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休》迟行天

6、第六章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碎碎念安安（上）

　　实习结束，尹安辰开始忙着准备开学的事情。尹爸爸尹妈妈也回到北京。尹爸爸有一周的机动时间，所以并不急着去单位报道。开学前的周末，尹爸爸的领导邀请他们一家去家里聚一聚。尹安辰顺势提出白天想去买戒指。尹爸爸爽快地答应，亲自开车带着大家一起去了商场。
　　子毓被尹安辰拉着选戒指。她不喜欢钻石，也不喜欢黄金，尹安辰又不愿意买银戒指，最后两个人选了一对铂金的对戒。子毓不愿意戴在无名指，尹安辰只好依着子毓，戴在中指上。
　　“刘子毓，戴上这个戒指，你就是我的未婚妻了。以后，你就不能介绍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啊。你可是我导师认证过的未婚妻。”尹安辰给子毓带上戒指，提出了他的小要求。是的，尹安辰的子毓，连他只是见过几面，还未开学正式拜师的导师都时常关心。
　　见子毓和安辰选好，尹爸爸迫不及待地要付款。尹妈妈和尹安辰赶紧拦下。
　　“人家要自己买，你凑什么热闹。”尹妈妈按下尹爸爸准备刷卡的手。
　　“谢谢爸。我这两个月工资，买对戒指还是绰绰有余的，我想自己送给丫头。”尹安辰严肃认真地跟尹爸爸解释。
　　“好，好小子。”尹爸爸对儿子的态度很是满意。
　　买好戒指，四个人驱车来到领导所在家属院。领导刚刚下班回来，在楼下就碰见了尹爸爸一家。子毓跟着尹安辰礼貌问候着领导伯父和他的家人们。领导家是重组家庭，一儿一女都是前任的孩子，夫妻两人结婚后并没有要自己的孩子。虽然孩子们学生时代成绩不算突出，但家庭氛围很是和谐，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来是重组家庭。
　　两家人坐在一起，热闹地吃着地道的老北京涮羊肉。领导夫人夸赞着尹安辰的优秀。尹爸爸和领导也算是老友了，并没有刻意客气什么，只说着是尹安辰运气好。尹妈妈接着尹爸爸的话说：
　　“那也得有实力啊。当初我就跟你们说，孩子高中的时候得陪着，你们不信，结果怎么样？”
　　尹爸爸赶紧打断，难得提起酒杯敬领导和领导夫人。
　　喝过酒，领导接着说：
　　“你们确实把安辰培养得很好。我们家孩子，学习上是没什么指望了，不过，好在都能自食其力。”
　　“是啊，姑娘他们单位这最近又给他们涨薪来着，也算不用我们操心了。”领导夫人附和着领导，眼里都是对子女满意的慈祥。
　　“你们姑娘儿子工作了，你们也不用那么操心了。以后过过自己的日子，下了班，想做什么做什么，多舒服啊。”尹妈妈接着领导夫人的话说：
　　“我这一辈子啊，不像你们，能在单位工作一辈子。但我也没闲着，照顾好我们家老尹，把儿子培养成才，也算是培养出了两个优秀的男人。这辈子也挺值得骄傲的了。”尹妈妈很是骄傲。
　　尹爸爸同尹安辰眼神迅速碰撞了一下，又躲开。尹爸爸再次提起酒杯，嘴上说着今天高兴，要同领导一醉方休。尹妈妈还沉浸在喜悦里，也顾不上尹爸爸有些酒精过敏。领导夫人收回看着尹妈妈的目光的时候，扫过子毓的眼睛。
　　子毓静静地看着酒桌上的一切，笑着没有说话。尹安辰悄悄握住子毓的手，他担心子毓多想。子毓温柔地看着尹安辰，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尹安辰知道，这是子毓的善良。
　　回家的时候，是尹安辰开的车。尹妈妈不会看路，子毓便坐在副驾驶替尹安辰看着路。一路上，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只尹爸爸一直半醉不醉地说着些无所谓的事。
　　晚上，尹安辰从子毓身后抱着子毓，两个人侧躺在床上。
　　“老婆，明天我就开学了，爸爸也要去单位报道了。你在家，好好的啊。我没课就回来。”尹安辰有些不太放心子毓。暑期实习的时候，子毓就因为尹妈妈说子毓没有照顾好尹安辰，自己半夜躲在角落里悄悄哭过，要不是尹安辰自己发现，他不会知道子毓心里的委屈。
　　“嗯，没事儿。我会好好的。”子毓不想让尹安辰担心，更何况自己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回四川复习了。
