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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岁岁念安安(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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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过后,子毓接到任务要去青岛出差。
说是在青岛,其实是在即墨,看不到海。客户在乡下的厂区里,卫生条件也不太好。制造业的客户,存货数据整理是最麻烦的。时间紧,任务重,子毓这种新人总在大家加班结束之后再自己加会儿。再加上还需要跟美国的事务所沟通,时差、准则转换等等问题加在一起,子毓体会到前所未有的疲惫。
好不容易项目逐渐接近尾声,子毓因为连着好几天每天只睡了三四个小时,脑子里开始无缘无故重复一串数字,每次的数字还都不太一样。这天,加完班回到酒店,子毓实在太累了,洗洗便睡了。
子毓来到海边。海边的风很大,大到像是台风过境,树叶和垃圾都在天上转圈。椰林在风里发着疯,天空阴沉沉的,没有颜色。海浪一浪接着一浪,像是要倾吞海岸。灰色的天空下,海也只剩下灰白。子毓站在沙滩边最高的那层阶梯上,面对没有船只的海面,面对没有人的海滩,一个人看着椰林被狂风打散,听着海浪的咆哮。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纱在风里乱窜。突然,她疯狂地往海滩上跑去,冲着海天一线大喊着:
“尹安辰,你的婚礼一定要有我啊!
尹安辰,你的婚礼一定要有我啊!
尹安辰,你的婚礼一定要有我啊……”
尹安辰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任何回音,子毓无助地蹲在原地痛哭。风吹得婚纱上全是沙,海水也一点一点让裙摆变得沉重起来。
哈啊………
刘子毓猛地坐起来,声音里都是惊恐,大口呼吸着,脑子很乱,呆呆地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看着周围的陈设,慢慢反应过来,刚刚那绝望的场景,是梦。子毓慌乱地摸找着手机,她想找她的安辰。
“凌晨3点,安辰还在宿舍里休息,算了,会打扰他的室友的。”子毓看着时间,又放下了手机。缓缓地躺在床上,喘着粗气,心脏像是在撞击。头疼。
子毓闭上眼睛,努力想让自己睡着,可脑子里全是梦里那些画面。辗转反侧,6点闹铃响起,子毓起了床,恍恍惚惚地收拾着,去现场完成最后一天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醒,子毓脑子一直处于无法思考的状态。她迷迷糊糊地给尹安辰打了电话,说了她的梦,也说了她的状态。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我的婚礼一定有你,你是我唯一的新娘。梦都是反的,梦里的那些都不会发生。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你不要我了我也要陪着你。以后做噩梦了直接打给我,不要怕打扰到谁,他们都没有你重要。”尹安辰在那边很着急,他恨不得顺着手机马上穿越到子毓身边。
“嗯。我相信你。我脑子乱乱的,但是工作还要继续整理整理,我先回去了。”有了尹安辰的话,子毓心里好受了很多,甚至觉得,能有尹安辰这样的伴侣,很幸福。
“好,别太累了。今晚早点休息吧,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我来接你。”尹安辰期待着子毓回家。
子毓的同事先回了老家。第二天,子毓一个人回了北京。高铁上,她打开电脑加班,她希望,在家的时候,可以多一些时间陪伴尹安辰。可她看着电脑上的报表数据,脑子里怎么都整理不出来。美国事务所那边也一直在催,急得她差点哭起来。
子毓晕晕乎乎地到站下了车,靠着直觉找到来接她的尹安辰。子毓见到尹安辰第一句话就是:“帮我请个假,我听不太懂大家说话了。”
尹安辰赶紧带着子毓回家,帮她联系了项目组同事和公司,把她手上的工作资料移交给了他们,只说了子毓不太舒服,暂时没办法处理这些。这个时候的子毓,已经完全听不懂尹安辰说的话了。子毓乖乖地躺在床上休息。
“你看她好好的,能有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非得要去医院,搞得多严重似的。不是妈妈说啊,她这次也太矫情了。”尹妈妈在厨房跟尹安辰说着。
