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1、第五十一章·“河” ...
-
普渡城的制度体系简单集中却又十分庞杂,单从那集多个功能为一体的“办事处”就能看出来,如果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着实会令旁观者看得抓耳挠腮。
在基地的庇护下,一套不太健全但又确实可以运行的财政体系被架构起来。实体货币彻底退出市场,电子支付取而代之。然而对于储蓄或借贷管制,只有中心有权处理相关事务:不论是中央的政策性银行还是商业的盈利性银行,在普渡城中呈现的只有一种形态——办事处的那间财务小屋。
世界有序,却又无序。它完全抛弃了所谓的金本位、银本位或复合本位制——毕竟在天灾降临的一瞬,连碳六零也要和在皮肉里一起腐化,那本身便是由人类赋予意义的贵金属就是个屁,不管吃不顶用,连台二手车都造不了,还不如一块烂木头能生火。
这实在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金钱原本应该是最可靠的东西,结果最后还是要靠信用建立起代币制度,实在不难让人觉得人类从始自终不过是一圈一圈在兜着圈子——话说百转,钱这种最靠谱的东西还能有假,更别说人了。
以袅不傻,所谓用联盟信用、税收做担保的信用货币都是幌子,他明白此刻普渡城的货币系统能够维持下去,全靠生存所必需的资源在背后撑着;而资源是有限的,总有被用完的一天,所以人类社会迟早会回到天灾降临后的原始形态。
然而心照不宣下,却是共同的默契。至少联盟成立以来,每个人都按部就班地照着它规划的轨迹前行着,不管是清醒着装糊涂还是脑子本就不好使,反正从未有人驶出过轨道。
在这种情况下发行的货币,议论起来信用度实在让以袅觉得不敢恭维。这时候他再回过头去看知闻钱一发到手就花得一干二净的行为,竟也不再觉得离谱——反正存在手里都是要贬值的,比起来烂在银行账户中,还不如赶紧花出去,早死早超生。
方怀瑾倒尽了咖啡壶里最后一滴咖啡,他神情淡漠,令人难以从那双没有温度的瞳仁中看出任何情感。
“刚刚周昌兴说个人账户与ID绑定是什么意思?”以袅问道。
“字面意思。”知闻言简意赅答道,“个人财产与性命绑定。普渡城统筹资源、规划政策,需要详细的人口数量,所以规定每个人都需要每周到办事处激活一次,如果两周没有激活,普渡城便会默认该个体生命体征消失,账户便会自动冻结,自然也就汇不进款项。虽然没去激活也可能是失踪了,但就这么个大环境,失踪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所以王苟的亲属备用账户至少有两周没有被激活了。”以袅道,他的眉头蹙起来。
“不是至少,是超过。”知闻补充道,“小鸟,怎么不注意听讲?她的账户冻结的时间比王苟的更早。”
那么王苟和母亲在任务之前就已经断联了?
这不对。以袅记得自己在野郊还听见过王苟和母亲的对话。
是漏了什么吗?回忆的举动让以袅条件反射地感到头痛,他太阳穴抽跳,却还是强忍着不适感回想着王苟和他妈的对话:
……
不正常的电流声:
“滋滋——滋——”
王苟和他妈的对话:
“……哎哟我知道,但是你一个人不碍事儿吧……
“我能碍什么事儿?你甭管我,现在这世道不安稳,找个能吃上饭的工作不容易。你这是公务员、铁饭碗!不得有一点分心,听公家的话 ,好好干知道不?”
间或夹杂着电流声:
“滋——滋滋——”
又是对话:
“……这点事我还会不知道?不说我了,你干啥呢正,吃饭没有?
“我还能干啥?看那个谁主演的电视剧呗。我跟你说今天……”
……
通话中滋滋的电流声伴随着人声重新在以袅脑海里回荡起来,电流声越来越大,逐渐盖过了王苟和他母亲的声音。
“知闻。”以袅开口道,“红姐现在在哪?”
知闻立刻明白了以袅的意思,他“啊”了一声,随即露出一个微笑。
“红姐。”知闻立刻在电子屏上点开了聊天框。
“在呢。”红姐回复极快,“怎么啦?”
“前几天,就我刚出的那个任务。王苟在出发前找你预定和普渡城的通话信号了吗?”知闻问道。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我还真有点记不清了,你得让我翻翻记录……王苟?是那个刚牺牲的小胖子吗?成天笑眯眯的,欸,好好一大小伙子说没就没了,真是世事无常……”红姐的语音条不短,似乎挑起个话头就能铺开聊很久,“哦,没有,他没让我给开额外信号,怎么啦?”