　　“其实我妈她……”尹安辰想说尹妈妈其实很好相处，但这话他之前也跟子毓说过，抱着委屈得哭过的子毓，他自己都不太相信那句话。
　　“阿姨很好，不用担心啦。”子毓转过身，抱着尹安辰，安慰着他。
　　“受了委屈跟我说，别憋着。有我在呢。”尹安辰吻着子毓的额头，又抚摸着子毓的小脑袋。
　　“嗯。”子毓点点头。
　　突然，一声惊雷刺破黑夜。子毓吓到赶紧捂住耳朵，直往尹安辰怀里钻。尹安辰紧紧抱住子毓，不断地安抚着她。雷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尹安辰想看看窗户有没有关好，起身时，却被子毓紧紧抓住。子毓手心里都是汗，身子微微颤抖着。
　　“不怕不怕，我在这儿。我不走。”尹安辰赶紧回来抱住子毓。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怕打雷啊？以后要是有小朋友了，是谁保护谁啊？”尹安辰想缓和一下子毓的紧张。
　　“我就是怕嘛。”子毓呼吸都是颤抖的，还在努力回答尹安辰。
　　“那你跟老公说说，怎么会这么怕，可不可以啊？”尹安辰想转移子毓的注意力。
　　“小时候被吓着过。那会儿也是个雷雨天，我那晚突然发烧，怎么叫都没人来，后来都快喊不出声儿了，雷才远些，爸爸妈妈才听见我的声音。那次我病了好长时间。”子毓在尹安辰的怀里解释着。
　　“这样的啊。那以后打雷就找老公，老公陪着你。北京好长时间都没打雷了，今天突然打雷，应该也得有会儿。不怕，老公在呢，害怕就抱紧老公，老公帮你捂耳朵。”尹安辰陪着子毓，缓解着她的不安。
　　子毓沉沉睡去。尹安辰看着怀里的子毓，久久无法入睡。他小心地抽出子毓枕着的那只手，又蹑手蹑脚地从屋外拿了一把剪刀。他跪在子毓床边，轻柔地整理着子毓的头发。
　　“剪这儿，应该不会被她发现吧。”尹安辰心里琢磨着。
　　咔嚓，尹安辰剪下子毓一缕头发，又蹑手蹑脚走到房间里的书桌旁。他拿出书包里准备好的酒红色绒布袋子，把头发小心放进去，收好，又跟做贼似的把剪刀放回原位。
　　第二天，吴妈特地把车借给尹安辰，好让尹安辰把东西带去学校。吴妈让子毓跟着一起去，回来的时候同吴妈一起回来就行。子毓被尹安辰拉上车，陪着他去了人大。尹安辰自然是有私心的，他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他有子毓。吴妈和子毓帮着尹安辰安顿好，便一同回了小区。吴妈一个人在家，中午便在尹安辰家吃了。
　　吃过午餐，子毓一个人收拾着碗筷，尹妈妈和吴妈坐在餐厅，聊着天。尹妈妈把声音压得很低，子毓在厨房洗着碗，本来也听不见她们在聊什么。子毓收拾好，见她们聊得正欢，便跟她们打了个招呼，一个人回到房间，准备休息休息。子毓对她们的聊天内容没有兴趣。
　　晚上的时候，子毓复习完，走到厨房帮尹妈妈准备晚餐。尹妈妈也自然地给子毓安排着活儿。尹爸爸一般周五才回家。尹安辰刚开学，学校的事情挺多的，这几天也不会回家。
　　“丫头，你真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这么早就拴住我们尹安辰。”尹妈妈突然开口。
　　“我们只是，恰好互相吸引。”子毓不知道尹妈妈想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本来尹安辰这么多年也没谈个女朋友，老尹他们单位好些人都准备给他介绍介绍了。结果你突然就出现了，缘分真的很重要啊。老尹他们单位的人介绍的女孩子，条件都肯定很不错的。你吴妈原来也打算给他介绍一个北京理工大学的女孩子来着，后来阴差阳错，没成。那女孩子是真的优秀，人家是学爆破的，现在在读博士呢。”尹妈妈自顾自地说着。
　　子毓只礼貌地点头微笑。年轻的她一时之间并没察觉尹妈妈的意思，只当是正常的家庭闲聊。
　　“你跟我挺像的。我当初也是直接找到老尹单位去了。他妈和那几个姑妈特别不喜欢我。别人都说是我们懂事得早，谁让他自己要做呢？我只能大着胆子去找他啊。那时候，他好几个月都不回来一次。我还得在他们家干活。算着日子，有了尹安辰。要生他那天，我非得要去医院生。他妈也答应，就是心里不怎么舒服。她们觉得，好歹自己也是做接生的，自己家儿媳妇都不愿意在家生，丢人。后来啊，就变着法儿闹我。还好老尹争气，没过两年就把我和尹安辰接出去了。没想到啊，尹安辰打针的时候还是被感染了乙肝。哎呀，我们家谁都没有，只有他一个人有。你看我们都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了，没什么的。以后啊，你多照顾照顾他就行了。别让他太累了。过两天，他奶奶要来北京住一段时间……”