“老妈,她是我老婆,我当然要照顾好她啊。丫头怎么可能装呢?你再这么说,我会生气的。”
尹安辰对尹妈妈的反应,很是生气,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接受的质疑。
刘子毓的脑子好乱,她只知道跟着尹安辰走。
她迷迷糊糊地跟着到了医院。做了一堆她看不懂的测试,医生说是抑郁症,先吃点药看看。可子毓觉得不是,可她已经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了,只能听安排。
尹安辰替她开了请假条,也通知了刘爸爸刘妈妈,想着能有爸爸妈妈陪着,或许她会好得快些。子毓吃着抑郁症的药,刘爸爸也来到北京,陪女儿四处走走。刘爸爸见女儿只是不太说话,工作上的事情也催着他回去,待了两天,就回了四川。
当天晚上,子毓晕倒在浴室里。
尹安辰慌了,他把尹爸爸叫了回来。他们把子毓送到医院急诊。子毓躺在病床上,完全看不懂、也听不懂周围的一切。她只记得,尹安辰一直在她身边,医生跟他说病情的时候,还特地把医生带到离她远一点的地方。尹安辰不知道,他们就算在子毓面前大声说病情,她也完全听不懂。
第二天,医院检查不出来是什么原因,要子毓他们换家医院。几天过去,他们辗转了好几家医院。子毓意识越来越模糊,刚开始还能自己走走,后来晕倒在诊室里,再也没清醒过。
最终,在尹爸爸朋友的帮助下,子毓被收进了空军医院。刘爸爸刘妈妈也赶了过来。经过医生送检、会诊,子毓被确诊自身免疫性脑炎。这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病,死亡率很高。如果是病毒性的脑炎,通常患者会留下后遗症。但医生找不到病灶,最终认为子毓是自身免疫性的脑炎。医生说,这种病患者康复之后,倒是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脑炎患者得到及时治疗,通常可以完全康复。可这病的危险之处在于,大部分脑炎患者最初都会被误诊,这会大大耽误治疗进度,从而也给患者带来不可逆的损伤,甚至死亡。子毓被送进医院的时候已经耽误了比较长时间,送检结果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拿到,一时半会儿,医生们还不能确定子毓可以对症下药的治疗方案。可子毓不能再等了,没办法,医生们只好两种治疗方案并行。
子毓模模糊糊地记得,自己好像在病房里躺着,可是又像是天堂的病房。她好像听到了外公和外婆在病房外的声音,又好像看到妈妈在爸爸怀里,在走廊上痛哭的样子,有时候,她又好像在北冰洋上随着洋流飘来飘去。最后,她停在了冰面上,有两个人一直在为她盖上一层又一层的被子。有一天,她听见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提醒她按照节奏呼吸。“1”是吸,“0”是呼,成堆的“0”和“1”像雪花一样飘向她,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二进制的世界,正研究着宇宙的终极奥义。
这段时间,她被医院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
“你有什么愿望呀?”刘妈妈坐在病床边,问子毓。
“世界和平,生活美好。”子毓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蓝天,思维尚不清晰。
这半个月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清醒地记得自己说过什么。
刘妈妈给她递来一块冰淇淋蛋糕,是筱筱送来的。子毓甚至都不太确定筱筱来过,只是脑子里有个模糊的印象。
“安辰呢?”子毓问妈妈。
“他在学校,这段时间,累坏了。”刘妈妈看着女儿。
“我好想他。他会过来吗?”子毓的清醒,还只是一阵一阵的。
“他说会,你再等会儿。”刘妈妈帮子毓整理着头发。
“来,吃饭了。”刘爸爸拿着食盒走进病房。
刘妈妈拿起床边的小桌板,熟练地打开,放在子毓床上。把子毓扶起来之后,又和刘爸爸一起把饭菜放在小桌板上。子毓这时候还不知道夹菜,只知道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这是昨天尹安辰他妈妈送来的,来吃点这个。”刘爸爸把一只炸小鱼夹到子毓碗里,子毓连自己讨厌吃炸小鱼都忘了。
“你还记得昨天潘叔吴妈来看过你吗?”刘爸爸问子毓。
“好像,记得他们来过。”子毓也只有模糊的记忆。
“这次多亏尹安辰的爸爸妈妈,他们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呐。”刘妈妈对子毓说。