“没事,谢谢姐。”知闻回道。
他看向以袅。
“啊……”周昌兴似乎想对此发表点意见,但他惊觉自己脑回路没有其他人转得那么快,于是嘴巴张张合合,除了发出几个感叹词,到底没憋出来一句话。他独自为自己尴尬,脸涨的像根茄子。
以袅抿唇,脑子开始飞转。
如果他没记错,除了“抽取”权限外,基地用哨兵的家属牵制哨兵,迫使他们为联盟卖命,那么家属的动向便应该完全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按照王苟和母亲的亲密程度,她对王苟应该是一个很好的控制阀——那么他们为什么没有发现王苟母亲账户早已被冻结的事?
还是他们早就知道?
王苟一直住在白塔里。
不对,王苟也有休假,休假的时候他没回去看过吗?
不不不,听他自己说,这也是他第二次执行任务,所以没回去过也……
以袅被回想的痛楚逼得头晕脑胀,忘了有个最简单粗暴的解决犯法。
“红姐。”知闻直接发了一条语音条,“王苟在进入白塔之后有过向你报备出基地的记录吗?”
红姐的回复还是极快:“这个倒是有,他回家过一次,我放行了。”
以袅看向知闻。
知闻向他扬扬手中的电子屏:“他回过家。”
王苟回过家,所以他大概率知道自己母亲已经失去联系的情况。
“红姐,帮我和以袅批条通道。”知闻又发出一条语音,“我们俩要去一趟地面。”
*
以袅斜靠在升降梯里,比起初来时谨慎的站姿,现在的他面对基地中各处的环境显然已经轻松许多,甚至适应到从容不迫起来。
“你说王苟知道吗?”半晌,他开口道。
知闻叹了口气,微笑道:“你心里明明有答案。”
以袅眨眨眼睛,似乎反应了很久:“我以为他至少是真的,毕竟……”
“多少遍‘知人知面不知心’都说给西北风了,况且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具体到底是怎么个事。”知闻道,“你这样的,放在主城里顶多两天就给人骗得裤衩子都不剩。”
“那你呢?”以袅斜睨他,“你也会说谎吗?”
“我是例外,以袅。”知闻盯着以袅的眼睛,那双湛蓝色的双眼含满笑意,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诚挚与认真,“你可以当然相信我。就算普渡城中所有都是假的,但我永远是真的。我不会骗你,更不会做样子给你看。”
以袅:“为什么?”
其实他更想问:凭什么?
知闻微笑:“因为我的命在你手里。”
升降梯的门开了,办事处熟悉的热气蒸腾着滚进来,几乎要把皮肤烫开。
“走吧。”知闻说。
*
知道了联盟万余人每周都要风尘仆仆地赶来办事处报道一次以证明自己“还活着”,以袅再看挤在堂厅里攒动的人头便释然了很多。
知闻轻车熟路得同章灼珏一般,带着以袅三两步就绕进了办事处后边的停车场。他敲了敲保安处的小玻璃窗子,喊了声:“叔。”
保安似乎有种瞌睡打了一半被喊醒的尴尬,摆着架子嘟囔着拉开小门,一句“谁啊?”还没出口,便被知闻那张脸堵回了嘴边,他脸色霎时灰白,反手抛出一把车钥匙:“滚滚滚,拿了就滚,赶紧滚!”话音刚落,他就“啪”地一声拉上了那扇小窗户,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从头到尾只给知闻留了个响。
“谢了叔!”知闻冲着小窗户喊道,笑眯眯地抛了抛手里的车钥匙,一脸人畜无害。
“他看见你怎么这个反应?”以袅有点好奇。
“哦,没什么。刚来的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把这儿炸了。”知闻打了个哈欠,他冲着被章灼珏经常逮着薅的那辆快散架的红色桑塔纳——“烈焰小鸟”,扬了扬下巴,“那玩意儿原先不长那样,我造的。”
以袅从他的语气里听出来了点莫名其妙的骄傲。
“请坐。”知闻为他拉开了车门,“笑晕了,小鸟坐小鸟,谁见过?”
*
以袅被颠得万念俱灰。
“慢点!前面有个弯——小心!”以袅叫道。
知闻勾唇,旋即就是一个漂移,以袅五脏六腑差点没给他甩出来。
他万万没想到知闻某天会成为中看不中用的代名词:本来这辆四轮就已经癫到了每个零件各跑各的,结果知闻这家伙车技还烂得要死,走在大马路上称得上是横冲直撞,一会儿往东撇一会往西怼,扯得以袅隔夜饭都要呕出来。窗外行人叫骂和喇叭的嘀嘀声嚷嚷成一片,然而知闻这惯会卡点的玩意儿每次都将将在快要出事的当口甩开车头——由是虽险,但奇迹般地一场事故都没出。
神迹。
“不行,下次知闻开车要躲得远远的。”以袅捂着心口想道,“这简直是生不如死。”
“你驾照怎么发的,真该被吊销了。”以袅手紧抓着门把,不敢放松呼吸。
“什么驾照?”知闻终于回了一句,“我没有啊。”
“你无证驾驶?”以袅彻底心梗了。
他有些绝望地想道:“现在举报还来得及吗?”
