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有病》一般路过的干饭人

12、第 12 章

　　容方美滋滋的哼着小调从宴会中脱身，府里正忙着招待客人，他作为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挨了不知道多少骂才好不容易自己一个人找个机会从后面溜出来逍遥。就是今天有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对，特别是他大哥，往日里总是痛心的眼神变成了几分同情，搞得他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这都不是事，现在？他出来了，他自由了！偷鸡摸狗调戏人观花赏景吃喝嫖赌他爱干嘛就干嘛！他神清气爽的站在后面等着自己的随身小厮也偷摸出来，就是今天这个速度有点慢，免不了待会训他一通。

　　等到人终于战战兢兢从角落里出来，他冲过去忍不住一折扇敲在小厮帽子上，骂道：“动作这么慢，让你家少爷好等，钱呢？”

　　小厮抬起脸，满脸哭丧，容方挠了挠头：“怎么了？被发现了？”

　　小厮哀哀戚戚得喊：“少爷——”

　　容方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句，突然脑后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一个不可置信的想法在他昏过去前一秒闪现：他，堂堂参政知事之子，京城里赫赫有名的纨绔子弟，在自家后门被人敲了闷棍！

　　容方怒急攻心，彻底晕了过去。

　　再一醒来就已经不在家门口那小巷，他睁开眼发现不对，刚想闭上就听见一声：“醒了就起来，别好像我虐待你似的。”

　　容方一个鲤鱼打挺，咬牙看着前面悠悠闲闲站在他面前的人：“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知不知道我哥是谁！你知——”

　　那话在看清楚对方面容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我知道。”陆至清坐在椅子上，跷二郎腿慢悠悠用茶盏刮开浮沫。

　　“你——我、我，你——”容方结结巴巴好半晌，还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想起那年徽州，他和二哥一起去讨回公道，掉的那颗牙。

　　更想起他在徽州，莫名起妙挨的家里长辈那些打。根植于心中的恐惧隔了数十年再次想起，他想起这些年碰着陆家人都是绕着走，有陆至清的地方他是能躲就躲，绝不和这活阎王在同一场合出现。他觉得他那颗重新长好的牙又隐隐作痛，容方觉得双腿有些发软，他扯出一个苦兮兮的笑容：“哥......我们怎么说都是远方亲戚，有话咱们好说，好说。”

　　他开始疯狂回想起自己干的什么倒霉事——前几天从赵家小子那抢的画，从张公子手里骗来的花魁，阴阳怪气了李家那个小先锋几嘴巴，排挤了一下冯家那个憨憨的小傻子。

　　识时务者为俊杰，等他伏低做小捱过去，看他回家怎么和他爹他哥告状！长辈压着陆至清最起码得挨顿说！

　　陆至清叹了口气，把容方的心叹得七上八下。

　　“公子，公子你就招了吧！”直到陆至清旁边站着的人出声，容方这才发现他的贴身小厮赫然站在那里，“侯爷已经和老爷说过了，从今天开始，您就得跟着侯爷读书了，每日都呆在侯爷府里！”

　　容方刚鼓起劲儿一听到这话被霹雳般震碎了，他差点没喘过气来，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眼睛瞪的比王善乐都大：“你、你说什么？”

　　小厮耷拉着一张脸不敢看公子，容方刚站起来的身子摇摇欲坠，他不死心的一遍又一遍问道：“真的......真的？！不可能，绝无这样的道理，我父怎么会答应这种——这种——我怎么说也是他儿子，我、他怎么忍心——”

　　忍心看着我在这个活阎王手下！

　　“侯爷说了，等到时机成熟，可以让、让侯爷的祖父见你一面。”小厮冲过去扶着容方，畏畏缩缩道。

　　容方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

　　陆至清慢悠悠的吹两口茶，看着茶叶沉到底部，轻描淡写往桌上一放：“抬到客房，好生招待着。”

　　从门口进来几个人，帮着小厮将容方扶到客房。从阴影里又走出一道修长身影，看着是个儒生模样的人，和陆至清一般大，正是容方二哥容知物。

　　“我家这有些顽劣的三弟，就拜托给你了。”

　　陆至清眼睛也不抬：“他开开心心一辈子不也挺好？”

　　“别说傻话，我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比谁都犟。现在朝上不少人都跟着官家的意思主和，等他真成了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指不定怎么呢。再说，你又可以训这小子一顿，多好的买卖？”容知物说。

　　“满身铜臭味。”陆至清笑骂。“别人听见不得喷死你。”