“嗯。还有安辰。”子毓傻傻地笑着。
晚上7点多,尹安辰来到病房。他陪着子毓在走廊上走了会儿,听说手指操可以帮子毓更快恢复,又自学了手指操带着子毓做。9点多的时候,尹安辰要离开了。子毓抱着尹安辰,哭着不让走。尹安辰耐心地跟她解释着自己必须离开的原因,哄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子毓又迷迷糊糊地在医院过了两天。这天,医生来查房的时候,说子毓今天看起来好多了,问了子毓一些乘法问题,想看看子毓有没有恢复到可以出院的程度。
“嗯,比昨天好多了,再住两周,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小姑娘恢复得这么快,真是个奇迹啊。”医生也忍不住感叹。
“谢谢叔叔,谢谢姐姐。”子毓开心地笑着。
“看样子,是快好了。哪儿还像是生了场大病的人啊。”巡房的医生们笑着离开了病房。
在尹安辰家里,气氛就没那么和谐了。
尹妈妈坐在沙发上,尹爸爸坐在餐桌边。尹爸爸才跟尹妈妈聊了些什么,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尹安辰站在茶几前有些手抖。突然,他一个箭步冲到尹妈妈面前,高高举起右手,想把巴掌落在她身上,但他又停住了,整个人气到发抖:
“所以你去医院只是因为心虚,是吗?子毓到底哪里做得不对了?你平日里对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那么温柔的人,连自己父母都不认识了,见到你,吓得一个劲要你走。那种状态下,她还记得你不喜欢她,你到底对我的子毓做了什么?你说啊?”尹安辰生气地举起尹妈妈的手:“不光她不想见你,我也不想见到你!刘爸爸刘妈妈从没有伤害过你半分,对我像亲儿子一样,你怎么对他们说得出来那种混账话?”
尹妈妈没想过自己的儿子会因为一个外人对自己说出那么重的话,甚至还要动手打自己,吓得她奋力挣脱尹安辰,往尹爸爸身后躲。她躲在尹爸爸身后,嘴里也不闲着:
“你们分开是迟早的事。你们都没结婚,就互相送鞋,还一起拍影子的合照。算命的说你结婚晚,不能去海边,你们还一起去了那么多次海边。又不是我要你们分开的,是算命的说的。”
尹安辰的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滚落,他一步步逼近尹爸爸身后的尹妈妈:
“所以,你明明相信这些行为会让我们分开,你还故意支持、甚至怂恿我们去做,是吗?呵,活了这么多年,我今天才发现你有多可怕!你不是我妈!你根本不配做任何人的妈妈!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是个自私又可怕的魔鬼!你是恶魔!”
“我这不是怕她以后复发……”
“够了!”尹爸爸赶紧示意尹妈妈不要再继续说下去,让她先回房间。
尹安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尹爸爸想扶起儿子,却被尹安辰抓住手臂。尹爸爸蹲下来,陪着儿子。23年了,他从来没在爸爸的肩膀上这样哭过。
“爸,我好爱她!以前子毓受了委屈,也很少主动跟我说。我心里难受找你聊了那么多次,你都教我要保护好她。我以为我们可以一起经受生命的考验,可这次,我保护不了她了!我该怎么办?爸,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尹安辰无助地说着压在心里的话。
“儿子,丫头这就快好了。你要振作起来,你妈那边……”尹爸爸欲言又止。
“为什么她是我的妈妈?为什么她不能像刘爸爸刘妈妈那样?你知道刘妈妈今天跟我说什么了吗?她让我在子毓痊愈之前不要跟她提分手。我怎么舍得她离开,我好不容易才把她找回来,我应该要好好照顾好她的!她却在我身边病了,还在这种时候被我们家要求分手。”尹安辰肆意宣泄着沉积已久的情绪。
尹爸爸也很无奈。他明白儿子的爱,丫头是他们家的儿媳妇儿,他从来就没有质疑过,没质疑过丫头,更没质疑过安辰。可是尹妈妈最近的精神状态的确不太好。他又不得不照顾好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要不是今天刘妈妈找他,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的妻子会做出这么过分的举动。
子毓在医院艰难地熬着无聊的时间,她还不知道,她的安辰,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着。医生说,子毓出院后还需要康复半年,得在家静养。她还问安辰,为什么自己只能回四川,不能在北京陪着他。
“我想保护你,也必须照顾我妈。”有时候,尹安辰看着天真的子毓,也会绷不住情绪,说了实话。
