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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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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梦到以前的事。
亲情，友情，爱情，这些都是曾经的「我」拥有的东西。
我有可以为了锻炼厨艺而炸掉厨房，有依赖我总是跟在我身后的家人，我有一个喜欢到各地旅游并且每次都会给我带回伴手礼的朋友，我有一个不嫌弃我的丑陋的灵魂模样、拥我入怀的恋人。
但是，为什么他们都不见了呢。
为什么，就剩下我一个人。
一直一直在这人间徘徊。
我想离开。
天堂也好，地狱也罢。
唯独，不要这人间。
或许只有抹除人间的「关联性」，才能离开了吧。
死亡的三个节点，□□的死亡，社会的死亡，精神的死亡。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理，泽理……”
“小姐，醒一醒……”
奇怪，真是奇怪，为什么男声中还混杂着女声，是我听错了吗？
在这混乱而又诡异的声音中，我艰难的睁开眼睛，其实对于失去五感的我来说，睁不睁开眼睛是无所谓的，因为我什么都看不到。
唔，既然有人把我叫起来了，让我猜猜，是胀相还是真人？
我感到手里粘腻腻的，臭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就好像刚刚切下来的猪肉——等等！
为什么这些感觉都恢复了？触觉、嗅觉还有听觉，这么说的话肯定是真人吧！但是真人从来都不叫我小姐，总是叫我小小姐或是小矮子，嘛，或许是真人脑子不清醒吧，他精神就没正常过。哎，想这么多做什么，睁开眼睛看看不就得了。
可能是我很长时间都在睡梦之中的缘故，睁开眼睛怎么变得这么费劲。
这让我不禁怀疑现在的我是仍然处于睡梦之中，刚才的声音和手里的触觉都是梦？
过了许久，我的视力才完全恢复，我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和尚先生，他来做什么？
“啊……”
我的声音变得这么沙哑了吗？我已经多久没有说话了？
“呼……呼……”
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一阵阵疼痛让我倒了回去，或者说我都有点后悔醒过来了。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已经痛的，身体不是自己的了。
梦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除却味觉不是很确定是否恢复，但是其余的四感已经回到了我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手里那块肉吗？
“慢一点，慢一点，小姐你不用坐起来的，躺着，保持清醒，听我讲。”
保持清醒？
做不到啊。
“啊……啊……”
我环顾四周，看到放在床边的呼吸机还有夏油手上拿着的呼吸面罩。
你做了什么？
“小姐，你没有选择住院，而是选择在家里静养，这样的话你的伤势根本无法痊愈的。”
“呼……噗……噗啾……”
本来我啊，就没打算痊愈啊。
现在我的身体，靠人类的医疗手段已经完全没救了，换句话说，我现在还活着就是一个奇迹了。
但我讨厌这奇迹，我恨它。
我所追求的死亡，近在咫尺，偏偏这奇迹，让我回归到痛苦当中。
我厌恶它，我憎恶它，我恐惧它。
但是名为「奇迹」的咒灵从未出现在我的身边，也是，有多少人期盼奇迹发生，那是褒义词啊，怎么可能会有人憎恶甚至恐惧它呢？
“之前真人说的话我思考过，真人的术式是……不，你原本的身体已经在他的无为转变中消失了，现在的身体是真人在无为转变中再生的，以往那些猴子在被无为转变触碰后没有一个能够恢复人形，因为他们的灵魂本身都太过丑陋了。”
……什么意思？没有办法恢复人形？
真人的无为转变莫非不是万能的整容术吗，不论受什么伤都可以恢复成原样，还可以肆意揉捏自己的□□改变性别什么的，应该是没什么坏处的啊。
应该是……没什么坏处……的啊。
真的是这样吗？
