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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8、各自为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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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千羽看着世子殿下离开的身影、迟迟不愿收回视线,直到宋明赫带着苏浜闯入她的视线中、她才放弃了希望,本来就是自己硬要闯入宋明赫的视线里的,她若是退回、宋明赫也不会说什么吧。
  “小侯爷,你伤势如何啊!”宋明赫进营帐后一本正经地问候章远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偷偷在幸灾乐祸呢,”章远修也不愿再和宋明赫置气,他再怎么折腾、最后在宋明赫迎娶荣成公主时都会沦为笑话,他得挽回点自尊心,“我输给第一名不丢人。”
  “我也是输给第一名,只是没你输得这么惨烈,哈哈哈哈。”苏浜抢先回答。
  “这点伤算什么呢,男子汉大丈夫哪有没受过伤的啊,你能从第一名手里毫发无伤地出来,说明你根本不值得人动真格。”
  “小侯爷不是那第一名,又怎知我全无还手之力呢!”
  “你真有能耐就夺个魁再来显摆吧!”章远修也懒得和苏浜计较,只是宋明赫永远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让他很嫉妒,宋家从寂寂无名到如今如日中天、虽然背负了不少骂名,可那都是冲着宋宥深去的,宋婉婉虽没能当上太子妃、依旧可以嫁给探花郎,宋明赫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迎娶胤朝最尊贵的公主,宋宥深为官虽未能为国为民、可为父实是问心无愧,可那些骂宋宥深的又有几个是真的为国为民呢!就眼前的这几个人又有哪个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啊,章远修看着盛郁、裴榕音、章千羽,还有刚走的杨熠,不禁失笑,他们这群人到最后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吗?别人不知道、章远修自己是不可能了,除非他把宋明赫杀了,可即便杀了宋明赫、他的父亲也不会同意,先前和贺家小姐的婚事作罢是意外,但之后还会有孙家小姐、李家小姐,章氏只有女儿可嫁入皇家、男儿不得与皇室宗亲联姻。
  “三姐曾认识一位江湖高手,等我把人请回来多加练习,两年之后必能夺魁。”
  “苏小姐今日没来看比赛吗?”章千羽询问。
  “苏姐姐有些乏了,先回马车上休息了。”宋明赫这才敢看向章千羽,可章千羽却视若无睹。
  “我受这么重的伤,你姐姐也不来看望一下,真是让人寒心!”
  “我姐才不管你死活呢!”
  “那她之前为何要冒险送信?还不是为了帮我!”
  “和你有什么关系!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送什么信?”裴榕音看向章远修。
  章家兄妹俩并未立刻回答,连宋宥深都能看出裴贵妃的意图,侯爵府又怎么会不防着裴家呢?从始至终将裴榕音当做自己人的只有肆王一人。
  “肆王也知道,不如榕音姐姐去问他吧。”章千羽也不再顾及许多,即便肆王未来当不上皇帝,姑姑也还是皇后、太后,侯爵府要保的也只是侯爵府的女儿,再多也不便插手,可裴榕音就不一样了,她若是当不了太子妃、做不成皇后,那裴家还有个裴贵妃呢,章千羽可不像荣成公主似的一心向着裴榕音。
  “我自会问他的。”裴榕音并没有说气话,陵园她去不了、□□成公主去得,她自然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千羽,你不是真的想嫁给宋明赫吧,我只当那是你幼时戏言呢?”
  宋明赫不知道话题为何扯到自己身上了,可他也想知道、章千羽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从小到大因为父亲的缘故、同龄的那些世家子弟背地里没少欺负自己,章千羽是第一个主动找自己玩的人,若她真的喜欢自己,那宋明赫就会向父亲请求迎娶章千羽,父亲那么疼自己、应该会应允的。
  “我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就不劳旁人费心了。”
  “是我误会了,你们章氏一族向来家规森严,你又怎会有逾越之举呢!”裴榕音说完后便自己离开了,她是孤独的,在这胤都、甚至整个胤朝上下,好像只有她不甘心受困于这副女儿身,喜欢就表达、想要就争取,她从不掩藏自己的野心,男人可以争权夺利、女人为何只能争风吃醋?比起和肆王之间的情意、她更在乎的是肆王能给她什么,她要做他的妻子、也想做他的皇后,所以她不止爱他、更要助他登上皇位,裴榕音并不是选择站在肆王那边、她一直都是站在自己这边,即便是她的父亲和姑姑也不能阻拦自己,他们都很爱她、她也敬爱他们,可每个人最爱的终究是自己,所以她不觉得对不起他们,至于谁能得偿所愿就各凭本事了。
  盛郁也不知道苏箐帮忙送了什么信,章远修小时候明明和自己最亲近,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整日围着太子转,若全是因为荣成公主、那他这下必定伤透了心,不过这样也好、早些断了念想早些清醒,省得姨母为了他的婚事犯愁。
  “远修,你之前可认识裴秋霖?”
