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满凋谢的梦》渡亦

1、入梦

　　南枫的梦里，总有一条同样的街道。记不清到底哪一天开始，她就陷入了这场重复的梦。每次她都梦见自己，夜晚时分，一个人站在那条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梦里，她一次又一次在那条街道选择了同一个方向，去了同一家店。可每当她走进那家店后，梦就戛然而止，闹铃总在这个时候精准响起来，南枫也应声而起。
　　她以为自己永远都看不清那家店里面究竟是什么了，也因为无穷无尽的重复这场梦，已经麻木了。却没想到，这场梦马上就变成了现实。
　　临出门前，她在斑驳的墙上贴着的一张计数的纸上又勾了一笔。那是数字43。南枫在发现自己第三次做了这场梦的时候就因为深信事不过三的原则，买了一张这样的记数纸。她告诉自己，每做一次梦就勾一个数字，等勾到50，她就去看心理医生。
　　深秋的城市充斥着一股淡淡的寒气，却又不至于让人瑟瑟发抖，只是过路的行人都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早上城市的马路上有些拥挤，明明有无数上班族和送孩子的车辆和行人，可交谈声却又少又模糊。反而是汽车的喇叭和轮胎在地上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风从无数个缝隙穿过，让人感到窒息。
　　南枫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每天早上七点准时骑着她那破旧的自行车在路上边听歌边往公司赶。当然，如果下雨的话，她会坐公交，不过就得再早起十五分钟。而早起，是她最痛恨的事情，哪怕早起一分钟。她是一个能多睡一会就一定要多睡一会的人。
　　南枫今天依然选择骑着她破破烂烂的自行车去上班。当她被迫因为红绿灯停下来的时候，无意的瞥了瞥路边的行人。南枫很喜欢观察离她远一点的陌生人，因为人的感觉过于灵敏，离太近很容易感受到自己被注视，从而很有可能回过头寻找。如果找到了，在那种对方突然转过头的瞬间，南枫很难反应过来，这样就免不了对视。但不知道为什么，南枫畏惧与人对视，甚至是亲人、朋友。即使坐在一起说话，南枫也只会在某几个瞬间抬头和对方对视不到一秒钟，以示自己真的有在听。至于爱人？抱歉，她还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小白。
　　当南枫习惯性地向较远的街道寻找目标的时候，她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力量，好像非要把她的头掰向某个地方。南枫感到莫名其妙，但她懒得抵抗，干脆顺从。于是她的头看起来非常自然地转向了右边。
　　于是南枫的视线里突然涌现了右边这条街道的画面。这里是一条商业街，这个时间很多店还没有开门。街道上只有寥寥几个人，匆匆地朝着某个相同或者相反的方向走。清晨的阳光浅浅地铺在这条街道，有一处地面上有一滩水渍，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波光粼粼，是极美的画面。但南枫什么都没有看到，当她的视线转移到这条街道的时候，她眼里只看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整张脸都在阴影里。他站的笔直，两只手却随意地插在衣服口袋里，看起来有一米八几。这人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阴沉的气场。和别人不同，他虽然站在原地，却不像在等人，更像在走神。莫名其妙的，南枫并不害怕也不胆怯，反而更认真地打量这个看起来和清晨的世界格格不入的男人。
　　南枫现在脑子里充满疑问，轻微的皱了下眉头。那男人却心有所感似的，突然抬起了头，刚好和南枫对视上。可是不同于往日，南枫和他对视的第一瞬间的感觉不是畏惧与退缩，而是不合时宜地突然想到一句话：眼眸对视，恍若隔世。而下一刻，她又努力地想要躲避这场对她来说难堪的对视，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了。而她视线里的那个人眼里不知为何突然透露出一丝不耐烦，她正不明所以，下一秒一个僵硬地声音响起。
　　“检测到角色入场，随机匹配模式中……”
　　“本次入场角色两人，已分配至青春校园模式。”
　　“入场者1：编号43；入场者2：编号……”
　　南枫正一脸疑惑中，声音突然卡住，没了动静。她视线里那张脸看起来越来越不耐烦。
　　“检测到入场者2无编号，现启用临时编号430”
　　“GOOD LUCK!”
　　“什么鬼？”南枫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同时她发现自己能动了，立马逃避了对方的视线。而那个男人并没有转移自己的视线，南枫能感受到他还在看自己。难道他刚才也不能动？刚刚那个凭空出现的声音是什么鬼？什么青春校园？什么入场编号？为什么我有但是他没有？43？这不是我做那个梦的次数吗?
　　她刚想起来绿灯时间应该到了，可以过马路了。回过头却发现，她早就不在那条每天上班经过的十字路口了。她身旁嘈杂的汽车、随处可见的电瓶车、以及远处的行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当她怀着惊讶的心情转向那个男人的方向，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边。原先那条商业街，也突然变幻了景象。等到一切场景固定下来，南枫的心情只有四个字可以诠释——不可思议。
　　因为那条商业街，变成了她无比熟悉的梦里的那条街道。
　　南枫梦里的街道，有种古朴的感觉，天永远是黑的，看不到尽头。每家店铺都有一种很沉重的历史感。这里没有霓虹灯围绕的让人眼花缭乱的灯光，只有陈旧的木质的牌匾。南枫从来没有看清楚过牌匾上的字，却对店门口悬挂的陶瓷风铃印象深刻。
　　“你刚才也不能动吗？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刚刚说的那些入场、模式都是什么啊？”南枫虽然在与人对视中显得非常不在然，但其实是个表面上性格很开朗的人。旁边站着一个气压这么低的人，她没办法再接着打量街道。
　　“你话很多啊。跟我走就行了。”那人依旧双手插兜，自顾自地往前走，好像笃定南枫会跟着他一样。南枫也别无选择，只好跟着。
　　我应不应该把这是我梦里的地方这件事告诉他呢？还是算了，他好像不太愿意和我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南枫总觉得那个男人太过平静，他一定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些事。
　　这条街道过分地安静，路过的风吹得风铃都摇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像在对人说：欢迎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