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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风起 ...

  •   “姜哥,今天走之后一起去打球啊。”

      夏日的蝉叫未歇,夕阳的颜色在楼层过道里镀了一层。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了的少年手一撑,吊儿郎当地坐上窗台,侧过脸去喊讲台后边正在写通知的人。

      那时军校里的设施还比较旧,很多高科技设备都没有引进。文化课课室里还保留着讲台课桌。黑板前写字的人还没答应,倒是课室里其他人先接上话笑道:“沈浮秋,你姜哥上次被你临时拉去救场可是推掉了人家小师妹的约会邀请啊。你现在又来,就不怕给你姜哥把桃花搞没了?”

      少年时的沈浮秋“靠”了一声,瞪大眼睛:“姜哥,真的啊?”

      黑板前的少年转过身来,漂亮的眉眼落进夕阳的切割线,周围的细小尘埃仿佛都在一瞬间静止了。他指尖一动,粉笔往刚刚接话那人课桌上飞去,话却是对着沈浮秋讲的:“别听他瞎讲,没这回事。”

      被丢粉笔的人不服气叫了一声:“姜之雁!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浮秋咧开嘴角:“能一样吗,现在我和姜哥是拜把子兄弟,姜哥就是我亲哥——弟弟肯定比小师妹重要啊!”

      姜之雁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往下走,嘴角微微扬起。

      “姜之雁你可就顺着他吧。”粉笔被丢回讲台,那人啧一声,捏着声音说,“要怪,就怪我没有一个你这样的邻居哥哥呗。”

      姜之雁走到座位前,简单收拾背包里的东西,耳边突然传来沈浮秋的声音:“……姜之雁?”

      “嗯?”姜之雁抬起头看过去,就见沈浮秋还歪在窗台上,脸上都是促狭的笑。他失笑摇头,捏着背包肩带一甩,指着沈浮秋:“没大没小,饮料你请客。”

      “得嘞!”沈浮秋一按手机,亢奋的声音堪比广播,“要那帮小兔崽子等着,今天我把姜哥带过来,看不把他们虐得叫爸爸!”

      ……

      沈老爷子的眼皮剧烈抖了抖,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这么久远的事情了。

      沈老爷子缓缓坐起身,他年纪大了,连做一个很长的梦都要在床边好生缓一会儿。好半天后,才从那过分真实的景象里真正地醒过来。

      以前还在军校里的时候,他和姜之雁好得像是能穿一条裤子。有人跟他说等以后各奔东西了,关系自然就会淡下来了,可他偏生又把那句“姜哥”喊了许多年。

      ——一直到他最后送别姜之雁的那一天,已经不再年轻的他们站在夕阳里,就像很多年前那样,他对姜之雁说:“此行去江城,姜哥,一路保重。”

      然后姜之雁死在了走出国都的路上。

      而几十年后的这一天,姜洛期和沈觉隔着十多步远的距离对视,正值年轻的沈姜后人,各不相让。

      沈觉眼神落在姜洛期身上。

      他突然就明白了她身上的违和感从何而来。

      “姜洛期。”他叫她。

      姜洛期点头:“嗯。”

      “姜、洛、期。”

      她的姓名被他缓慢地、一字一顿地读了出来。

      在这一刻姜洛期就什么都明白了。她稍稍低下头,半晌才又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沈觉,你不是想知道我师承何处吗。”姜洛期轻声道,“现在,你知道了。”

      沈觉眸光深深,没有说话。

      “刚刚我本来想说——”姜洛期接着道,“我一开始就知道我的武器场特征,不是因为我天赋异禀,而是我本命武器的觉醒,本身就是在应急状态下,遭到外来武器场干预的结果。”

      “……T的武器场影响了我的武器场,而F的武器场,救了我的命。”

      姜洛期的话仿佛一身叹息砸在沈觉的心上。

      不知过了多久,沈觉才开口:

      “当年受的伤,还疼吗。”

      姜洛期所有准备迎接沈觉一系列质问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她张了张口,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沈觉太精明了,她什么也瞒不住。不过是一句外来武器场干预和一场爆炸,他就能知道她曾经遭受过怎样生不如死的痛苦。

      当年的姜洛期差点死在枪口下,她的母亲为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击。那个泡在研究里、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次面的女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小期,跑,别回头。”