触碰灵魂，灵魂的形状改变，□□也是会改变的吗？
□□改变后的样子，我记得，快想起来，有一次，在哪里，我见过的，那个画面，可恶，为什么想不起来！
“小姐，你忘记了吗，真人的术式效果？唉，让我来给你一点提示吧，那是在人群密集的车站晚高峰时段，你和真人一起。”
人，车站，晚高峰，我记起来了，是那一次有人说我和真人是一对情侣，然后，然后，之后发生了什么，人们都坐车回家了，街上空无一人，真人随便捡来几个画着鬼脸的气球嘛，没发生什么大事啊。
“那个时候，真人拿着的小小的，像是瘪了的气球一样的东西，那便是真人用无为转变改造的、永远无法恢复人形的猴子。”
果然是这样，但是我记得他当时，也对我使用无为转变了，那些被杀掉的人变成了干瘪的鬼脸气球，那我呢？为什么我没事？
而且他对我使用了这么多次的无为转变，为什么我没有变成那副模样？
“喂，喂甚么，喔欸日？（为，为什么，我没事）”
“这可是真人留下小姐的原因啊，你不知道吗？”
我的脑袋左右移动着轻微的角度。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说实话在听到真人说什么我的身体炸开了这种话我就没有相信过，但每一次受到重伤后或是闹着玩的时候真人对我使用无为转变让身体恢复原状也是事实，所以我才会单纯的认为真人的无为转变只是需要付出五感作为代价的万能治愈术啊！
谁知道他为什么要把我留下来，又没办法杀死我，又想在我死之前折磨我，他到底要干什么啊！
“小姐，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在无为转变之后，你都做了什么？换句话来说，他或者别人对你的态度，在无为转变后有没有发生变化？”
做了什么……吗？
唯独这一点记不太清楚呢。
遇到咒术师那次暂且不提，夏油和真人说的话我不能全信，尤其是真人这个小骗子。
有记忆的话，第一次是去参观真人的娱乐场所，当时不是很确定真人有没有发动术式，那个声音，应该就是无为转变，那个时候我的身体明明发生变化了啊，之后晕过去了吧，再然后是恢复原状了，真人当时……是流血了吗？
咒灵会流血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由得捏了捏手上那块腥臭的肉。
真人对清醒过来的我很失望，看那样子我失去意识后我把真人暴打了一顿吗？
怎么可能。
看真人那个态度，就算他喜欢受伤的感觉那他也绝对不想体验到死亡。
第二次就是和尚先生所说的当街杀人的那一次，不过在那之前我被医院诊断成脑震荡，之后真人使用无为转变后我也确实好起来了，和尚先生也看到了没有问题，唔，当时夏油好像面色复杂的打量着我，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一些内情。
唔，现在就是他让我自己好好想想的，还是不要随便依靠他了吧。
第三次的无为转变，是真人和我闹别扭，关于为什么给胀相穿衣服但不给他新衣服的问题，呃，那好像是之后的事，当时不论是真人听夏油的话还是熊孩子行为直接对我使用无为转变，是因为胀相吗？
之后通过与胀相的血脉相连我也隐约知道了无为转变后的我，是狂躁的，是蹂躏的，是陷入疯狂的，是被“想要把所有东西都撕碎”这个欲望支配的我。
是变得奇怪的我。
但让我变得奇怪的不止是因为无为转变，还有从我屋里拿出来的大富翁的棋子，碎掉的棋子与失控的力量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一句奇怪的话。
「你的随身物品绝对不能拿出房间，绝对不能被破坏，那是让你成为一个普通人的基本前提」
对和尚先生奇怪的称呼——「小和尚」
奇怪的词语——「我的领域」
奇怪的性癖——「咒灵」
奇怪的爱好——「自杀」
奇怪的能力——「」
奇怪的梦想——「证明人类和咒灵可以共存」
盘踞在身边的各种咒灵，与童话里的咒术师战斗，和咒灵之间的对话，被真人当作玩具并被人类当作情侣，被忘却的记忆与力量。
啊啊，原本我的身体就已经麻木了，还要这样折磨我的大脑吗？
还好之前医生已经告诉我了一部分，不然光凭我是没有办法一次性想到这么多的事情的……
等等。
是医生告诉我，我的血液可以让咒灵实体化，我这才放心的靠放血的方式把真人打伤，医生所提供的关于咒术界的消息也是真实的，但他有些事情还是隐瞒着我，和尚先生也是——