　　饭桌上，尹妈妈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子毓也插不上什么话，一直安静听着。
　　吃过晚餐，子毓得帮尹安辰下楼拿快递。收拾好家里的垃圾，便一个人下了楼。尹安辰在家的时候，他们每天晚上都一起散步，今天他不在，自己也走走吧。子毓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会儿，才去快递柜取快递。
　　尹安辰打来电话：
　　“老婆，你在做什么呀？”
　　“帮你拿快递啊。快回去了。”子毓回答。
　　“怎么听起来不太开心？”尹安辰有点担心。
　　“没有啊，只是太长时间没说话，声音听起来没那么积极而已。别瞎想啦。”子毓当时的确没有什么情绪。
　　“那老公陪你聊聊。今天学校好多事情啊，感觉得周末才能回家了。”
　　“你好好在学校待着，别老想着回来。”子毓劝尹安辰。
　　“好，听老婆的。今天认识了同学们，大家都好厉害啊，我也得更努力才能给我的丫头更好的生活。”尹安辰聊着学校里的事。
　　“研究生了嘛，大家都很努力。你也不要太累啊，阿姨会担心的。”子毓跟尹安辰聊着。
　　……
　　“好啦，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宿舍去吧。”晚上的风很大，子毓已经站在风里好一会儿了。
　　“嗯，照顾好自己啊。再见。”
　　“老婆再见。”
　　两人挂了电话。子毓抱着快递回到家。
　　“又买了什么呀？”尹妈妈见子毓把快递放在玄关处。
　　“我也不清楚，安辰买的。”子毓一边换鞋，一边回答尹妈妈。
　　“那应该是他需要的东西吧，一会儿你收好吧。我先进去睡了。”说着，尹妈妈进了房间。
　　“阿姨晚安。”子毓站在门口望着尹妈妈说着。
　　尹安辰和子毓在尹爸爸尹妈妈回北京之前把那张床挪到了他们房间，让他们用。虽然一直打算一起去商场逛逛买张床，但一直忙着，也就忘了。子毓也觉得，直接睡床垫，也挺舒服的。
　　子毓把快递抱回房间，也没打开。她猜又是那些刀具或者打磨刀具的工具。尹安辰喜欢倒腾这些东西，但尹妈妈不太喜欢他弄这些。她怕尹妈妈看见生气，索性就放在房间里没打开。
　　子毓洗漱好，看了会儿书，跟自己爸爸妈妈聊了会儿天，困意也渐渐袭来。
　　周五的时候，尹安辰要子毓去学校找他。子毓上午正好要去和筱筱见面，想一起坐着聊聊，也就答应了下午去学校找尹安辰。
　　子毓和筱筱曾经一起备考过，毕业了，感情挺不错，再加上筱筱是第一个认同尹安辰的大学同学，俩人的共同话题也比别人多些。筱筱马上要入职了，想来跟子毓见一面，也想知道子毓的近况。
　　吃过午饭，筱筱开车把子毓送到人大门口，便回了家。子毓一个人在学校里等着尹安辰。尹安辰还在上课，子毓去到咖啡厅，点了杯卡布奇诺，一边看书，一边等着他。尹安辰喜欢Double Espresso（双重意式浓缩）,但子毓喜欢喝甜的，而且，咖啡喝多了她会睡不着。尹安辰上课的教室就在那附近，下了课便直奔咖啡厅去找子毓。两个人手牵着手往宿舍楼下走去。
　　“为什么让我过来啊？”路上，子毓问安辰。
　　安辰一边跟同学们打着招呼，一边回答子毓：
　　“想让你接我回家嘛。”尹安辰说。
　　“别开玩笑了，我又不开车。”子毓不相信尹安辰说的。
　　“一会儿老爸下班开车过来，我们一起回家。”尹安辰说。
　　刘子毓：“那也不是我接你啊。”
　　尹安辰：“我说是就是。”
　　刘子毓：“你肯定有别的事。”
　　尹安辰：“真的没有，我就是想你了。”
　　尹安辰牵着子毓，经过了很多同学。
　　一周后，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坐在尹安辰对面吃午餐。
　　“男神，上周我看见你女朋友了。”女孩儿很直接。
　　“她是我老婆。”尹安辰更直接。
　　“真是个幸运的女孩子。像你这么优秀的人，还这么喜欢她，真是羡慕。”女孩儿倒是很坦然。