      她拼了命往外冲的时候,F发动了武器场最高级别的能量攻击,整个试验场顷刻化作炼狱。猛烈的火浪冲击空气,舔舐她的背脊,给她留下了一身血痕,那不可追的少年模样也在那场火里焚烧殆尽。

      沈觉大概知道她为什么在那片狼藉之上种下了红色曼陀罗。

      死亡之花,理应与生死交替处游荡的人同在。

      沈觉摁灭了手机,抬腿一步一步往她走过来,直到她身前不到半米远的地方,蹲下来,目光逼近她眼睛。

      现在,他与她一样,立在刀锋之下了。

      “听好,姜洛期。”

      沈觉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会让沈家,成为你手刃仇人的刀。”

      ——————

      远在千里之外的国都正处在急剧的降温下。冷空气从更北边的地方一路席卷而下,国都一连几日都处于阴沉沉的天气里,冰冷的气息填满了大街小巷,渗进每一户房屋的缝隙中。

      晚上十点半,许多家庭都已经沉入了睡眠,对他们来说,这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而坐落在郊区半山腰的一幢私人别墅,却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之人带着寒凉风尘,手指被黑色手套包裹,轻巧的证件被甩到管家鼻子前两寸远的位置。

      “国都安全部下发一级机密文件,要求三个小时之内将沈谦带回去进行帝国有关案件的调查,我们听令行事,请你配合。”

      管家支支吾吾,满头大汗,下意识想要说什么,但却被那人的名姓震慑。

      “盛冰河”。

      ——帝国安全部特别作战指挥署负责人,帝国军校的最高领导者之一。

      这个名字在最盛时,国都里几乎无人不晓。年少成名、身居高位,甚至沈家几位公子都受过他的指点,堪称国都的大红人,当年不知道多少人赶着巴结,只不过在七年前突然自己放弃了一身荣耀。自从他退下一线后,已经很少有能劳烦他本人亲自下马来“请”的人了。

      管家不知道外边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沈先生到底干了什么,能劳烦这尊大神在大晚上的莅临他们这——

      “都别动!”“老实点!”的声音不时响起。盛冰河踱步到一楼宽敞的客厅里,目光细细打量精心摆放的珐琅彩。

      “报告。”

      盛冰河侧脸,看向全副武装的青年。

      “二楼已经全部控制住了,现在就是三楼的影院还锁着,人估计就在里面。”

      盛冰河轻轻一挑眉。他转身看向瑟瑟发抖的管家:“你说,我们请他去做个配合调查,他躲什么啊?”

      管家不敢答话。

      他怎么知道!沈先生是沈浮丛唯一的儿子,向来在国都横着走,哪有过被人逼上门的时候!

      盛冰河又转向青年。青年的眼睛露在面罩外,眼神像一方湖泊,平静而沉稳。

      “外围都看好了?”

      “报告,看好了。”

      盛冰河低声道:“沈涟,你亲自去给我把他拎下来。”

      “给你三分钟,够吗。”

      “够。”

      青年的身影像鹞鹰往楼上窜去。三分钟还剩十五秒的时候,沈涟重新出现在楼梯拐角处,手上还拖着一个拼命扑腾鬼哭狼嚎的人,那人一只鞋被跑掉了,身上的衣服乱七八糟,看起来狼狈不堪。

      盛冰河只看了一眼就不想再多看。他挥挥手:“带走。”

      “这幢别墅里,所有和沈谦有血缘关系的,全部带上车。剩下的人留下看好这间房子,在安全部下一步指示出来之前,一只麻雀都不准往外飞。”

      “是!”

      当很多年之后尘埃落定时,有人再回头看这一夜,就会发现——

      安全部对沈浮丛、甚至是对非法本命武器市场的雷霆重压,早已经从这一夜、从盛冰河所站立的这座房子开始,犹如玻璃上的蜘蛛裂纹,藏在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无声无息地蔓延到了四面八方。

      而身处在风暴漩涡江城西区的姜洛期,则第一个触碰到那道割手的裂纹。

      姜洛期的发尾轻轻晃,身上的汗毛因为冷而竖起来,这给她一种曼陀罗花正在自燃的错觉。她拆开了根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咬在嘴里,凌晨长街上没什么人,晨光熹微,路灯安静地烧着冷风,寒意让人变得清醒和沉默。

      十二月到了。

      她抽出口袋里边的花边信纸,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撕碎了团成团,扔在了路边的垃圾桶中。

      五分钟后,沈觉的手机在黑暗中一亮。

      姜洛期:【七号,跟我去会会他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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