  “不认识,他难道不是裴将军府上的人吗?”
  “可裴啸正和裴榕音似乎也不认得他,我方才看他出手,招式并没有你说的那么阴险毒辣,他赢得很磊落。”
  “可能是这次的对手不如我。”
  “可你不是说孙志成的武功在你之上、是此界最有望夺魁的人嘛。”
  “你的意思是孙志成并没有拼尽全力吗?”
  “你们俩也看了他们的比试,可觉得有异样?”盛郁看向宋明赫和苏浜。
  “决赛确实没预想中的那么激烈,可能是上午的比试消耗了他们的精力、还没缓过来。”苏浜看了很多场比试,有好几场都比决赛精彩,他本来还期待决赛上演一场大战呢!
  “孙志成比试中一直攻守兼备,但决赛时确实疏于防守,前期看似主动进攻占了优势、但逐渐暴露了致命的弱点,才让裴秋霖一击制胜。”宋明赫跟着苏浜凑了不少热闹,他对孙志成的保守型进攻印象很深刻。
  “或许是裴秋霖抓住了机会、反败为胜,只是我没想到他会对章远修下手这么重,再怎么说你也是小侯爷。”
  “说不定是小侯爷以前的仇家借机报仇呢!”苏浜还想着有朝一日狠狠揍章远修一顿出气呢。
  “我说了不认识他。”
  “你作恶多端、欺负过得罪过的人多了,难免有些记不住。”
  “我,以前的事儿谁会一直记得啊!”章远修小时候顽劣、确实没少仗势欺人,他现在也不敢肯定。
  “被欺负的人就会一直记得啊,不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吗?”
  “苏浜,你少说几句吧。”
  “苏浜说得也有可能,总归得调查一下裴秋霖,我总觉得他没那么简单。”
  “把我伤得这么重、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我已经让人去调查了。”
  “哼,就会仗势欺人,”苏浜心里暗自唾骂章远修,他得想办法提醒那人才行,“宋明赫,咱们先回去找我三姐吧,我看小侯爷还有心思找人算账呢,应该没伤到要害。”
  “哦,那我们就不打扰小侯爷休息了。”
  走出营帐后,苏浜带着宋明赫去找裴秋霖,但比试场地的人早已散去,裴秋霖也没有马车,不知去了哪里,西郊大营四处都有士兵把守,他们也不能随意走动,只能回自己的马车上待着。
  “我先去你马车上待会儿吧,还得半个时辰才能离开,现在回去了会吵到三姐休息的。”
  “行,正好我也想问问你江湖高手的事儿。”
  “啊,你也想跟着一块习武啊。”
  “不是,我就想听听江湖轶事。”
  苏浜回自家马车的时候、苏箐还在睡着呢,为了来看皇上、苏箐难得早起,中午也没敢休息,早就困得不行了,直到马车晃晃悠悠动起来后,苏箐才醒来。
  “三姐,你醒了。”
  “嗯,水壶给我。”
  “给。”
  苏箐仰头喝了两口,因为晃动的马车还洒了些到衣服上,她也不在意,盖上水壶放在了一边。
  “三姐,你之前游学的时候也是直接睡在马车上吗?”
  “不然呢?荒郊野岭的能睡哪儿啊。”
  “能睡着吗,这么大点地方。”
  “累极了自然就睡着了。”
  “那些行走江湖的侠士睡哪儿啊,他们也没有马车。”
  “找个高处、找块平地,你怎么问起这些了?”
