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善》见山不见山

1、引子

　　传言 道，千年之前，人间皇城旁有一座极为繁盛的道观，这道观没有名字，里面供奉的神像更是连面容都看不到，人们便称此为无名道观。
　　神像为何又看不到脸呢，因为没人讲过他真正的样子，前人凭借他们记忆中的样子雕刻了这尊神像——身披青衣斗篷，帽子遮住了他三分之二的脸，手持一柄长剑，剑锋上的黑色的血珠，喻指恶人的血。
　　关于这座无名神像，民间佳话无数。传言先帝曾受过此恩惠，回宫后令人翻修道观，隔三差五的到道观来跪拜，无名道观也是从那时被世人熟知的。
　　历经百年，香火鼎盛，延绵不绝。
　　直到有一天，它突然沦为一片废墟。人们先是愤怒，嚷着要抓住凶手严惩，与此同时要重修道观
　　当日下午，皇帝派人围住了那片区域，不准任何人靠近。人们又开始疑惑他为何会这样做，毕竟是他们尊崇天子，也是敢怒不敢言。
　　几个时辰后，有消息放出，有信徒亲眼见到天人下凡劈毁此观，皇帝与国师受到托梦，简言之，他们见到人间一片灾祸模样，此无名神像乃为大煞。
　　凡间道观无数，供奉的天神数不胜数，人们开始远离那座无名道观，视那片废墟为不祥之地。不久，杂草遍布，被世人遗忘。
　　香火延绵百年，一夜之间报废。所谓的信徒，所谓的忠诚，辗到他人座下。
　　———！
　　“情理之中，没人见过真容，流传下来的英勇事迹也是从前人口中听说的，先不说是不是真的，我倒好奇这观到底灵不灵。”
　　台上的白衣老头面露难色，“这……老朽可就不知道了，毕竟是传言，过去了这么久，谁又会知晓呢。”！
　　说完不停来回抚动自己的长胡子，面带慈祥的看着方才接话人，青年不禁冷笑，对老头说的话很是不屑。
　　青年身旁坐着另一位看似还未及冠的少年，安静的自己喝茶。
　　老头见青年不搭理他，有些尴尬，自顾自的调整了衣衫，准备讲述新故事。
　　“那观……”
　　“桑忌，不得无礼。”
　　青年还欲问些什么，就被身旁的少年打断。
　　桑忌没再说什么，少年低声又说了句，“别闹事儿，还要赶路。”
　　青年点点头。
　　后半程桑忌都没再说话，舞台两边有几个手拿棍子的保镖，死死的盯着台下，想是等人再挑刺儿就把人乱棍轰出去。
　　没过多久，桑忌与少年起身。
　　边上的角落里不知何坐了人，少年抬头时对上他的视线，那人冲他笑，少年先是一愣，紧接着也冲那边笑，觉得这位郎君好生奇怪，别人都挤到前面来听书，他却独自坐在角落，就算身前空着一大片位置他也不往前挪，想了想，也没有太过在意，往外走去了。
　　桑忌随着宋折的视线望过去，什么都没有，正疑惑，宋折已走到门口，自己只得追上去。
　　凡间大多地方都有上古天神设下的破雷阵为禁制来抑制非凡之人使用法力，否则会自噬其身，万年以来无人敢破更无人能破。因此在特定的地点再神通广大也和常人无样，所以宋折和桑忌从不知几千里外的地方赶回来，一路废了不少时间，桑忌更是劝了一路，让宋折直接回六重天，再跳到婪山，省时又省力，可宋折就是不同意，就算他们已经快走到皇城，桑忌依旧没有放弃劝说。
　　“穿过护城河就到古婪了，不远了。”
　　桑忌叹道：“罢了罢了，倒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明儿你要是不能准时出现在天机大殿上便有你好果子吃。反正我是不用去的……”
　　你一句我一句的接着，天色已然黯淡下来。
　　二人走到清水镇，前面不远就是护城河。
　　宋折停在一个客栈前，抬头看着门上的牌匾，“芙蓉客栈”，清水出芙蓉吗？这客栈的老板该是位女娘吧。
　　“走吧，吃点东西，明天再继续走。”
　　……　　说完便提起衣裳走上台阶，门口的小二见到立马跑过来迎接。
　　一会儿要喝茶听曲儿“，一会儿要赏花观水，这会儿要吃东西休息。
　　以他们的速度回古婪过夜时间是绰绰有余的，坚持先回古婪的是他，不回去过夜的也是他，真不明白宋折怎么想的。
　　宋折找了个没人的桌子坐下，桑忌再不情愿也还是过来了。
　　与此同时，他们身前的桌子走过来三四人。
　　“赶快吃点东西好休息，明天早点起来。”

　　领头的是一个半吊子道士，身边有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还有一个人很瘦小的，与那高大的大胡子站在一起，就像只蚂蚁会随时被踩死，莫名让人觉得好笑。