比如说为什么会有咒灵叫我爸爸，就算是咒灵也不至于认错性别！还有胀相为什么叫我母亲，明明已经存在一百五十年了，关于九相图我也知道一部分情报，但是我是不可能存活一百五十年的啊，我现在分明是一个三十七岁单身女性啊！
我身上还有什么谜团是医生和和尚先生都不想让我知道的？
呵，明明问题是无为转变之后做了什么，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这思维发散也该停一停了吧，我没有这么多的脑细胞思考这些了。
明明，一开始死掉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想这些——
还是说这是和尚先生想让我存活下来的理由：没有精神的崩溃，没有工作的摧残，一心只想要找到关于自身的真相？
一个普通人怎么会想到这么多啊，连牵挂都没有。
再说了，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连牵挂都没有，那我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啊，就是这样，一旦思考到存在的意义，我就忍不住有自杀倾向呢。
就算现在成为了一个废人，连感官都需要别人来赋予，我记得真人使用无为转变之后我们的感官都连接在一起了，现在我身上的疼痛会让他感到兴奋，那我再加点力气，让我也感受到快乐吧——
死亡的快感。
大脑指挥着知觉汇集到手掌上那块黏糊糊的肉上，一用力，一股电流穿过大臂小臂来到手掌间。嘶——真的很疼啊，明明是疼得已经麻木的身体，自杀，呵，现在我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了吗？
那块肉在我的挤压下变成一团肉酱，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我听到了肉落在地上的声音，感受到血液经过我的指缝往下滴落。
嗒，嗒。
疼痛逐渐消失，扰人的滴答声，我所喜爱的血腥味，坐在我身旁的和尚先生的视野，这些都在逐渐消失——果然，这块肉是从真人身上拿下来的，被我的血液实体化的□□。
但是我的意识无法消失，这个被和尚先生唤醒的意识。
就算没有感觉，意识也在黑暗中挣扎，无法逃离这个世界，仿佛还有什么在牵着我，拉着我，不让我离开。
可是与我有关的人，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啊，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的老板，我不确定的亲戚，我根本没有的朋友，这些我都没有了啊！如果说一个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人脉，我的人脉已经没有了——医生和人偶师小姐不是我的人脉，真人与和尚先生都不全算是人了，还是说不光是「人」脉，就连「咒灵」脉也要算上的话……
我在想些什么啊，「人脉」这个概念是人提出来的，只对人有效啊。
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既然感官都被夺走了，没有办法接收新事物的我，还是睡吧，将大脑放空，一直以来我都是这样做的，无法达到死亡的终点，那还是苟且偷生吧。
用营养液来维持身体的基本需求，前几年混进去的安眠药什么的奇奇怪怪的药我的身体已经产生抗性了，人偶师小姐给我的那些减轻痛苦的药我根本没有动，连痛觉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要在我身上浪费那些药呢，直接安乐死不就得了。
虽生犹死，节约点医疗资源吧，用在我这种人身上，不值得的，关于安乐死满嘴都是什么道德，我有这种东西吗？我需要这种东西吗？
我是那么相信真人，我相信他会给我一个爽快的死法，他一直都在练习无为转变，不论是成功还是失败——成功的话会让我轻松死去，失败的话会让我痛苦死去。他做这些不就是为了让我这个玩具死去，我只需要这个人最终能够带给我死亡，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可是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没有成功吗？