子毓虽然还没完全清醒,但隐隐约约察觉到,这件事跟尹妈妈有很大的关系。
通过医生和大家的努力,子毓终于可以出院了。尹安辰送他们去机场。进机场前,子毓要安辰抱抱。安辰感冒了,医生说子毓这半年不能感冒,不然会很危险。安辰只能把头仰起来,但抱得很用力。前些天,本就因为更年期情绪很不稳定的尹妈妈被确认有PTSD(创伤后应激性障碍)。尹安辰内心的痛苦加剧。他很害怕,这是他最后一次抱他的子毓了。
“来,这是你之前送我的护身符,还给你,好好收着。”安辰拿出护身符,放在子毓身上。
“你要等我回来啊。老公拜拜。”子毓依依不舍地告别尹安辰。
目送子毓他们进了机场,尹爸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我来开车吧,你缓一缓。”
这几天,尹安辰哭得太多了。坐在车上,他已经哭不出来,只呆呆地望着窗外。他不想回家,回到家里,只有一个他觉得疯疯癫癫的老妈。可回学校也做不了什么。
日子渐渐过去。子毓在家恢复得越来越好,不仅因为害怕自己生病忘了之前学过的东西,把之前的教材都拿出来学了一遍,还复习起了ACCA课程,准备3月的考试。安辰和子毓每天都聊天,他们像出差的时候那样,分享着生活里的大小事。只是,好像子毓分享得更多,安辰更像是个倾听者。
尹妈妈的状态并没有尹安辰想象的那么差。但他还没注意到,自己也病了。加上与子毓有关的一切都被尹妈妈列为了禁忌,尹安辰在家连话都不能说。而子毓的东西,则被尹妈妈打包寄回了四川。当初刘妈妈想要在回去前自己去帮子毓收拾,却被尹妈妈拒绝。她告诉刘妈妈,他们家找人看过风水了,家里陈设都变了,外人不能进。刘妈妈也不想加剧安辰的痛苦,只好妥协。
子毓收拾爸爸妈妈拿回家的一大包快递时,已经察觉了事态的严重。包裹里的东西,像是随便扔进去的,连草稿纸都在,衣服也乱成一团。尹妈妈还告诉刘妈妈,东西都是尹安辰收拾的。子毓忍不住去想,她的安辰应该很想快点跟她划清界限吧。可能,他已经不是她的安辰了。
这天,安辰和子毓的CPA(注册会计师)成绩出来了。两个人考试的科目都通过了,是安辰告诉子毓的。子毓兴奋地告诉爸爸妈妈。刘爸爸刘妈妈看着快要跟健康的时候一样的子毓,心里也很开心。但,他们的脸上总有些欲言又止。
这天,尹安辰开着车回家,在等红灯的时候,他突然有冲过去的冲动。他想,死了,会不会好些。后边的车按响了喇叭,他回过神来,提醒着自己保持清醒,艰难地回到家。他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又想着,从这儿跳下去,应该能顺利摔死吧。一只鸟儿飞过,打断了他的思绪。
恍恍惚惚地到了晚上,他想睡觉,躺在床上,突然开始疼起来。先是心脏,然后是肚子,紧接着,头和四肢也开始毫无缘由地疼痛起来。他像是掉进了黑暗的深渊,深渊里他还在拼命挣扎,可是不管他如何挣扎,他都看不见任何光亮。索性,他放弃了挣扎,任凭自己在深渊里坠落。
“丫头,我想去看看心理医生。我觉得我快死了。”第二天,一晚没睡的尹安辰给子毓发消息。
子毓吓坏了,赶紧问发生了什么。尹安辰的痛苦让他无法保持理智,他告诉了子毓所有的事情,包括,他不得不选择尹妈妈。
“你先去看医生吧,我等你。”子毓不甘心,也不愿意相信她的安辰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她今天才知道,尹妈妈有PTSD,而且安辰觉得她状态很不好。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她的错,她不应该生病,不应该让尹安辰痛苦,她甚至觉得别人靠近自己,就会倒霉。
子毓哭着找到妈妈,向妈妈求证这一切。妈妈不忍再瞒着女儿,一一证实了,还告诉了子毓,尹妈妈在医院对她说过的一句话:“我们尹安辰可能只能活到四五十岁。我可不希望我们家的财产到时候被这个丫头平白无故分走。”
“宝贝,你没有错。生病不能怪你,他们的事,更不能怪你。”刘妈妈看着哭到浑身颤抖的女儿,心疼得不知道怎么安慰。
“可是,可是他都送了我订婚戒指了。”子毓举起左手。
“那只是他送你的一个小礼物,没有别的意思。放过自己,好不好?”刘妈妈知道那戒指很重要,可她必须这么说。
“安辰是个好孩子,只有子毓放下了,他才有可能放得下。”前一天晚上,尹爸爸和刘爸爸聊天时说了这句。尹爸爸还告诉刘爸爸,尹安辰很羡慕子毓有一对好父母;也告诉他们,那时,尹安辰已经看过心理医生了。医生要求他们全家都来接受治疗。尹妈妈才是尹安辰的病灶。但尹安辰的生活里不可能没有尹妈妈。至少,他现在的生活里,少了外人看来同样是痛苦根源的子毓。医生建议安辰把子毓移出自己的世界。
接下来的好几天,安辰消失了。子毓很担心。她悄悄去找了于越。
子毓:“越越,最近在学校有见过尹安辰吗?”
