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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柏以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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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夜幕下,零零散散的烟尘在空中漂浮着。
海林号仍缓慢地在半空中行驶着,一切躁动又重归平静。
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发生过的偷袭、殴打、交战,人与人之间的伤害,在这架航行在天空中的庞然大物面前,一切都变得极易消弭。
就算是伤害在心上留下了疤,也总有一天会过去的。
唯有利益是可见的。
海林号的五层左侧坐落着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
黑发少年正躺在床上。他穿着宽松的黑色长袖T恤,更显得整个人身形单薄。
头发有些凌乱,左脸靠耳朵处仍挂着之前被打时留下的一大片浅色淤青。
他一只手压在头下,另一只手捏着一枚银戒,将它举过头顶,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出神地端详着这枚戒指。
银戒上小小一粒的蓝色宝石,在灯照下折射出更耀眼的光。
一阵重重的脚步声。
突然,房间门被猛地推开,打到墙上。一个梳着双马尾麻花辫、穿着长及脚踝的宫廷风蓬蓬裙的美丽少女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少女身材娇小,长着一张可亲的小圆脸,面颊红润,眉眼干净精致,浑身散发着一股娇生惯养却真挚莽撞的气质。
“柏以明!”
小小的身躯却一嗓子吼出了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效果。
柏以明吓得腾一下从床上弹起。手中的戒指也骨碌碌地跌落下床。
有两名女仆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无助的挥舞着手臂喊她。
“林小姐,林……”
柏以明惊魂未定:
“见月…你吓到我了……”
林见月这才意识到莽撞,却也只是理直气壮地小声反驳:
“我不是故意的嘛!是她们非要拦我。”
说到“她们”时,林见月猛地回头,瞪着女仆们。女仆们连忙低头。
柏以明无奈地对两名女仆说:
“没关系,你下去吧。”
女仆们这才胆战心惊地回答:
“……是。”
林见月一直瞪着女仆,直到她们走了出去,这才嘴一撅,提着裙子快速跑到柏以明的床前,顺势一跳,跪坐在床边。
一套动作完整而熟练。
柏以明见她冲过来,本能的用手撑着往后移了一下。
林见月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模样:
“阿明,你不是说好陪我去试新裙子的嘛!”
柏以明叹了口气:
“我记得我明明说了不去……”
“我不管!那是我后天生日会的礼裙,全船的人都会来,你不帮我看下怎么行!”
又是一声带着更大压力的叹气。
“可是我真的不懂这些……”
“哎呀,没关系!就看一眼嘛!走嘛走嘛!求你了!”
柏以明一脸局促,不知怎么办才好。
林见月正要发作,一低头,突然瞥到了柏以明的伤痕,双手猛地把住他的肩。柏以明吓的又往后缩了一下。
“诶?!你怎么受伤了?!”
柏以明试图遮掩过去。
“没事……”
“什么没事!这儿都青了!”
柏以明尴尬的躲避她炙热的视线,林见月像是明白了什么,更加气急败坏。
“又是那帮小混混来找你麻烦对不对!”
林见月露出前所未有的认真神色,声音瞬间低沉下来。
“你等着,我这就叫人把他们处理了。”
林见月说着转身就要走,柏以明见势不对一把拽住了她!
声音慌张道。
“没有…你先别冲动——”
林见月回头,看见柏以明拉着自己的手,表情突然间有些羞涩。
柏以明见状,连忙松开了她。
林见月扭捏的坐了回来。
“你…是不是担心会暴露呀?”
无比真挚的表情。
“没事的,我们家的人办事都很利索的”,林见月的笑容逐渐瘆人,语速变慢,“不会留下一点点痕迹——”
林见月话音未落,一个身着笔挺黑西装的保镖模样的男子敲了敲门。
“小姐……”,喊得小心翼翼。
林见月瞬间冒火气,猛地回头:
“干嘛!”
柏以明看见保镖十分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声音都变得唯唯诺诺的。
“礼服制作那边的人来电话……说裙子运输时不小心勾了一条丝,需要重新缝补下……恐怕要到明早才能……”
“什么?!”
林见月听罢猛地从床上弹起,气的朝保镖走过去。
“我那条裙子三百多万呢!他们怎么干的活?!!”