到头来，我真的是谁都不能信任吗？
“呐，夏油，你没有告诉小矮子吧。”
真人从门后走了出来，看到我的手耷拉在床的边缘，手里残存着血滴，所幸被子被我踹开，没有沾上血渍，正在拧毛巾的夏油冲他笑了笑。
“终于肯进来了？戴上手套，自己的垃圾自己扔掉吧。”
夏油递过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带有血水的肉酱，是刚才我捏碎的，真人戴上手套，拿了过来，打开窗户，延伸自己的身体，足不出户的把垃圾精准扔到垃圾桶里。
“别想让我出去啊，夏油，你想把我从小矮子身边支开吧。”
真人看着夏油用毛巾擦拭我的手，轻轻为我戴上呼吸面罩，将各种输液管复原，摆弄着装着营养液的袋子。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不过现在你还不能碰她哟，小姐的意识很清醒，也不知道刚才那段话她又没有完全理解。”
真人眯起眼睛，等到夏油端着盆走出房间时才松了口气，摘下了手套。
“夏油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明明折磨小矮子的时候那么开心，看到你变成这样后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德行，呐，小矮子，清醒着的小矮子，你说句话嘛！”
真人趴在我的床上，侧过头，看着我的哈气在面罩内存在又消失。
“只是没有五感而已，小矮子，我听说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用你那神奇的第六感，用你那没有被我剥夺的声音和意识，说句话啊，呐！”
真人敲了下我躺着的床。
“如果……”
真人的身体凭空弹了起来，支撑着身子凑近我的脸庞，唯恐落下一个字，但过了一会儿没有下文，这让真人有点不耐烦了。
“说话了！呐呐，小矮子，如果什么？继续往下说啊，我可是很想看到你因为绝望而崩溃的灵魂的模样呢！”
“如果……我的结局，注……注定是死亡，那么，作为您，忠实的，信徒，请……请给我，一个爽快的……死法吧……”
“信徒？”真人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噗，哈哈哈哈！信徒啊，小矮子，原来你还是在相信我会带给你死亡吗……爽快的死法，小矮子你现在还是想要爽快的死法吗？已经，不可能实现了啊小矮子，我已经利用胀相把你的精神逼到那种地步——连三七分术师都无法完全保护自己的灵魂，下次见面我要彻底杀死他，啊，跑题了。呐，小矮子，你是怎么做到的啊。”
真人忍不住伸出手，但是他猛然想起夏油方才“不能碰她”的话，令他的手顿在空中。
“我好想看到你崩溃的灵魂，我好想看到你的灵魂变得丑陋的样子，呐，小矮子，你听得到吗？你听得到吧！我想看到你在无为转变下变成咒灵的模样，不想看到你在毁掉周围一切存在的事物后，若无其事恢复成人形的模样。信徒，你相信我会给你带来痛快的死法，那么，我也想相信你，我相信你会变成比我更加丑陋的存在，只是我现在的力量无法撼动你的灵魂，我会更加努力的。”
真人帮我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盖到脖子的位置，手指险些碰到下巴，然后真人翻上床来伸出手掐住我的脖子，这个动作让呼吸面罩的哈气面积减少了大半。
“我会通过和咒术师的战斗变得更强的，直到我可以通过无为转变改变你的灵魂形状来杀死你。呐，小矮子，稍微再等等我吧。”
怎么呼吸变得这么困难，不行，没有氧气就没有办法思考了，又是上吊吗？上一次没有成功是因为身边有很多咒灵接住了我，这一次身边已经没有咒灵了，所以这一次可以成功死掉了吧？
啊啊，不是自杀有点遗憾呢，但是被别人杀害的话别人也需要负法律责任的吧，那还不如自杀呢！但如果是真人的话，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久等了真人，我准备好了。”夏油晃了晃手中的电子设备，看到真人坐在我的身上身体前倾，“你那是什么姿势？小姐看到会揍你的，物理上的。”
“好慢啊夏油，我差点就忍不住对小矮子动手了哟！”
真人翻下床来，顺便撩开被子。
