要女孩子的微信。
可是……他看着晋页逐渐远离他,他只能一边装作没发现,一边继续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他明明已经忍了两个月了,可今天看着晋页一个人的背影,他还是没忍住。
他把自己的单人票换给室友的时候,室友开心的差点给他磕两个,以为顾旸是观世音转世,打算日行一善。
其实是因为他仗着自己的身高和视力,远远看见了晋页的号码牌。
说起来,原来接吻是这样的感觉吗?
晋页的嘴唇……是薄荷味的。和当时在餐厅触碰到的其他位置一样,晋页各个地方的体温似乎都比大部分同龄男生更高一些。
想着想着,很快,顾旸重新洗了一个冷水澡。
他再次回到床上,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晋页依旧没有回来。
顾旸终于忍不住自己的担心,翻身下床,带着晋页的拖鞋走出了房间,开始寻找晋页的去处。
将近四点的时候,他终于在KTV包间找到了醉的满脸通红的晋页。
晋页整个人缩在沙发上,听到有人进来,皱着鼻头抬起脸,望向门口,瓮声瓮气地问:“谁呀?”
“是我,晋哥。”
“你是……”晋页眯起了眼睛。
他的眼睛不是常见的棕色和黑色,而是夹杂着绿色的琥珀瞳仁,当他眯起眼睛望向他人的时候,就如同一只充满戒备的豹猫:“哦,你是顾旸。”
他身上的锐气突然就消失了,他用手摩挲着酒瓶的外壁,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
“是的,晋哥。”
顾旸走了过去,他捉住晋页的脚腕,蹲下去单膝半跪在地上,给晋页穿上了落在卧室的拖鞋:“别冻着了。”
晋页就这样低头望着顾旸,看他动作轻柔地给自己穿鞋,一句话也没说。
顾旸站起身来,把自己的外套披到晋页身上,帮他整理了一下有些杂乱的头发。
他转身准备离开,晋页开口叫住了他:“顾旸,你跟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女孩?谁……哦,”顾旸想起来了,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着谎:“我们正在联系呢,聊得还不错。”
他其实根本没有跟那个姑娘联系过,连微信都没加。
“哦,这样,”晋页点头,他突然把顾旸的外套脱下,扔在了一边,似乎不愿意与顾旸的东西有接触。
他把身上的睡衣整理整齐,确定自己看起来一丝不苟,慢慢坐直了,一只手抬起,搭在沙发的靠背上:
“顾旸,我给你唱一首《他不爱我》吧。
“你就把这首歌代入,我是那个他,你是那个我,好吗?”
顾旸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看着晋页。晋页的背打得笔直,明明嘴角是笑着的,那双琥珀瞳仁上面去蒙着一层水雾。
顾旸声音有些发涩:“好。”
可晋页张嘴,唱的却是《我还想他》。
晋页垂下眼帘,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他的声音很清冷,总是夹杂着孤独,有着一种根深蒂固的伤感。
他清唱起来,修长的脖颈扬起:
“狠了心说,真心谎话。
“别告诉他,我还想他。
……
“顾旸,我好看吗?”晋页第一次没有移开目光,他迎着顾旸的目光,看了回去:“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晋哥,我喜欢你。”顾旸回过神来,挂上那副花花公子的样子,打了个响指。
“顾旸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晋页闭上了眼睛,他掩饰不住眼底的失望了:“你对每一个人都这样随心所欲的分发着你的赞美,我不需要你的这种批发。”
“晋哥我是真心夸你,我不是批发,我夸别人是随心所欲,但夸你不是。”
“那你真的喜欢我吗?”晋页突然发问。
“我……”顾旸哑住了。
“之前不是一口一个喜欢吗顾旸,为什么现在不说话了?”晋页把手从靠背放了下来,他踢掉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
“喜欢啊,当然喜欢。”顾旸走过去,蹲下身子,拿起被晋页踢掉的鞋:“晋哥,把鞋穿上,你本来就穿的薄。”
晋页看着顾旸单膝跪地捡鞋,忽然放下左腿踩住了顾旸的膝盖。
顾旸抬起头看他,他俯下身,勾过顾旸的脖子,凑在顾旸耳边说:“那下次要是那个女孩来的时候,你当着她的面,跟她说,你最爱的人是我,好不好?”
“嗯,顾旸,听见没有?你跟她说过这话吗?”晋页喝醉之后,说话时的声音微微有些发糯,尾音不自觉地上扬,仿佛带着小勾子,挠在了顾旸心上:“她现在是你女朋友吗?”