  “我记得三姐之前提到过一个高手,我想请他来教我武功,下一次我也想在比试中夺魁,还有宋明赫,他也想跟着一块练习。”
  “练两年就想夺魁啊,那得给你请个神仙吧。”
  “行不行总得试试啊,三姐你就帮帮我呗,宋明赫也会出钱的,那些江湖高手不是都挺穷的嘛,说不定人也乐意呢。”
  “行吧,我写信问问韩大哥,不过这事儿还是先别让父亲知道。”
  “没问题,实在不行的话也可以把人请到宋明赫家里。”
  “也行,反正宋家别院多。”
  几日后,苏箐派人给韩瑞文送了一封信,但一直没有收到回信,送信的人说韩瑞文没在韩家老宅、老宅只有一位老妇守着,苏箐想着韩大哥应该是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所以不再打扰,最后还是宋明赫让父亲请了位名门高手来,苏浜三天两头前往宋家跑,苏守珀整日忙于政事、也无暇顾及家里的琐事。苏箐为了秋猎时能射中猎物,一直苦练箭术,后来连骑射也游刃有余,城南大校场先前教苏箐骑马的骑师也忍不住感叹苏箐的变化之大,那个之前连马都不太敢碰的人如今已经不惧射杀活物了。
  “苏小姐,此弓虽好、但对于女子而言太过笨重了,还是换个趁手的弓才好。”
  “既是好弓,笨重点也无妨,再说你怎知我用得不趁手啦。”
  “寻常人左手力量微弱于右手,苏小姐握弓时左手虽持平、但身子却不自觉往微微前倾,想必是手臂力量不足导致的。”
  “小公爷说的没错,但我觉得只要能射中目标,无需拘泥于所谓的动作和姿势要领,更不用执着于用的什么弓。”
  “苏小姐这么随性洒脱、倒显得我迂腐拘谨了。”
  “小公爷是精益求精的性子,难免严谨苛刻些,我性子本就有些懈怠懒散,旁人看不过去也很常见。”苏箐看了眼手里的弓:“何况这把好弓我也舍不得送人、多练练总能适应的。”
  盛郁闻言也属实有些惊讶与苏箐的坦诚,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
  “小侯爷伤势如何了?”
  “他还在府上养伤呢,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听苏浜说小侯爷在找裴秋霖,不知是否有眉目了?”
  “苏小姐认识裴秋霖?”
  “不认识,只是那日比试后苏浜非常佩服他,想着请来学习武功,但一直都没找到,故而有些疑惑。”
  “裴秋霖在比试中夺魁后,就入宫当了禁军,他在胤都早已没有至亲,一直住在姨母家,所以难寻了点。”
  “禁军,往届比试胜出的人也能直接当禁军吗?”
  “可以,但近些年几乎没有去的。”
  苏箐不再多问,继续练习射箭,盛郁也不打算离开,静静在一旁看着她练习。
  “小公爷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募兵制已经初见成效,第一批裁军进行地很顺利,前几日皇上在朝堂上还称赞了苏尚书,并问苏尚书想要什么赏赐。”
  “父亲不过恪守本职、不敢邀功领赏。”
  “但皇上要赏赐、苏尚书不可推辞,而且这个赏赐越大越好,苏尚书已经官从二品,皇上打算将这份赏赐给苏家其他人身上。”
  “哥哥吗?”
  “不错,宋尚书前日请奏将苏燏调回胤都,皇上也正有此意,只是从陕西回胤都这一路路途遥远、需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小公爷提醒,哥哥定能平安归来。”苏箐明白,募兵制第二轮裁军已经在筹备中,皇上此时重赏苏守珀、是福也是祸,之前皇上为了推行新政、许之悠的儿子能突然获罪,那现在心怀不满的权贵为了阻止新政进一步施行、苏守珀的儿子也能意外身亡。
  宋宥深一心念着自己的女儿、故而替苏守珀讨了这个赏赐,既顺了皇上的心意、也全了自己的私心,可这几年朝中的权贵处处被皇上和司礼监压制得喘不过气来,若放任皇上一点点从他们手中攘权夺利、怕是不久的将来在胤都就要没有立足之地了,所以他们策划暗地里给苏守珀一些教训,既是打压苏守珀的势头、也是对皇上的反击,在知道皇上准备调回苏燏之后,他们便决定在苏燏回来的途中下杀手,反正各地都有草寇强盗、反倒不易追查到他们身上。
  两日后皇上下旨将苏燏调回胤都、任内阁大学士,苏守珀跪谢皇恩。不过苏守珀两日前已经快马加鞭给苏家老宅送了封信,让苏燏在接到圣旨前有时间准备,不止苏燏、苏见清和程语堂也收到了苏守珀的密信,苏燏返回胤都前会带着宋婉婉回苏家老宅祭拜先祖,然后由苏见清和程语堂一块计划护送他们。宋宥深也派人调查追踪从胤都前往陕西的杀手,同时安排自己的心腹直接赶往苏家老宅接人,这场暗地里的较量谁都不敢松懈,人命和权势早已互相沾染,有权势的草菅人命、想活命的争权夺利,不论苏燏能否平安回来、新权贵和旧权贵之间到最后都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苏燏接到圣旨后并没有立刻动身,他一连五日都在巴中城内大摇大摆地巡察,直到宋婉婉安全到达苏家老宅后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巴中,三日后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苏家老宅,苏见清和程语堂已经在老宅守候好几天了,除了苏家自己的护卫、还有程语堂从都司调来的手下把守,苏袭月、苏孜明、程敬山也在,程敬山这几年长得又高又壮、在今年的校场比试中大显身手,听闻苏燏有危险、决定亲自带人护送他去胤都,程语堂知道自己的儿子也想去胤都参加明年的武会试,便没有阻拦。
  “侄儿拜见大伯、拜见程伯父。”
  “燏儿这一路可顺利?”