“普渡城里谁有证驾驶。”知闻勾起唇角,“你搁这片翻个底儿朝天也不会扒出来半座驾校——那玩意儿早就跟着‘末日时代’成眼泪了。”
“我——”以袅刚开口,知闻又是一个闪现加漂移,狠狠将车甩了个尾,也把以袅的后半截话甩回了肚子里。
时间推移,以袅越发生无可恋,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些习惯了知闻这开车的节奏。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算了,毁灭吧。”以袅看着窗外疯狂倒退的景物想道。
知闻开车的节奏并没有很大变化,正因如此,以袅能够很轻易地逐渐感受到窗外喧闹的人潮声缓缓退却、原本密集的喇叭声也从吵得耳膜刺疼到消停下来——这是无形的过渡,他们来到了另外一个城区。
水流哗哗流淌的声音传来,他们正在度过一座桥。
以袅对这里还有些浅淡的印象,于是他坐起身想看向桥体,道:“这是什么……护城河吗。”
窗外,河与桥的全景渐渐铺展开在他的眼前:他们已经开上桥了一段时间,但还没有完全度过整条河流——河道不窄,水流在“太阳”照射下波光粼粼,如宝石般闪闪发光。它恰好分割了边缘区与主城,两岸架起了数米高的巨大白色防护网,将城区与河流隔离开,仿若这条河已经脱离了普渡城的城体。
河仍在静静流淌,但以袅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不顾眼睛被波光刺出的痛感,一个劲地盯着河流猛看,眉头越皱越紧。
“知闻。”以袅突然开口,“你觉不觉得这河有古怪。”
知闻道:“何以见得?”
以袅摇摇头:“我不知道是我太多心了还是怎么……这河流发出的声音,包括节奏和波纹,总让我觉得是循环播放——每一节的重复太像了。而且这么大一条河,就算我们在野郊的距离隔得与城区再远,没道理一点痕迹都没有。”
知闻发出了一声笑音。
“这是深渊之桥,普渡城居民管它叫‘母亲河’。”他道,“据说原来还有点细水,现在已经成为天堑不知道多少年了。”
“天堑?那不是应该已经干了吗?”以袅盯着桥下明显还在流淌的河流,“这又是什么情况?”
“投影造的,外加模拟水声。”知闻敲了敲方向盘,“瞅见那两排防护网没,嘴上说是用来给‘母亲河’防水防污的,其实打的就是不让人往里靠得太近发现什么端倪的算盘。”
“……”以袅彻底无语了,“怎么还装模作样成这样。”
图的什么?
“不止。”知闻打了个哈欠,“我们普渡城,主打的就是一个普渡众生,让人民安心是联盟唯一的使命,这样才能让人活得有希望,维持繁荣。”
“繁荣的假象。”以袅接道,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另外一个问题,“不对,如果这条河是假的,那普渡城的实际用水是哪儿来的?这附近都干成这样了,总不会是地下水——”
突然,以袅想到了什么,他止住了话头将目光转向知闻。
“不可能吧。”以袅道。
知闻摇摇头,给出了答案:
“是安德烈。”
*
繁华的景色从视野中淡化远去,世界终于暴露出一个刚从末日存活下来的真正状态:灰扑扑的天下、地上,支棱出钢筋的残废或半残废的楼——或者叫废墟。这摊钢铁呕吐物被铺天盖地的、厚重的沙尘团团围绕,街道上零星稀拉有着几个趿拉着前行的人,他们半死不活、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麻木,活像行尸走肉。
在刚刚的话题结束后,以袅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这时开口,话音里带着点干涩:“这里是哪里?”