于越:“前两天在学校吃饭的时候见过一次。怎么了?”
子毓:“他,还好吗?”
于越:“不太好。虽然看了医生,整个人还是失魂落魄的。”
子毓:“我知道了,谢谢。别告诉他,我找过你。”
子毓知道安辰去看医生了。只要安辰有接受治疗,子毓就放心了很多。
晚上,子毓接到安辰的电话。
安辰:“丫头,我去看医生了。医生说,我是中度抑郁,需要长时间治疗。”
子毓:“对不起,我……对不起。”
说着,子毓哭了出来。
安辰:“丫头,你没有错。不过,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觉得我要死了。”
子毓:“你不要吓我,你要好好活着。”
安辰:“医生说,我需要离开你。”
子毓愣住了,她不敢说话,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
安辰:“丫头,你听我说,你没有错。”
尹安辰深吸了一口气,说:“我们分手吧。我不爱你了。”
子毓还是听到了这句。这么多天的折磨,她已经可以接受这个结局了。只是,她感受到了剜心的疼。她的安辰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安辰答应过她要一直陪着她的。但她必须接受,她更想她的安辰好好活着。
子毓:“我可以知道,我对你来说,是什么吗?”
安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你是我生命里最可爱的人,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子毓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会告诉下一个,我们的故事吗?”
尹安辰沉默了两秒:
“我不知道,我该如何提起你。”
子毓努力笑着:“那就不要再提了。”
安辰:“丫头,我应该要活着。”
子毓:“我知道。”
安辰:“不要再喜欢我了。”
子毓:“我知道。”
安辰:“要幸福地做自己。”
子毓:“我知道。”
安辰:“要用力地爱下一位。”
子毓:“我知道。”
安辰:“那条红绳,结婚的时候,就不要戴了。”
子毓:“我知道。”
安辰:“对不起,你的婚礼,不可以有我了。”
子毓:“我知道。”
安辰:“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子毓:“尹安辰,好好活着。”
安辰:“好。再见了,刘子毓。”
子毓:“再见,尹安辰。”
子毓挂了最后一通电话,和尹安辰保持着最后一次默契。他们把对方的联系方式,删得干干净净。不能再联系了,太热情,真的会出事故的。
“对不起,我想把你揉进我怀里,可我快要捱不过这无能为力的年纪了。我不能耽误你了。”尹安辰看着没有刘子毓的手机,说了他的子毓再也听不见的第一句。
子毓在卧室里放肆地哭着,好像哭得越大声,尹安辰的痛苦就会越少。子毓哭得四肢麻木,哭到捂着疼痛的心脏,哭到回到那天那个梦,只是梦里,她不再喊着:“尹安辰,你的婚礼一定要有我……”
第二天醒来,子毓看了看手上的红绳。红绳还在,尹安辰,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世界了。
红绳是尹安辰送的,他们一人一条。戴上的时候,他们约定过,下辈子,靠红绳相认。可是,这辈子,他们已经走散了。
一周后,子毓收到了尹安辰送给她的书:《解忧杂货铺》。快递上的备注写着:你一定会喜欢的。
这是尹安辰给子毓的最后一次霸道。
缓了好几周,子毓终于有勇气向大家宣布这件事。她在朋友圈留下这样一段文字:
关于最近的事情,想统一跟大家做个解释。
我们和平分手了,真心地祝福彼此,也请记得爱下一位。
我们各自都需要空间和关爱,请给我们一点时间恢复正常。
这场病,实在是太凶猛、太突然了。
这段感情,已经很完美了,
结局这点遗憾,就请大家忽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