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踏歌》倾城皆墟

1、序曲?倾殇

　　梦倾雪，我的名字，很美吧？

　　我是一只雪妖，生于太行山巅，终年与白雪为伴。

　　像我这种小妖，是没有名字的。其实，每一只妖都没有名字。名字对于妖来说是一种认可，也代表着不再孤单。

　　有些妖天生强大，可以自己取名字。但我不能，我只是一只雪妖，注定孤独。

　　雪能掩盖世间的荒芜，却掩盖不了我内心的孤独与寂寞。

　　春观夜樱，夏望繁星。秋赏满月，冬会初雪。可这里，太行山，我的家，只有纷飞的白雪。偶尔有几只鸟飞过，可无论我如何呼喊，也不愿驻足。

　　刺骨的寒风时不时的向我吹来，我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楚，反而有阵阵暖意从心里升起。不，妖是没有心的。就算血液流失殆尽，我也没有任何感觉。

　　过了好久好久，足有数百年，我才发现，我好像是太行山巅唯一的生灵。

　　大概是太孤独了吧？才会产生这种错觉。我常常这么想。

　　从皇帝蚩尤战于涿鹿之野，九天玄女降临，到神农尝百草，大禹治水，再到纣王战天道，封神榜临世，姜太公钓鱼……

　　我见证了这一切，对于他们的结局无悲亦无喜。我没有朋友，更没有情感，自然袖手旁观。生离死别对那时的我来说，过于遥远，还有宿命。

　　我不懂，弱小的人族怎会有勇气与实力去挑战神灵。明知必死却面带笑容；恐惧蔓延却手起刀落；血肉横飞却一往无前。

　　几千年以来，我从未踏出山巅半步。妖力却越来越强，从摸摸感受到一眼望穿，漫长的岁月里，唯有孤独相伴。

　　雪花飞舞，从湛蓝的天空飘落，轻轻的触摸着大地。曾有一瞬，我羡慕起了雪。它们的生命或许短暂，却不孤独。

　　它们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如同钻石般耀眼。就像我的容颜，让万物失色，这是一位友人与我初次相遇时所说的。

　　那天依旧白雪纷飞，却多了一种踩踏积雪的声音。那个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我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路找了过去。

　　我们相遇的地方，在一座悬崖边，周围有数不尽的雪花飞舞盘旋。他立于边缘，听寒风呼啸。黑色的长剑没有束缚，悬于背后。

　　安倍晴明，他的名字。雪女，他为我取的名字。

　　相视的那一眼，他哭了，却流不出眼眶，太行山上飘舞的雪花将泪水化作冰霜。然后，便没有了然后。他像来时一样那么突然，消散无踪，无处可寻。

　　太行山再次归于寂静，谁说有了名字便不再孤独？那一夜，我第一次看到了融化的雪。咸咸的，略带苦涩。它从我的眼眶中流出，滴滴答答的落在积雪上。

　　这就是泪吗？只有人族才能流出的泪？我如此猜测。

　　纣王战天道，不敌神灵被洞穿胸膛时，一个白发男人就流出了泪。虽然还有很多人流泪，但只有他流出的泪，我看的最清晰，或许是他很强的缘故吧！

　　我不知道白发男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但我知道，他弑神了，在泪流光后。他的所作所为，颠覆了我对人族卑微懦弱的认知。虽然我不懂他这么做的意义与原因，但我知道人族轻易不流泪。一旦流泪，便刻骨铭心。

　　或许有一天，我也可以像他那样强大。交到很多很多的朋友，从此不再孤单寂寞。可那一天何其遥远，就像白日梦一样。雪花依旧在空中飞舞，我依旧孤独。

　　后来，有人登上山巅，她告诉我：雪，是从遥远的国度飞来的白色精灵；是从天使洁白的翅膀上落下的白色绒毛；是……

　　她呆的时间很短，最后一句话随风而逝。或许是太好奇的缘故，我决定下山去追寻那句随风而逝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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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千年了，你还没回来吗？”男子默默低语。他站在云层之巅，俯瞰众生。只是这云层漆黑一片，如同深渊一般没有尽头。

　　在凡人眼中，这是做梦都见不到的仙境。凡人只知道叩拜、敬畏、礼赞，向云层之巅上的神祈求平安、未来、兴奋。帝王每搁三百年祭祀一次云层之巅，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繁荣昌盛。

　　可事实上，云层之巅并不完美。这里没有想象中金碧辉煌、高耸入云的宫殿，也没有可以长生不老的蟠桃。只有漫天飞舞的青铜片，在空中相互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云层之巅并不大，一个神也没有，只有一个留下来守护众生的人。这个人被大祭师称为--引领者，他所代表的星辰叫作--启明星。

　　没人知道引领者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是何种族。人们只知道历史上的每一次劫难发生时，引领者都会带领他们走出来。引领者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为了人类的未来献出了一切。

　　昔日，蚩尤一统九夷，战皇帝于涿鹿。引领者自云层之巅下界，为皇帝请来九天玄女。那一战，蚩尤被灭，九九八十一个巨人相继倒下。冤魂遍野，久久不散。血流千里，染红了涿鹿，一路流向后土。

　　辛不辱命，皇帝胜了，他的名字被后世所流传。那一代的引领者已自身为印，封天下冤魂于后土，立封魔碑，已示后人。而云层之巅的青铜殿，则诞生了下一代引领者。

　　不过这一代引领者的运气可不怎么好。在青铜殿中孕育数百年，刚睁开眼就遇到纣王战天，白发男人弑神，没帮上什么忙便烟消云散了。再下一代引领者遇上了封神榜问世，它是引领者中的异类，不需孕育便可出世。

　　它是幸运的，至少在烟消云散前，看到了封神榜的结局，见证了规模最为庞大的一场战争。

　　历代引领者为了天下众生，牺牲了一切，所以祭祀之地香火不断。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来。引领者和众生，其实也是一场交易。众生祭祀引领者，引领者守护众生。

　　引领者并不伟大，但帝王往往把引领者描绘的如同神灵一般。历史是由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书写的，是由那些活下来的人书写的，是由那些胜利者书写的。

　　青铜片在空中滑过的轨迹，组成了一幅星空图。那幅图仿佛在诉说着天下的兴衰，众生的命运。各种各样的星辰在夜空中忽明忽暗，只有引领者代表的启明星，像一盏明灯般耀眼。

　　三千年前，那个男人离开了这里，离开了这个俯瞰众生的地方。他说：“众生皆苦，吾来渡这众生。三千年为限，吾若未归，汝来寻吾”。

　　云层之巅有一片湖泊，如同明镜一样。它没有颜色，没有重量，仿佛是一团空气。从这里可以看到下界的芸芸众生，发出声音的那个男子此时就站在这里。

　　男子默默的转过身来，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阿荒，我来了”。男子猛得睁开双眼，那一瞬间，深蓝色的瞳孔如同闪电般撕裂虚空。连漫天飞舞的青铜片都被震动了，仿佛下一刻就会脱离它原有的轨迹。

　　他的身后，漫天雪花飘舞，将整个云层之巅冰封。可是，冰层之下却传来一声若有若无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