  “并无异常。”
  “看来他们是打算在回胤都的路上动手,我和程大人已经商议过了,你们还是走官道回去,过两日宋尚书派的护卫就能赶来,到时候你和敬山同行、程大人也会派人保护你们。”
  “有劳程伯父了,敬山如今长得这么高大、有点将领的风范了。”
  “苏大哥就别打趣我了。”
  “敬山如今练就了一身本领,正想练练手呢!”程语堂虽担心儿子的安危,却也不是畏首畏尾的人,他们程家哪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
  “婉婉那孩子坚持和你一同回去,我觉得这样也好、可以让宋尚书派来的护卫在暗处跟着你们。”
  “婉婉在哪里呢?”
  “她前几日赶路受了惊吓,这两天都躺在屋里静养,我便没有让人叫她起来。”
  “一同回去也好,这么远的路程、让她独自回去我也放心不下。”
  “不必过多忧虑,程大人和宋尚书已经派人在沿途的驿站守着呢,你们定能平安回胤都。”
  苏燏拜别长辈后,来到他曾经居住的别院,苏家老宅可比胤都的苏宅大多了,苏燏的院里还有处假山呢,他幼时读书读累了就爬到假山上坐着,那时的他一心想离开老宅去街上玩,可是父亲管得严、每周只能外出一次,他站在假山上往外眺望、有种逃离了老宅的感觉。苏燏进屋后、看见躺在床上熟睡的妻子,不由得心生悔恨,当初若不是自己负气离开胤都,妻子也不会跟着他四处奔波,如今更是有性命之忧,苏燏不想吵醒宋婉婉、又转身离开,独自爬到假山上。
  “哥哥怎么还不睡呢?”
  “就知道你会来,所以在这儿等你呢。”
  苏袭月也爬上了假山,她小时候总是来这里找苏燏,一待就是一整日,她跟着苏燏一块读书练字、从不觉得枯燥,第一次跟着苏燏爬假山时害怕得不行,但她知道苏燏肯定会保护自己的,如今苏燏陷入险境、自己也想保护他。
  “别担心,蔡叔不是也要跟着我去胤都吗,他武功高强、你最清楚不过了。”
  “你不用安慰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苏袭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袖炮,“这是南下游学时瞧见的,很多商贾出行都用这个防身,里面装的是火药、威力比刀箭大多了。”
  “朝廷禁止百姓私自持有火炮,你胆子可真大。”
  “朝廷明令禁止的多了,可烧杀抢掠的事儿到处都有,老百姓自然得想办法保护自己,真遇到危险了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先活下来再说。”
  “行,明日你教我怎么用这玩意儿。”
  “哥哥,你一定要活下来,不论是这次回程、还是日后在胤都,都要想尽办法活下来。”苏袭月看着苏燏,“皇上也好、朝廷也罢,没有什么值得你为之拼上性命的,大不了回来做个闲云野鹤,还乐得自在。”
  “那百姓呢?”
  “百姓一直都是百姓,改朝换代也改变不了百姓只能是百姓的境况。”
  “除非呢?”
  “除非,除非人人都想当这老百姓。”
  “大伯和你唯愿做个等闲之辈,世人都觉得这是超凡脱俗的境界、其实这才是人世间最大的奢求。”苏燏一直都懂苏见清和苏袭月内心的真正所求,“可万物的生长、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所以哥哥要做那生长过程中的枯叶吗?即使方向是错的、方法是无用的,仍要为之、直至枯萎凋零。”
  “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苏燏无奈地笑了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雄心壮志、亦是无可奈何。”
  “父亲说,你们总是心怀希望,这是最难得的、也是最残忍的,”苏袭月不解,“你们为何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不知道,大概是自讨苦吃吧。”
  “那就等哥哥吃尽苦头后再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