他离顾旸的脸很近,顾旸能感受到他的须后乳的味道,是一股清淡的白茶味。
晋页没有听到顾旸的回答,于是松开手,向后仰去。他倚靠在沙发上,左脚因为身体的动作而移动,从顾旸的膝盖滑到了大腿上。
顾旸很少见到晋页摘下眼镜,晋页那唬人的沉稳很大一部分其实来自于他的无框金丝眼镜和生人勿近的气场,他总是板着脸,微微下垂的嘴角和有些上挑的眼尾看起来让他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对接触的抗拒。
可当他摘下眼镜,收起那一身尖锐的硬刺之后,十几岁的少年气就会报复性地迸发而出。他看起来只有小小一团,头发有些长长了,轻轻柔柔地伏在耳朵上。因为有些发醉,眼角眉梢都带上了一抹浅浅的绯红。
他向仰着头,有些难过的样子,无力地倚在沙发靠背上。
如同刚被人欺负过。
他忽然又直下身子,把手撑在顾旸胸前。
顾旸身上的肌肉线条练的很明显,晋页的手指一路往上,忽然埋下身勾住了顾旸的脖子。
晋页的睡衣有些宽大,当他俯身的时候,领口就会下垂,从顾旸半跪的角度,能望到锁骨。
如果往下继续看,能一眼一直望到腰。
“晋哥,我单身,哪里来的女朋友。”顾旸把杂念甩出脑子,又恢复了他的嬉皮笑脸:“我当然最爱晋哥了,谁能不喜欢晋哥啊,人这么好,脑子又好使,长得还好看。”
“原来我们顾旸还没有女朋友,”晋页又凑近了一些,顾旸把手握成拳,狠狠掐着自己,努力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
可晋页忽然就放开了勾着顾旸脖子的那只手,他从沙发上站起,走到角落后慢慢蹲下。
他蹲下去,跟那一垒空酒罐聊天:“你们看,那是不是说,跟他以前说的那些谎话一样,他最爱的人还是我。”
少年人在大冬天的夜晚声音有些沙哑,因为跑得太急,只穿着晚上睡觉穿的白体恤衫当睡衣,显得无比单薄。精瘦的脊背被柔软的面料勾勒出轮廓,仿佛一只手就能揽入怀中。
顾旸突然唇舌有些发干,他闭上眼做了几次深呼吸,终于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了下来:“对,晋哥,我最爱的人还是你。”
晋页又回过头,看着顾旸,眼睛里面是一闪而过的泪光。
他控制着声音的哽咽,说:“也是,你要是……那个……有女朋友的话,哪还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跟我表白,是吧?”
他没有等顾旸回答,突然轻声唱起了歌:
“我等你,半年为期,逾期就狠狠把你忘记,
“不止伤心的还包括一切甜蜜,要等你证明你自己,
“我可以纵容你在心底,也可以只当你是过路的人而已。”
一曲终了,他冲顾旸笑了起来:“好听吗?顾旸。这首歌送给你,叫《亲爱的路人》。”
“我拒绝,晋哥。”顾旸说:“真的,”
“我觉得你适合听这首歌。”晋页站起来,看着顾旸。
顾旸深呼吸了一口气,试图稳住自己的情绪:“晋哥,我听不进去。”
“什么?”晋页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就是……你不喜欢我,我听不进去。这歌怎么听起来跟分手一样,太不吉利了。”
顾旸艰难的继续着自己的吊儿郎当,却听见晋页打断了他,声音无比温柔:“你得有过曾经才能分手,对不对?”
“晋页!”
“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不过是路人,结束吧。”
“晋页?什么结束?什么意思!”
听到这句话,晋页笑的更加开心了:“顾旸,要结束了,确实要结束了。”
“然后呢?”
“然后?我们没有什么然后了,顾旸。”他笑出了眼泪。
有些事情,虽然还没有开始,但是已经看到了结果。
要是真的再继续坚持,便不过是成了自我折磨。
不是你的拒绝太难懂,而是我曾经的幻想太诱惑。
可是没有一点把握的我,凭什么执着。
顾旸往前踏了一步,向前弯曲的双臂是一个拥抱的姿势。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他退了回去,收回手,狠狠从眼角抹过:“好。是我对不起你,晋哥。”
晋页不笑了,落下的眼泪在下颌最低处汇聚,摔在地上裂成无数瓣:“顾旸,你能不能别说对不起了,我说过的,我不会骗你,所以我不会跟你说没关系。”
晋页低下头,他把眼角的眼泪擦去,再抬起头时,再也没有半点脆弱与不舍:“但是现在可以了。”
那一刻起,仿佛他们只是初见。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仿佛从来都没有相知相识。
仿佛曾经,以后,都不过是无关痛痒的路人。
他站在那里,再也不畏惧与顾旸的目光相视。
晋页一直是一棵挺立的松柏,他不追什么清风,也不求什么明月,他自己拥有着层叠群山,他从来就不需要任何人。
他只是被人突然不知天高地厚地闯进了领地,他下意识武装过自己,但那人撬开了他层层叠叠的坚硬外壳,让他放下了十多年来养成的防备。
最后却图穷匕见——原来只是为了来写下一句“到此一游”。
晋页说:“顾旸,祝你前程似锦。”
后来顾旸才知道,原来那晚的前程似锦,是再也不见的意思。
——我找不到可以相送的花,那就把我的告别,簪在你的衣襟上吧。
这个年纪的少年人似乎总是有花不完的朝气与活力,但其实靠太近了,就会沸腾。过沸的热情会蒸发掉,剩下的只有一摊死水,再也不会有半点波澜。
醉意袭来,酒劲逐渐麻痹了晋页的四肢和大脑,他身体一晃,向前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