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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逃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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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夕前夜,北部地区大雪封山。
  郊区一不知名山林,黄昏之际,大雪渐停,至深夜,晴空碧月,一片寂寥。
  林间一颗樟子松上,忽然扑腾飞出一只猫头鹰,振落树梢积雪,咕咕叫着往山林深处飞去,树下,一黑影极快掠过。
  满山林积雪没至小腿,一般人连维持正常走路都极为困难,而来人却是如履平地,像是身后有猛兽追赶,不管不顾往前急奔。
  寒风吹落来人头上兜帽,露出一头齐腰黑发,脸色苍白,鼻头早已冻的通红。
  身体的疼痛和冰凉让她麻木,更确切来说,自从三天前,这种连同灵魂也荡然无存的麻木就一直伴随着她。
  她在以麻木和惊人的速度在山林狂奔,周围树木在她眼里成为虚影,但是还不够快,远远不够,她已经听到了那野兽般的喘息,闻到了那从张开的利齿里喷出的腥臭,那些东西在逼近,越来越近,也许下一秒就会抓住她,将她撕碎!
  绝望如同看不见的鬼手逐渐攀爬扼住了她的喉咙,只差轻轻一握。
  下一刻,那轻轻一握毫无防备到来,她踩空了,速度过快和一片雪白让她丧失了基本的判断力,当她朝着山坡跌落时,身体翻转,缩起身体抱紧了怀里的东西。
  在经历了瞬间的失重后,她躺倒在雪地上,预想的疼痛没有到来,厚重的积雪转移了大部分的冲击。她喘出一口气,掀开衣袍,露出身体里唯一的温暖。
  怀里,是一个包裹在棉布里熟睡的婴孩,两手轻轻握拳,似乎在做梦,时不时蠕动粉嫩嘴唇。
  她盯着婴孩,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反倒是极度的憎恨和厌恶。
  以往的记忆如同走马灯在脑袋里旋转,那些记忆是那般美好和真实,仿佛她现在还能感觉到,然而这份美好和真实却在某个时间段戛然而止,继而分崩离析,痛苦和绝望厚毯一样压在她身上,连日来的恐惧和逃亡生活在此刻的跌落中,汇聚成眼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都是你……全部都是你!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这个世界不会接纳你,你根本不该存在……”
  她压抑着大哭,双肩剧烈耸动,维持清醒的防线骤然崩塌,过往和现今如同两条不被交融相互割裂的线,反复折磨着她的神经,无声无息中,手爬上了婴孩的脖颈,慢慢收紧。
  只要扭转错误的局面,她就能回到从前,她也依然还是她,不用担惊受怕,不用每时每刻忍受身体的痛楚,不用满怀憎恨。
  “杀了你!”她脸上扬起疯狂和扭曲的笑,来自灵魂的颤栗让她全身发抖,如果说这世上最有资格杀死这个孩子,只有她,生下这个罪孽的她!
  冰凉将熟睡的婴孩冻醒,沾着点点雪花的睫毛颤抖,随后睁开眼睛,那如同黑曜石般的瞳孔似乎在雪地中闪动着光,窒息感没有让婴孩因为感到痛苦而哭泣——她笑了,露出粉红的牙床,用世上无可比拟的纯粹的爱意看着面前的女人,一种来自血液里的无形纽带在此刻将二人相连。
  女人愣住了,更为剧烈的情感冲击着她的灵魂,足以让她犯下错事。
  滚烫的泪水砸在婴孩脸上,婴孩愣了一下,随后又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伸手想要抓住女人的头发,那飘舞的黑色发丝引起了婴孩的兴趣。
  颤抖的手往上移动,捂住了婴孩的嘴巴。
  “别笑。”女人说道,下一刻,婴孩果然不笑了,只是大张着嘴,伸手去抓她的头发。
  远处飘来了一丝腥臭,女人瞬间止住眼泪,警惕的朝山坡望去,一眼却看到雪地上的团团鲜血。
  她脸色瞬间惨白,伸手拉起衣袍,下身不知何时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染,过度的透支让身体面临崩溃。
  “我会后悔的。”她低垂着头,单手将身上御寒的衣袍解下,将婴孩笼罩其中,又取下脖子上的一块温热古玉套在婴孩的脖子上,婴孩两手抓住古玉,来回摆弄。
  她抱着婴孩,环视四周,来到一丛低矮的灌木下藏了进去,然后佝偻着身躯,倒退将滴落的鲜血掩埋,做好这一切,她深深看了一眼灌木,转头朝前奔去,血迹如同面包屑一路随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