　　“遇见她，是我的幸运。”尹安辰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女孩儿问尹安辰。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女孩子。”尹安辰只说了这一句，特意强调了“可爱”。
　　“你一定很爱她吧？”女孩儿看着尹安辰的表情，想了一下，笑着说。
　　“你怎么看出来的？”尹安辰很好奇对方的判断依据。
　　“你没有说她漂亮，也没有说她有才华。她那样知性的女孩子，通常都有这样的优点。那么多优点里，你只说了她可爱。在我看来，只有爱到骨子里的人，才会觉得对方做什么都可爱。你看，你眼神都温柔了。”女孩儿有些羡慕地解释着。
　　“嗯，你说得有道理。”尹安辰嘴角带笑。
　　“祝福你们啊。我的初恋，就这样被你扼杀在摇篮里咯。”女孩儿的性格也很可爱，只不过不是尹安辰喜欢的。
　　周日的时候，尹爸爸去车站接尹奶奶。尹妈妈在家准备午餐，尹安辰和子毓为尹奶奶在书房铺床。子毓本来想让尹奶奶住在主卧的，但尹妈妈说这样不好，只能妥协。
　　尹奶奶带了好些自己做的东西过来。有腌鱼、酱鸭、还有些蔬菜做的干货。尹爸爸他们进门的时候，尹妈妈很是热情地欢迎尹奶奶，热情得，子毓都有些不认识她了。尹奶奶见着安辰和子毓，也很开心，拉着两个孙辈聊了许久许久。晚上，尹爸爸特地陪尹奶奶吃过晚餐，才去单位，也顺便把尹安辰送去学校。临走的时候，尹爸爸跟尹妈妈说了好几遍，让她们在家好好的，他有空就回来。尹妈妈答应着，把她的两个男人送出门。
　　尹奶奶休息得早，没多会儿就进了房间。尹妈妈整理着尹奶奶带来的东西，分类放起来。子毓在房间里复习，等尹安辰回到学校，就准备休息。
　　第二天早餐的餐桌上，就出现了尹奶奶带来的酱鸭。子毓没吃过他们老家的口味，想尝尝。尹妈妈却把整盘酱鸭放在了尹奶奶面前，招呼着尹奶奶吃酱鸭，也让子毓吃别的。子毓不懂，只听话照做。她以为是尹妈妈特意照顾尹奶奶。可连着两天，尹奶奶面前的菜都是酱鸭。子毓觉得很奇怪，但也不敢问。周三晚上，子毓跟往常一样在厨房忙活着，尹奶奶在客厅看电视，电视声音很大。尹妈妈拿出腌鱼处理，一边弄一边跟子毓聊天：
　　“她带来的酱鸭终于要被她自己吃完了。她每次都带来，我才不吃，都给她自己吃。你也别吃，不好吃。今晚老尹回来，把这腌鱼弄了。这腌鱼肉质还是不错的，算得上是我们当地的优质特产了。”
　　子毓还不习惯尹妈妈的说话方式，也不知道尹妈妈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能笑着默不作声，继续忙活。

　　这天，尹安辰在学校约了于越。于越是他在湖北的高中同学，本科在中国地质大学念的，没想到研究生又成了校友。
　　“这些应该可以吧？”尹安辰把一个酒红色的绒布袋子递给于越。
　　“你们俩的？”于越问。
　　“嗯。”尹安辰点点头。
　　“你的够多吗？”于越拿起袋子，问尹安辰。
　　“我攒了几个月了，每次我都选出最好的来放进去，这些应该够了。”尹安辰回答得很认真。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认真又委屈的样子有多好笑？”于越嘲笑着眼前这个兄弟。
　　“你们女生不都喜欢钻石吗？可偏偏子毓不喜欢钻石，但我又不希望她被别人误会我不够爱她。”尹安辰很认真地解释着。
　　“打住打住，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联系我师姐帮你做钻石。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干饭吧，我饿了。”于越实在接受不了尹安辰的猛男柔情。

　　天气渐渐转凉，子毓要回四川复习考试了。因为非应届生需要在工作或者户籍所在地考试，所以子毓这次的考试地点在四川。子毓在家楼下的阅读室办了张服务卡，每天6点就起床去复习，除了吃饭，一直在阅读室里，晚上9点多，人家要关门了才回家。阅读室只在下午小学生放学之后的一两个小时人多一些，平时几乎没人。后来，蒋初南也来同她一起复习。蒋初南也二战，只不过，她也想试试看，能不能考个稳定的工作。两个人学累了，聊得最多的就是尹安辰。尹安辰也经常给子毓买些她喜欢的小零食寄过来。渐渐地，尹安辰成了蒋初南口中的理想型男友。