知闻一手把着方向盘:“边缘区。”
边缘区和主城并没有划分出清晰的界限,但大家似乎不约而同地明白哪里悬着一道天堑、一处不可跨越的鸿沟。这沟壑过深过重,骇人到没有人尝试着靠近,以身试险。
阶层固化、贫富分歧,似乎永远是每个即将终结的时代帷幕下落的序章。普渡城能够支撑起一个防护罩已经很够意思了,能力不足,拼了命也只能以自己为中心在头顶缝缝补补,少不得要有点疏漏的地方——这便是边缘区黄沙漫天的原因。事实上,或许是因为从建造初起便偷工减料,用于防卫的墙已被风沙侵蚀大半,于是小半个边缘区甚至出现了“野郊化”,融入、暴露,再渐渐被吞食。
建筑物资紧缺,别说是最开始提出利用林木向野郊进发的拓植计划,就连让边缘区的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以工代赈都做不到。在这种自顾不暇的环境中,有个落脚地已经是几辈子的奢望,普渡城拓植留下的废墟也被霸占了个一干二净——这群人要么是被末日时代磨得失去了斗志,要么是在主城如狼似虎的竞争中败下阵来被优胜劣汰。
资源的竞争是隐形的,贫乏是公认的事实,于是苟活下来但不被中心所接纳的人都只能自求多福。
总而言之,他们自觉或不自觉地聚集在这里,成为人类社会最后的牺牲品,将自己暴露在防护屏最薄弱的位置,任由黄沙从自己身上埋过去,仿佛被遮上眼睛,就从来没有见过天日。这里是普渡城构建出的社会体系覆射最弱的地方,法律的盲区,犯罪者的天堂,他们自己把自己当成弃子,试图在更弱者身上找回失去的自尊,在不为人知的角落进行最后狂欢。
再悲惨的经历,只要那是别人的故事,大抵都只算得上“悲”,只有自己实在经历过了,才能体会到真实的“惨”。
以袅沉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一时没再作声。而知闻从刚刚开始就觉得氛围有些不对劲,他早就习惯了真相,只是担心以袅有些接受不良。过了一段时间没有听到以袅动静,知闻不仅心里担心,耳朵还欠欠得有些痒痒,于是便朝旁边瞥了一眼,道:“怎么了哲学家,什么引发你的深思了?”
“知闻。”以袅道,“我们究竟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知闻听着这种高大上的议题就要眼皮一跳,他深吸一口气:“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咱俩今天掰了。”
以袅托着脑袋,久违的轻松感重新涌进身体,这让他笑了一下:“你就保持这样吧,挺好的。”
*
有了沿途的景象打底,当以袅和知闻到达目的地时,王苟破败的居所倒也没让他俩太过震惊,尽管两个人都不清楚那堆破砖烂瓦究竟还能不能称之为一个“屋子”:顶棚摇摇欲坠要塌不塌,门还是门,就是只剩了半截,晃晃悠悠地耷拉在合页上,既不防盗也不挡风,看起来跟闹着玩似的——主要是上面被巨大的石块划出了颇有规律的歪歪扭扭的白痕。
以袅朝知闻瞥了一眼,知闻立刻心有灵犀翻译到:“写的到期交租。”
实际上这话远没有知闻表达出来的这么文明,但他在以袅面前还是下意识地克制了用语。
边缘区的防护罩果然“年久失修”,空气浓度中沙石含量瞬间上升了几个档位,说话呼吸都感觉气管里挤着东西,惹得人不自觉咳嗽发痒。
“进去吧。”以袅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看起来里面也不像有人。”
知闻点点头。
两人踏在门槛上,知闻手向前一推——
“吱呀”
门开了。
门敞开的动作带着阵阴风吹过,一股子霉味混着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扑面而来,以袅嗅觉敏锐,他被这股味熏得鼻腔刺痒。
房间昏暗,窗户似乎被什么东西封了个严实,没有任何采光,门一开,唯一的光源打进来,将房间的布局与景象呈现在两人面前。
纵使以袅和知闻再冷静,待看清这房子的布局后也不禁双双一怔。
这是间一眼便能望到头的一居室,房间凌乱,全部被刷成了黑色。地面、墙面、四面八方——直到天花板全被歪七扭八贴上了数百张纸质海报,从正门看过去,海报凑成了一个扭曲的心脏轮廓,透出一种压抑的诡异。
知闻眯眯眼睛——那大概是乐队海报,上面摇滚字样瞩目,画着一根鲜血淋漓的舌头,像被生拔下来的,打成十字结。
舌头画得鲜活,血似乎要滴坠下来,溅在皮肤上。
“嚯,这小子深藏不露啊。”知闻伸手便扯下了靠近门边的一张海报,放在手中搓捻两下。而实际上,只有他的眼睛在观察,细致地辨别纸质。他没有触感,然而常年的观察让他积累了正常人的反应与经验。
很快,知闻挑了一下眉,开口道:“什么来头,能用上基地特供纸张。”
他抬脚就往里面迈去。
叮叮当当。咚咚。
石块摩擦碰撞、相继跌倒的声音传来。
知闻发觉应该是自己踢倒了什么东西,于是他低下头。
脚下,一块块同王苟脖子上挂着的那个一模一样的石块组成一幅多米诺骨牌,石牌相继倒下,在入门处组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图案。
打结的舌头和两个字:
“前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