　　“真的要去吗，死了那么多人，靠我们真的可以吗？”
　　“怕死别去啊。”
　　“诶诶诶，这马上都行动了，计划了那么久，咱别先自己人伤了和气。”
　　“可是……”
　　“没有可是了，别紧张，只要我们好好配合一定没事儿的。”
　　“……”
　　“虎妖而已，老子一刀砍死它。”
　　“古有武松打虎，今有肖郎杀虎，定是一段佳话呢”
　　“……”
　　修仙之人耳力甚佳，他们说的话二人听得一清二楚。
　　宋折放下手里的茶杯，抬头就看到桑忌板着一张脸看着他，“你不会要去吧？”
　　宋折无奈耸肩，“谁说我要去了？”
　　“那是最好，走吧，上楼休息去。”
　　宋折没说什么，茶水沾湿食指在木桌上划了几下，“去。”
　　一瞬间，方才画在桌上的符咒出现在对面三人的背上，闪着一道浅浅的金光，然后熄灭。
　　桑忌知道他不放心，没多问。
　　这次神君召集诸数天神聚于天机大殿，想必不是为了聚一聚这么回事。虽说几百年来宋折上六重天的次数屈指可数，也没留下个什么功绩，不过他也是在天机祠刻下名姓，登记入册了的。
　　说来又惭愧，宋折六岁飞升，那时候也许是太小，不知道成仙的意义，只是这仿佛是身边人所期待的。
　　年少飞升，何等风光。
　　十七岁之前，在父亲的督导下休息法术，十七岁之后闭关精修，一闭就是两百年。
　　出来后时局大变，厄日灭族，父亲与母亲失踪……再后来，他离开古婪，寻找父母下落，一晃又是五百年。
　　夜已经很深了，宋折却无一点睡意。屋子里有窗户投进来的微光，今夜的月倒是挺亮。
　　又躺了会儿，实在睡不着。宋折起身拿起衣服三两下翻到人家屋顶上来。
　　这两年刚兴起夜市，镇上灯火通明，甚过白日热闹。
　　宋折其实想着回婪山过夜，明日再同滕颐一起上六重天的，可是他不知道怎么面对五百年没见的义父。
　　当年出走时的赌气，到现在已然成为一种难以言说的心绪。
　　他记得小时候，他最喜欢他的这个义父了，只要在亲爹那儿受虐了不开心了，就跑到滕颐这儿来求安慰，那时候，他觉得他义父是全世界最好的人，他想要的任何东西，滕颐都能给他搞来，但是那个时候，他想要的也不过是想吃的玩儿的小玩意儿罢了。
　　不远处的灯火渐渐暗淡。
　　月亮西落，一夜无眠。
　　宋折出了很久的神，再反应过来天已经亮了，公鸡在院子里打鸣。他刚想跳下去把桑忌叫起来走了，就有三个人从屋内抢先走了出来。
　　是昨晚商量着杀妖那三人。
　　昨晚宋折心不在焉的，现在想来，怎会有凡人主动去杀妖的，况且还带有位弱不禁风的小生，那小生似乎还很害怕，怎么想都不对。
　　心下一热，使了张隐身符，决定跟去看看，桑忌醒了自回回去的。
　　一个半吊子道士，一个胡子邋遢的大个子和一个小瘦子，额，看上去好像没一个靠谱的，虽说方圆百里都用不了法力，但随便遇上一个道行颇深的妖，也就是给人当“早饭”的份儿了。

　　几个人一路上倒是一句话没说，那小瘦子闷着头，走在另外两人后头。
　　“那个，我行个方便，你们等等我。”
　　大高个不耐烦的催促他快点，实际上两人并未停下步子等他。
　　瘦子见没人等他，慌里慌张的提裤子。
　　宋折灵光一闪，一掌落在瘦子后颈，可怜他刚提好裤子就晕了过去。
　　罪魁祸首在心里默念着莫怪，说不定还能保你一条小命，他把身上的一袋银钱塞进了瘦子胸口，自己用替身符幻化成了他的模样。

　　半吊子道士见人迟迟没有赶上来，终于停下，转头催道：“怎么这么墨迹，还不快点。”
　　宋折回首，健步走过去。

　　“既然如此不称心，带上我干嘛呢。”
　　宋折小声的嘟囔。
　　高个子听见了，居高临下的凝视他，“你说什么？”
　　此时的宋折须要仰着头看他，小半吊子叹口气，装出一副很累的样子来拉大胡子。
　　“肖大哥，马上就到了，先走吧。”
　　随后朝着宋折笑，“你别气，马上咱就发财了，到时候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我们拿钱做我们的生意，你拿钱照顾你的老母。”
　　这笑得……难看死了。
　　合着，是为了图财
　　宋折没说话，学着小瘦子的样子低下头。

　　道士拉着大胡子往前走，压着声量道：“你急什么，他又活不了多久了，你这爆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大胡子冷哼一声，甩开拉住他的手。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这小瘦子是他们半路诓过来给虎妖做诱食的，他们就是要在虎妖吃他的时候杀了他它，再去领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