　　子毓的作息倒是跟刘爸爸刘妈妈差不多。一家人早上通常都是一起出门。晚上刘爸爸刘妈妈批改完作业，完成学校其他事情后也跟往常一样出去散步。散步归来，恰好接着子毓一起回家。
　　考完初试，子毓又应尹安辰的请求回到北京，陪着他。周末的时候，两个人常常带着尹爸爸尹妈妈去附近玩儿。有时候摘摘冬草莓，有时候去爬爬山，或者去潭柘寺、去爨底下村、去北宫国家森林公园。期末的尹安辰并不是很忙，考试大多都是论文，在家完成就行。
　　今年，刘爸爸刘妈妈他们商量着要旅行过年。刘妈妈邀请尹安辰到四川一起去旅行，尹安辰挺乐意陪着自己老婆旅行，爽快地答应了。尹爸爸尹妈妈也同意。只是尹妈妈反复跟子毓交代着。一会儿要尹安辰先喝几幅中药再回去，一会儿又让子毓准备除螨的东西。子毓认真地记下了尹妈妈交代的所有药方和注意事项。尹安辰有些不耐烦，当场怼过尹妈妈好几次：“我们只是回家，又不是去探险。”尹妈妈虽然当时没再说什么，但脸上总有些挂不住。过不了多会儿，又会找到子毓叮嘱那些。尹安辰难得放假，总想围在子毓身边。子毓大部分时候都跟尹安辰形影不离。但尹妈妈心里，对此似乎颇有芥蒂。
　　四川这边，刘爸爸刘妈妈其实很早就准备好。知道尹安辰螨虫过敏，刘妈妈把家里的被子都换成了蚕丝被。整个家被刘爸爸刘妈妈反反复复除螨了好几次。家里也破天荒地备了些氯雷他定。
　　过年前，尹安辰和子毓一起回了四川。
　　过年前两天，尹安辰陪着子毓一家回了趟老家，祭祖。尹安辰的虔诚，惊讶了子毓的所有亲戚。尹安辰穿着一身浅色大衣，在子毓最爱的外公外婆的墓前噗通一下跪下，虔诚地磕头上香。那是四川冬天的山林里，泥土很黏。长辈们肯定被尹安辰惊到了，不然不会有那几秒钟的全场寂静。
　　“安辰真虔诚啊。”
　　“是啊是啊。”
　　“二位肯定高兴了。”
　　亲戚们一人一句地说着，尹安辰只微微笑着，牵着子毓没说话。
　　“你跟外公外婆求什么了？这么虔诚？”回去的路上，子毓悄悄问尹安辰。
　　“我一直都很虔诚。不过，我的确有求于外公外婆。”尹安辰回答。
　　“是什么呀？能跟我说说吗？”子毓好奇。
　　“我求他们，让我的子毓健健康康的，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照顾你。”尹安辰回答。
　　“我也求了外公外婆。”子毓说。
　　“有我吗？”尹安辰问。
　　“嗯。我希望，我们都可以好好活着。”子毓对那四个字一直都有执念。她觉得既然成为了人，那么自己就有责任作为人好好地活这一辈子。
　　过年那天，刘爸爸刘妈妈一大早就给子毓和安辰一人发了个大红包。安辰也把特意准备的新年礼物拿出来，亲手送给刘爸爸刘妈妈。刘爸爸和刘妈妈带着子毓和安辰忙活了一整天，氛围很是和谐欢乐。晚上吃过年夜饭，大家一起团坐在电视前，看着春晚。
　　“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高速上狂奔。”尹安辰搂着子毓，突然说起。
　　“啊？年三十的晚上吗？”刘妈妈问。
　　“嗯。在老家过敏了，只能连夜跑回太原。现在想起来，觉得自己好惨。”尹安辰感觉自己更像是刘爸爸刘妈妈的儿子，跟他们待一起，自己毫无心理负担。
　　“去年这个时候，南南还在跟我打赌，说你一定会12点准时给我发消息呢。”子毓也回忆起去年此时的状态。
　　“那你等到了吗？”刘妈妈问。
　　“肯定没有啊。他都过敏了，在高速上吊命呢。”子毓当着尹安辰的面回答着刘妈妈对自己的八卦。
　　“那，真是对不起哦。”尹安辰宠溺地摸了摸子毓的小脑袋。
　　“没关系，今年不就在一起跨年了吗？”子毓笑着回应尹安辰。
　　“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刘爸爸洗完澡出来，准备加入春晚队伍，见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忍不住好奇。
　　“聊我的八卦。爸爸也感兴趣吗？”子毓问。
　　“可以跟我说说的吧。我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老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问你想什么呢，你又只说你要冷静一下。”刘爸爸说。
　　“爸爸，你怎么什么都说啊。给我留点儿面子啊。”子毓冲爸爸撒着娇。