保镖又哆嗦了一下,但还是忍住恐惧,细声地开口。
“我知道…所以这不第一时间来跟您汇报……”
“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这帮——”
话音未落,突然想起柏以明还在身后看着她。林见月强压下怒火,转身换上一副僵硬的笑脸和努力装出来的生硬的娇滴滴的声线,转身朝他轻柔的挥了挥手。
“阿明,那今天的事就先算了。生日会那天你和伯父记得早点来哦。”
然后猛地转身,一脸的凶神恶煞朝门口走去。咬牙切齿的低声嘟囔。
“这帮混蛋,老娘要去宰了他们…到底怎么办事儿的……”
林见月气势汹汹的走出了房间,门口的保镖慌张的朝柏以明鞠了一躬,连忙转身追上去。
柏以明如释重负般呼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儿平复了心情,才走下床,伸手去够那枚戒指。
又低头盯了那枚戒指好久,才叹了口气,把戒指塞进兜里。转身从书桌上抱起两本书,向房间外走去。
刚出走廊,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柏建平。身边带着秘书万海和四名保镖。
柏建平的左右脸还残留着因受伤才刚结痂的伤疤,但仍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
柏以明见他过来,不由得身体一僵。
下意识的想走,但深吸了口气,还是硬着头皮迎上去。
微微颔首,十分恭敬的姿态。
“父亲。”
柏建平只是看了儿子一眼,冷漠的应了一声。
“嗯。”
“您这么快就出院了吗。”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伤。”
眼睛瞟到儿子手上的书。忍不住皱眉。
“又去图书馆?”
“嗯……”
柏建平挽了挽袖管,不耐烦的说:
“每天也找找别的事情做。……我还要去主持「源」的会议,先走了。“
“是…您注意身体。”
柏建平继续往前走。经过柏以明身边时,瞥见了他侧脸上的大片淤青。
“脸怎么了?”
“昨天回来…不小心磕的。”
“哦。”
走出两步又回头。
“回头换件高领的遮一遮,别让人看见笑话。”
“……是。”
柏建平离开了。
柏以明本就低垂的头垂得更低,长长的黑发盖住他大半张俊朗的脸,只能看见嘴轻轻地呼出了一大口气。
另一边。
柏建平朝电梯方向走去,万海紧随在他身边,身后还跟着四个保镖。
柏建平侧头问万海:
“昨天海林号遇袭的事有什么进展吗。”
“调查组和天字护卫队都出动调查了,您的事情他们不敢不上心。”
六人走进电梯。
柏建平哼笑一声。脸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想上船捞油水的地下组织我见多了。但这次这个……”,缓缓抬眼,“恐怕有更深的目的……去给我查出点什么来。”
“是。还有……”,万海凑上前耳语道,“关于「旭日」的资料……少了一页。”
柏建平回头,死死地盯住万海。万海连忙后退半步,低头不语。
两秒后,电梯门开。
十几米长的走廊尽头,是一扇约三米高的双开拱形门。门呈通体白色,气势威严宏大,整体庄严沉寂的模样。门上雕着细致考究的暗纹。
柏建平走出电梯,这才收回视线,脸色阴沉了一分。
“确定?”
“……是。附录那页,不见了。”
柏建平沉默了几秒,低头摸了摸袖口,才张口道。
“……算了,查出来是哪个组织也不必汇报给我了。”
万海猛地抬头。
“您的意思是……直接杀掉来偷袭的那几个?”
柏建平停在门前。
门的中间刻着橄榄枝花纹围绕着的、硕大的一个字——「源」。
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侧头看向万海,语气轻柔的回答。
“是全部。”
他收回视线,双手用力拉开了大门,如同剧院一般大的会议厅霎时映入眼帘。
万海和保镖们自觉地低下头停在门后。
柏建平走了进去,门自动的缓缓关上。
会议厅内,围了一圈共12个高两米的黑色大理石制的方桌台,桌台边沿滚了一圈金边,桌台围着的中间地带镶嵌着一块巨大的显示屏。会议未开始,显示屏处于关闭状态,只是散发着微弱的暗蓝色的光。整个会议厅看起来幽暗、肃穆。
十个桌子后都已坐着人,柏建平稳步走向自己的位置。他的桌子相比于其他人更大一些,高度也高出一截。是在「源」内地位的象征。
柏建平坐定之后,神情威严的扫了一圈会议室内坐定的参会议长们,最后目光落在正对面的方桌台上,那是全场唯一一个空着的位置。他神色一滞,迅速又移开了目光。
右前方的桌子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阴影中,她的脸看不真切。声音听起来有一丝妩媚。
“柏先生,等您好久了。”
柏建平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轻一挥手。
“开始吧。”
海林号缓慢地在半空中行驶着,从外面看来,一切都是平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