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欢喜》隐归

2、初遇

　　新年伊始，陈欢喜离开南城，来到北城。
　　傍晚下了飞机，他先找了一处酒店做休整，歇一下再出去找房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公寓。
　　北城和南城很不一样。
　　南城四季阳光充足，温度也高，地形原因三十多年没下过大雪，唯一有一次雪，不大，还只下了半个小时就停了，地上根本留不住。
　　而北城一年四季有两季半都下雪，所以到处都盖着厚厚的雪被。
　　定了餐让工作人员送上来后，他在靠窗的位置摆了饭菜，一边吃一边看雪。
　　这是他先前二十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的景象，南城看不到的雪，在这里，冬天整座城都裹上银白的厚棉被，纯洁，白净。霓虹灯在街坊巷落闪烁，折射出惑人的光芒。马路两边暖色的路灯照耀的路上璀璨又明亮，心里不觉有些温暖。
　　“叮铃铃~”
　　手机响了，陈欢喜按下接听。
　　“喂，妈。”
　　“欢欢，去那边怎么样啊？冷不冷啊？住不住的习惯啊？”是他的母亲徐芸女士打过来的。
　　“挺好的，住的习惯，不用担心我。妈，你们也要保重身体。”
　　“好好好，习惯就行，不喜欢那边就再回来啊，妈妈给你做喜欢吃的菜。不要舍不得花钱啊，家里有钱的，住的好一点，别亏待自己，不够用给妈妈记得打电话啊，妈妈给你打到银行卡。”
　　“知道了，谢谢妈。”
　　滴。
　　挂了电话。
　　他躺在沙发上，盯着头顶的吊灯。
　　这算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孤身来到另一座城市。
　　希望新的一年会好的吧。
　　在软件上找好中介，第二天陈欢喜就去看了房子，一套一百多平的公寓，精装修，可以直接拎包住，房租也还算可以，月租八千，年租七万，于是他决定就定这个了。
　　办完手续后，当天下去陈欢喜就搬了进去，把家里收拾了一趟，发现要添置的东西也不多，也就日常洗漱用品和几套衣服需要买。
　　刚来这边暂时还没有车，他在坐公交和打车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打车去附近商场。
　　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后，需要的东西差不多都买齐了，推着购物车朝着收银台方向去，突然有人跑过来拽住他，张口就喊：“爸！”
　　顿时，陈欢喜一整个震惊住。
　　哈？
　　人生总会有未知的惊吓在等你，这句不知道谁说的胡话，他竟不知会应验在他的身上！
　　陈欢喜看着面前这个个子只到他下巴的男孩，看起来只是个还在上学的高中生，不禁有些气笑。
　　这是在碰瓷？
　　见人就乱喊爸爸？他都没结婚呢，哪来这么大的儿子？真是的！
　　要是徐女士知道他不知道从哪搞来这么大一个儿子，怕不是要直接将他逐出家门，啧啧，想想就可怕。
　　这到底从哪来的臭小孩？
　　乱认父母不怕老祖宗气的从地里爬起来教训这个不肖子孙？
　　“别乱喊，我不是你爸，我还没结婚，也没找对象，回去找你自己爸妈去。”
　　说完挣开拽住他胳膊的手，转身去收银台结账。
　　那个男生在原地愣了几秒钟，呆呆地望着他的背影，然后反应过来跺了跺脚，自己怎么就着急喊错了，急忙追上去，再次拉住他。
　　任谁脾气再好，但无缘无故地不断被打扰，心情都会变得糟糕，何况这人他还不认识。
　　“你有事？小孩，别再乱认亲戚了。”陈欢喜面无表情看着他，等着他的解释。
　　男生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想了半天，憋出一句话来：“那个，我叫于弃，你能不能当我爸爸？”
　　？！！！
　　这小孩在搞笑吧？怕不是学习学傻了？哪有这样上赶着让别人给自己当爸爸的？
　　陈欢喜直接拒绝：“不行。”
　　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袋子，抬脚就往外走，看都不看一眼那目的不明企图碰瓷的小屁孩一眼，只留给他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怎么办？等了半个月，好不容易碰见一个也许可以帮他的人，就这样错过了吗？
　　***
　　他知道自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养母在他懂事之后就告诉了他自己的来历，她觉得没必要隐瞒自己，因为他有权知道真相。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养母亲生的，但她们依旧如真正的母子一样生活，养母对他跟别人家对亲儿子一样好，他也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
　　要不是养母捡了他回家，自己怕不是早就死在了哪个垃圾堆里。所以他一直很感谢养母，也顾念着她的恩情，想着好好努力报答她。
　　那时候只有妈妈和自己住在一起，他也天真的以为这样幸福的生活会持续下去，直到半个月前，养父突然出现，一切都变了。
　　他知道妈妈结婚了，但却从未见过爸爸，他也问过爸爸在哪里，想着妈妈这么喜欢他，爸爸应该和妈妈一样都会喜欢自己吧，但当时的妈妈却只苦笑：“还是当他不在吧。”
　　那时候的他还对素未谋面的养父抱有幻想，认为自己足够听话和优秀就一定会让他喜欢自己。
　　这一切都在十六岁这一年破灭了。
　　养父不是好人，他想。
　　养父在外面和别人办的厂倒了，欠了一屁股债，总是还不上钱，这些年来却养成了酗酒的恶习。
　　不断找养母要钱，还总是喝酒，喝醉了就打他，养母护着他，却有一次被养父重重下手打破了头，鲜红的血从发间顺着她的额头流下，刺痛了于弃的眼睛，他发了疯似的撞倒还准备继续施暴的养父，冲到养母身边捂住伤口，抱着她的手不断颤抖。
　　他慌忙地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拨打120。
　　电话被接通，于弃强行让自己用极力冷静却依旧发抖的声音报了地址让对方尽快过赶来。
　　“妈妈，你别怕，很快……很快就没事了，没事的……”
　　可是这没用的安慰不知道是在说给母亲还是自己听。
　　救护车还是来晚了。
　　于弃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他面前呼吸逐渐微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逐渐变冷，看着这个虽说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儿子为自己着急，有些心疼，有些可惜，轻声道：“没事的……不痛……以后……妈妈可能……陪不了你了，你要……坚强……”
　　那个养父早就见势不对跑了，救护车来的时候，于弃抱着他的养母跌坐在地，他们把人抬上救护车送到医院，迅速做了检查，最终下了死亡通知书。
　　“患者抢救无效，已无生命特征。”
　　这句话就好像彻底断了所有的希望，一开始只是傻了一样看着他们动作的于弃终于突然崩溃大哭出来。
　　他没有妈妈了……再也没有……再也没有人能在他耳边告诉他要好好吃饭了……
　　于弃伸手捂着脸，浑身都在颤抖。
　　他恨这样的自己，却也更痛恨这个突然打破他们生活的人！
　　他一定，要让这个害死他妈妈的人付出该有的代价！无论他跑到哪里！
　　***
　　于弃看着远处逐渐变淡的身影，眼神逐渐坚定，不行，不能放弃！
　　想着，就向着那道人影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