　　尹安辰看着子毓和刘爸爸刘妈妈在一起的样子，突然发觉，这竟是自己理想的婚后生活的状态，嘴角不由得上扬，眼睛也快笑成了一弯月。
　　过完年他们踏上了旅程。他们去了泸沽湖、去了原始森林、去了冬天热得跟夏天似的攀枝花，最后一站，是气候跟北京很像的西昌。西昌的夜空缀满了星星，两个人在满天繁星下找寻着各种星座，用相机一一记录下来。两个人还说要努把力，要在西昌邛海边买套别墅，以后冬天都来这边。一路走，一路吃，一路拍照。开着车，走走停停，一家人在一起，每个人都很开心。回到家没几天，子毓的初试成绩也出来了。今年的题目要难一些，分数比去年低几分。子毓有些担心。尹安辰鼓励着子毓，让她放宽心。每天陪着她跑步，放松心情。
　　在子毓家待着，时间好像按了加速键。尹安辰又要开学了，子毓也要回北京准备复试。刘爸爸刘妈妈给两个人准备了很多东西打包带走，两个人实在拿不动那么多，拿了好些出来。刘爸爸刘妈妈又把他们带不走的东西拿去快递站，替他们寄到北京。
　　因为尹安辰霸占了子毓，蒋初南大部时间又不在小区里，两个小姐妹整个假期都没见上面。过年那几天子毓和南南在手机上聊天，南南似乎很开心，但是又很忙，总是很长时间才回消息。南南只说自己在准备复试，子毓也没多问。朋友开心，哪儿需要那么多理由。
　　子毓初试通过了。复试也准备得比去年好。考完复试，心情也没有去年紧张。这天周五，尹爸爸带回好几大箱子的海鲜和羊肉。别说子毓了，尹安辰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囤货的。尹妈妈倒是很开心，她最近总觉得自己不舒服，去了好几家中医院，做了好些检查，可医生都说没问题。安辰和子毓一起给潘叔吴妈送去两箱，又回家帮着收拾了好一会儿才全放进冰箱。
　　“我托我们单位食堂买的。那天吃着我觉得挺好的，就买多了点。嘿嘿……”尹爸爸在家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这一点，尹安辰好像完全学到了他爸。
　　第二天，子毓隐约觉得外面的光晃眼睛。
　　“下雪了，老公，真的下雪了。”子毓兴奋地喊着尹安辰。
　　尹安辰躺在床上，被迫开机似的睁睁眼，听见子毓说下雪了，便看向趴在窗边的子毓。
　　“穿这么少，着凉怎么办？我又得担心。”尹安辰坐起来抱住子毓，想让她暖和点，也送上了早安吻。
　　“不会的，你别那么紧张嘛，有暖气啊。还有你嘛。”子毓一大早因为下雪，整个人都很开心。
　　“我不紧张你，紧张谁啊。淘气，还不听话。”说着，尹安辰刮了下子毓的小鼻子。
　　“尹安辰，一会儿我们出去看雪吧。”尹爸爸敲了敲卧室门，跟尹安辰说着。
　　“好，我们这就起床收拾一下。”尹安辰抱着子毓，回答尹爸爸。
　　“来吧，跟老公来先洗漱一下吧。”尹安辰像哄小孩子一样宠着子毓。
　　大家收拾好，吃过早餐，便驾车去了山上。山上的积雪要厚得多。子毓在前面开心地跑着，尹安辰在后边追得紧紧的：
　　“慢点儿跑，小心地上滑……”
　　“知道啦，你快过来，帮我拍张照吧。”子毓在前面催着尹安辰快些。大红的马面裙裙摆映着雪白的路面，白色的立袄上绣着一对凤凰，子毓穿了一套以明制汉服为原型的改良汉服，材质由棉布换成了好几层纱绢。刺绣虽算不得上乘，却十分衬子毓的气质。
　　尹安辰抱着斗篷加速追上子毓，一把把她锁在自己怀里，一边把斗篷罩在子毓身上，替子毓戴上斗篷上帽子，一边叮嘱：
　　“丫头，不要跑啦，摔了我会心疼的！咱们慢慢走。”尹安辰总是格外地担心子毓的安全，特别是在见识了好几次子毓平地摔跤的本事之后。
　　“好！我想在这儿拍，你帮我拍两张吧。”子毓笑着把手机递给尹安辰。
　　“好，往右边一点，看着地上，再看看天，看着我，好。”尹安辰拍了好几张，把手机递给子毓查看。
　　“北京这么多年，你也看过不少雪吧，怎么这次这么开心啊？”尹安辰牵着看手机的子毓。
　　“因为是跟你一起啊。一起淋过雪，就算一起到白头啦。”子毓放下帽子，眼睛笑成一弯月，琥珀色的眼珠锁定了安辰的视线。
　　尹安辰愣了一秒，忍不住搂着子毓又给了深情一吻。
　　“叔叔阿姨看着呢！”子毓的小手撑在尹安辰胸口。
　　“他们早就习惯了。”尹安辰的眼神还是那么宠溺。
　　那天晚上，子毓倒是没有生病，却接到蒋初南的电话。子毓特意去到书房聊，聊了很久很久。
　　“先看看他怎么处理吧，我有些累了。”电话那头，蒋初南的声音有些疲惫。