　　“喷就喷吧，不见得少块肉。”容知物很是不在乎，“唉，说真的，要不我也跟着留下算了。那小子看见我在，肯定乖得和见了猫似的，你考虑一下？”

　　“别贫，你等年节一过就该回任地了，还不赶紧陪陪家里人？”

　　“有什么好陪的？我爹那刚正性子一向看他儿子不顺眼，尤其是我和小弟。”容知物撇撇嘴，“回去一天挨两顿骂，还有一顿是连着我们仨一块骂，你说这过的什么日子？”

　　陆至清听着他叨叨，颇有些无奈：“行了行了知道了，你就便在我府中多待会儿，省的回去讨你爹烦。”

　　容家有个怪事，容抱朴是满朝里难得一见的刚正性子，先帝都喷过，自然也敢喷现在的官家。再加上朝中风气一直重文抑武，容抱朴更是先帝托孤之臣，官家也不好对他怎么样，只能听着。

　　这样一个人，偏生生出来的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滑头，狐狸似的人精。大公子还好些，多少沾点正气，两个小的那就不得了，容抱朴没少被这两只小狐狸气的上蹿下跳，特别是容方，不少人能看见容抱朴追着小时候丁大点的容方揍。

　　但容抱朴能做到参政知事被罢又被请回主持大局，少不了这三个一肚子坏水的小家伙在背后悄摸给他出主意。特别是大公子二公子步入朝堂后，那出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阴损，一个比一个头疼，容抱朴不同意两个人就悄摸背后干。等到真相大白，事情解决了，容抱朴一方面暗自心惊还好这俩小子后手，一边又不免恨得牙痒痒，儿子辈的少不了挨上顿揍。

　　过刚易折，但幸好家里有两个小子找补，不少人在背后酸的很，感叹容抱朴命好。

　　只有容抱朴知道，这是自己妻子在背后教导有关，虽然觉得这俩孩子长的和自己预期里不合，但如果没有妻子，恐怕自己前途难测，命恐怕也得丢，于是愈发敬重自家妻子。

　　满朝文人素有狎妓的习惯，但容抱朴绝不流连花丛，更是屡屡说若是妻子能进仕途，必然能做出比自己更有建设。

　　容抱朴是福州容氏，整个福州都算是容家的大本营。容抱朴的妻子是徽州陆氏，陆至清的姨表姑母，陆则霜。

　　有的这一层关系在，加上容抱朴本就对妻子敬重有加，私底下让他往东就绝不往西，出了事肯定先揍自家孩子。

　　间接导致容方在徽州那些日子没少遭罪。更好玩的是，陆则霜唯独没和他说她与陆家的关系，导致容方屡屡挑衅被陆素商揍（陆至清觉得自己出手是以大欺小，从来只让和容方年龄相仿的陆素商出手），回家告状又被父亲揍，死活想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全家唯一有点良心的大哥看不过去，才告诉他这一层关系，之后容方自闭了好长时间，选择了惹不起还躲不起这条路，这才安稳了好些年。

　　容方醒来后被小厮伺候着喝了一碗养气补神的汤药，在床上呆了好半晌，才想起来那个倒霉的秦延祯。他一听说小王爷也宿在府中，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把他供出来了！他狠狠地牙痒痒，一不做二不休，事情是大家一起听得，主意是大家一起出的，凭什么就他一个人受罚！

　　他猛地扑到陆家官家身边，咬牙切齿道：“让我见侯爷！我要见侯爷！”

　　谁也别想跑！

　　如果非要给京城中的纨绔列个三六九等，首先排除皇位上的，剩下的就是天潢贵胄。但秦延祯刚回来，除了秦延祯之外正经上来玉牒的皇家子弟拢共就没几个，都在各自封地颐养天年，就只剩下和皇家联姻，身上有些爵位的侯爵，其次是寻常武勋和文官。

　　但是所有纨绔之上的大纨绔，管你和谁沾亲带故又或者老师是谁都好，最不能惹的就是这尊当年把力压同年龄阶层纨绔的活阎王。你回家仔细打听打听，若你家恰好有个哥哥姐姐当年不知事在京城里耀武扬威，或是跟着下过徽州，就知道什么叫做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死当然不会真死，但是可以生不如死。陆至清的名字，当年可是夜能止小儿啼哭，日能让各家不愿意上学的熊熊孩子老老实实上学堂的最佳武器。

　　只一句“侯爷来了！”就可以让上一刻还在举着尸体投金水河的纨绔变成扶老奶奶过马路的五好青年。

　　以至于今天，陆侯爷威名犹在。

　　容方双眼发亮，供出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