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落》deedo

1、第1章 坠落的梦境

　　吴朵从梦里疼醒的时候闻到很浓烈的消毒水的味道，一睁眼就被屋顶明晃晃的灯光刺得“啧”了一声，她连忙抬手去挡，却没想到手背上的刺痛和耳边噼里啪啦的声音同时传来，她重启的大脑终于清醒了一点，眼睛适应光线后聚焦才发现是自己手背上的留置针被扯得从皮里穿了出来，此时血珠正从针眼里向外冒。
　　助理林勤进病房时地上一片狼藉，吴朵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的手背发呆，也不知道醒了多久了，但是从手背的肿胀高度和凝固的血珠来看，她已经保持这幅恐怖的姿态好一会儿了。
　　林勤顿时头皮发麻，一个箭步冲进去猛按护士铃，叫她:“吴总。”
　　护士很快赶到，吴朵回过神来，慢慢放下手，任护士处理。
　　林勤小声汇报:“吴总，您胃出血了。”
　　其实当时在饭局上胃开始疼的时候吴朵就知道完蛋了，因为这种痛感她太熟悉了，但是还来不及交代什么就在酒精和钻心的疼痛中昏昏沉沉的晕了过去。
　　不得不承认，身体确实不如从前了。
　　护士麻利的处理好了伤口，重新扎了针，离开前语气不善的教育:“年纪轻轻的不知道爱惜身体，不想老了以后受病痛折磨就别再这样拿命喝了。”
　　吴朵温顺的点头:“知道了，谢谢。”
　　等护士离开后吴朵抬眼看向脸色还没有回转过来的助理:“别和叶总说。”
　　林勤的脸瞬间又白了一度:“吴总我……”
　　吴朵皱起眉，适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林勤连忙把手机递到她没有输液的左手里，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抬眼看向林勤的目光又冷了一分。
　　林勤连忙解释:“吴总，当时您还昏迷着，叶总一直联系不上您就打给我，我也不能说谎就只能如实汇报了。”
　　吴朵也知道不可能瞒得住，目光稍微柔和些许，接通电话:“喂。”
　　叶一铭带着冷气压的声音传过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吴朵如实说:“疼。”
　　她疲惫的语气让电话那头停滞了好半天，许久才又传来一声更低沉的咒骂:“等老子回来弄死他们。”
　　想象他此刻咬牙切齿的样子吴朵忍不住笑:“别，你忙你的事情，我没事，又不是第一次胃出血了。”
　　叶一铭被气笑:“你也知道不是第一次啊。”
　　“真没喝多少，就身体最近有点超负荷了。”吴朵懒洋洋的说，“是个好项目，手术机器人方向的，我考察过了，可以做。”
　　电话那头又没声音了，她知道他在权衡——生气归生气，生意归生意，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这么多非黑即白，更没有任性一说。
　　远洋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私募股权基金，虽然不缺好项目，但远洋不接自然还有其他的龙头基金接。
　　没有把生意拒之门外的道理。
　　“再睡一会儿吧。”最后叶一铭说，“我上高速了，过会儿就到。”
　　这就是翻篇的意思了。
　　吴朵松了口气，疲惫感顿时汹涌袭来。
　　林勤看着她挂了电话，犹犹豫豫的开口:“吴总，长泰机械医疗的李总一直在外面，进来看过您几次了，您看？”
　　“跟他说我没事，只是老毛病犯了，谢谢他安排的病房，项目的事之后再详谈。”
　　来S市十多年，什么浮沉没经历过，社会早就教会了她凡事留一线的道理。
　　吴朵说完后很快又坠入了梦境——那个一点新意也没有的、一直都在蚕食她的梦境。
　　从有记忆起她就会反复做一个和坠落有关的梦，场景很多，或是风声呼啸的山顶，或是万家灯火之上的天台，或是腐朽生锈的铁塔，但无论在哪里，结果都是不可避免的下坠，径直砸向地面，永无止境的坠落。
　　她无法摆脱这种要死不活的、坠落在梦里的境地已经很多年了。

　　再醒来时叶一铭已经到了，正坐在她床边安静的看文件，是她撰写的关于这个项目的可研报告。
　　他看得很投入，她便没有打扰，直到他翻到最后一页才开口:“没骗你吧，真的不错。”
　　叶一铭从报告里抬起头，嗯了一声表示赞同，问:“想以什么方式做？”
　　吴朵缓缓坐起身:“成熟了，用并购摘吧。”
　　叶一铭伸手扶她动作轻柔，眼神却冷了一分:“等买到手就把那群兔崽子赶走。”
　　“幼稚，粗鲁。”吴朵知道他在说气话，但还是忍不住笑。
　　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又看了看她仍然肿胀乌青的手背，叶一铭轻轻抚上她的头发:“还疼不疼？”
　　吴朵摇头:“小病。”
　　叶一铭突然想起她曾经那次胃部出血到呕血的样子，一句话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我们结婚吧。”
　　吴朵愣了一下，不知该作何反应，半天才笑骂:“你有病吧，这是医院。”
　　这段戛然而止的对话把刚买早点回来的林勤震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呆愣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不得一头把自己撞懵过去。
　　虽然在公司也听说过许多关于两位领导之间关系的猜测，但这么直接的撞破还是第一次。
　　两位老总却不甚在意，毕竟这样类似的对话已经发生过几次了。叶一铭经常在莫名其妙的场合求莫名其妙的婚，而吴朵也每次斩钉截铁的拒绝，理由很简单——她不喜欢“家”这个概念，也许这辈子她都生不出和某人组建一个家的想法。
　　毕竟有关家带给她的，都是记忆犹新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