　　“嗯，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子毓说。
　　“好，晚安。”
　　“晚安。”
　　子毓挂了电话，走回床边，准备躺下。
　　“怎么聊了那么久？”尹安辰伸手准备抱着子毓。
　　“一些感情上的事。”子毓没有多说。
　　“要不要跟老公说说，看你不太开心的样子，说不定能帮你排忧解难。”尹安辰轻轻拍着子毓的背。
　　“算了。别人的私事，还是不告诉你了。”子毓突然抱紧尹安辰：“老公，你真好。”
　　尹安辰回应着，也抱紧子毓，她不说，就不问吧。
　　“你知道，玫瑰是有刺的吧？”尹安辰熟练地抚摸着子毓的脑袋。
　　“嗯？”子毓一时不明白尹安辰想说什么。
　　“狐狸说：‘你要永远为你驯化的东西负责。’所以，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玫瑰负责。玫瑰都是有刺的，她会让你痛，才是正常的。如果有一天，你不痛了，说明你们已经互相驯化了。”尹安辰极致温柔。
　　“你是说，让他们自己解决，不必插手，做个倾听者就好了。是吗？”子毓猜测着尹安辰的用意。
　　“我老婆一定会处理好的。”尹安辰没有正面回答。
　　刘子毓渐渐在尹安辰怀里沉沉睡去。他却不太睡得着。他脑子里反复回想起尹妈妈在山上跟子毓的对话。
　　尹妈妈：“算命的说啊，尹安辰会很晚才会结婚。”
　　刘子毓：“挺好的啊，我也不想太早。”
　　尹妈妈：“潘毅交女朋友了，学校里认识的，但是你们吴妈好像不太喜欢她。”
　　刘子毓：“潘毅喜欢就好啦，咱们也管不着嘛。”

　　第二天，蒋初南一大早就来找子毓聊天。子毓陪安辰开车去学校拿资料，顺便去箭馆练练手。子毓坐在副驾驶位上，戴着耳机听着蒋初南发来的语音，耐心地帮蒋初南理清思绪。
　　“让她放过自己吧。她自己已经明白了，只是需要一个人讲给她听。”尹安辰听子毓回的语音，知道了个大概。
　　“陈诚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份喜欢出现得好像不是时候。”子毓对尹安辰说。
　　“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不是真的喜欢。前女友因为他出车祸还在医院住院，也没彻底分手，就回来找蒋初南，回了北京又立刻说自己很痛苦，不能给蒋初南任何承诺。至少，在我看来，他只爱他自己。”尹安辰说得很直接。
　　“可是他喜欢南南很多年了。”子毓一时接受不了这个想法。
　　“他说很多年就有很多年吗？你不也跟蒋初南说他换了好几个女朋友了吗？”尹安辰注意着前面的车距，在驾驶室操作着。
　　“那你，也可以骗我吧。”子毓突然低下头。
　　“傻丫头，你可以这么思考，毕竟我不能限制你的思维。但是，我相信我的努力会帮我证明。”尹安辰并没有生气，他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限制别人的思想的人，对自己的爱也有十足的自信。
　　“我不明白南南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子毓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可能是听你讲了故事。”尹安辰特意笑着看了下他的子毓。
　　“你是在嫌弃我们八卦吗？”子毓问。
　　“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不说啦，放点歌吧，我喜欢听你的歌单。”尹安辰打开车载蓝牙，要子毓连上。
　　“Shelter ?”尹安辰问。
　　“是的。认真开车吧。”子毓答。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初南给子毓打来电话，却沉默着没有讲话。子毓急了：“怎么了南南？发生什么事儿了？”
　　隔了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初南低哑的声音“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
　　“谁？谁又惹你伤心了？！”子毓着急地问道，明显初南就是刚哭过。
　　“他说，这辈子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就是我；他说，金字塔的顶端又怎样，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回四川，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他还说，如果有一天我联系不到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出事儿了……”初南哽咽道。
　　子毓明白了，南南说的“他”是他们的同学“陈诚”。
　　“本来我是不信的，我真的不信的！我还跟他说，可以当做他没有说过那些话，我们还是朋友。可是，他曾经当着我们的两个共同好友跟我表白，他还曾坚定看着我的眼睛。我以为，我以为他至少不会骗我的！”初南突然激动起来，随后声音又低沉下去，“我们，都认识十年了啊……”
　　子毓也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心里很生气，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南南。
　　“怪我太蠢，总是念旧。自顾自地以为他不会拿我们十年的情谊来开玩笑。”初南苦笑了一下，“谁曾想，我在乎的同窗之情，别人却可以随意践踏”。
　　“咱们大人有大量，不跟渣男一般见识啊！”子毓无奈地说着，初南也打算去休息一下。挂了电话，子毓立马给陈诚的好朋友杜仲发去消息，这么多年了，她第一次主动联系杜仲：
　　“你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是你的朋友，南南也是，我需要你作为旁观者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杜仲没过多久便回了消息：
　　“快放寒假的时候，他准备跟当时的女朋友分手。俩人晚上骑着小电驴想出去聊聊，女孩子没同意。回去的时候路上车比较少，就开得快了些，结果出车祸了。女孩多处骨折，受伤挺严重的，现在都还在医院住院。他受了些皮外伤。双方父母一起飞到北京处理了这事。那时候他心里难受，也非常愧疚，心想要照顾女友一辈子。后来两家人因为一些事儿闹掰了，他夹在中间非常难受，导师就让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回来之后，初南跟我们一起玩儿过几次。有天晚上，他叫初南出来吃烧烤，后来坚持要送初南回家。我便同他一道，路上他表白了。初南当时不知道他没跟女友分手，让他不要借酒胡言，不然可能连朋友都做不成。但是他好像很认真，坚信自己的感觉。我们待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经常给初南发消息，挺开心的样子。后来初南去参加考研复试培训，他也回了北京继续念书。开学之后没过几天，两人好像就不太对劲了。前几天我才知道他们闹掰了。”
　　子毓看着这一大段文字，气得久久说不出话。缓了好一会儿，回了杜仲：“知道了。他失去了两位朋友。”
　　杜仲看着消息，迅速打出几个字：“那我呢？” 思索片刻，又换成了：“你过得好吗？”
　　子毓只觉得有些可笑，淡淡地回了句：“他让我找到了自己。”
　　后来子毓又发了好些消息安慰初南，初南一直没回。直到凌晨两点多，从不熬夜的初南给子毓回了消息：
　　“宝，不用担心我。我不爱他，只是难过于被朋友欺骗。既然他不珍惜同学情谊，那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所有联系方式已删，以后不用在我面前再提那人。”
　　子毓放下手机，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安辰。安辰的呼吸很均匀，应该睡得很沉。子毓准备入睡，安辰突然紧紧抱住子毓：
　　“老婆，熬夜了哦。这周的运动要加2个小时啊。”
　　安辰醒着，他只是不愿意打扰子毓。子毓钻进安辰怀里，轻轻吻住安辰：
　　“好，听尹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