“这些东西坏掉了真的没问题吗？”真人敲了敲摆在屋里的呼吸机，“看上去很值钱的样子，损坏了不需要我赔吗？还有需不需要帐，这次可是在小小姐的家里啊，使用无为转变的后果对这栋楼的损害非常大的，这些都不用在意吗？夏油给个准话！”
“没有问题，因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比那个要值钱的多。”夏油摆好设备后忍不住小声念叨一句，“你还真是怕说到钱啊，就和小姐一样，你们俩在一起久了就连考虑的东西都变得一样了，以前你都不在乎这些的。”
没有得到夏油准确回复的真人比了个展开帐的手势。
“不需要帐，这间屋子本身就是帐，是小姐自己布下的，所以屋里发生了什么别人都不会知道的。”夏油解释道。
这个回答让真人忍不住多看了我一眼。
“看来小矮子身上不能解释的东西还挺多的，夏油，我准备好了。”
“准备，三，二，一，开始，发动无为转变。”
真人深吸了一口气，握住我的手。
“之前都是通过打头或是拍肩，这次改成手了，感到荣幸吧小矮子！”
「无为转变」
意识被拉进黑暗的死水里，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有时候我都在想，或许黑暗是我的第二个家。在辗转难眠的夜晚，睁开眼睛，一片漆黑，闭上眼睛，一片漆黑，让人难以发觉，这究竟是在家里，还是在梦里。
我以前失眠的时候，会在黑暗中抓根笔在小纸条上写字，眼睛无法捕捉到一丝光亮，大脑指挥着手指挥动着笔，我却无缘得知我写下了什么。梦大概也是如此吧，我陷入大脑依靠现实编织的梦境当中，这是属于黑暗的浪漫，醒来后我却忘记了梦的内容。
真奇怪啊，明明都是意识里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我什么都忘记了呢？混沌之中我还能够清晰的记得，反倒是清醒之后全部忘记了呢？
保持清醒，做不到的啊，能不能让我逃避，这可是人类的本能啊。
啊啊。
憎恶着人类，恐惧着人类的我，也无法改变我的种族是人类的事实啊，人类的虚伪，人类的自我保护，人类的本质是无法改变的。
“灵魂没有损伤，□□就不会受伤，只要小姐保证灵魂不动摇，那么无为转变能做的，就是□□的不断重生。”
嗡。
这是……
原来如此。
难怪我会天真的认为真人的无为转变只是万能的整容术，我的灵魂，从来没有动摇过吗？
就算是遇到藤原夫人，再次面对她的质问，我还是会自欺欺人的说，我无法定夺别人的生命，那是属于藤原惠的天命，不是我的。
谁说反抗天命一定需要逆天而行，那只是一个写好的剧本，改变剧本原有的支线，不论结果如何，那都是我的选择。
我只是，一个没有交集的人，所以，这样的我选择死亡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理……对不起……理……没有……陪在你身边……”
嗡。
“啊啊，那些咒灵吗？我只对人类感兴趣的夏油，你知道的，要怪，就怪那些被小小姐杀掉的咒术师吧，是他们祛除了围在小小姐周围的那些咒灵哟！”
嗡。
“……妈……妈妈……爸……爸……爸爸……”
嗡。
这些都是什么……
脑袋好疼……不行……不能想起来……
“呐，夏油，你说胀相为什么一个人离开了，呆在这里不好吗？”
嗡。
“……母亲，当您听到这段话时，我已经离开了。对不起，母亲，如果我能早一点向您坦白这件事，说不定您就不会悲伤了，看来我也是拥有人类的自私了。母亲，我听他们说，如果我在您的身边呆的时间越久，您的精神就越容易崩溃，落入到他们的圈套中。母亲，我不会让您死的，我会遵守约定，找回并照顾其余的兄弟的，所以，母亲啊，请不要死，这是我的请求。”
嗡嗡，叮。
胀相，离开了。
这就是不属于我的东西，终究不属于我吗？
我到底还在奢求什么啊。
无所谓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反正，这里什么也没有。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
胀相的离开是必然的，但是……
离开的理由为什么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说不出口，这种心情，说不出口。
到头来，我才是最自私的那一个，无比丑陋的那一个，可是，这样的我，早就会真人变成咒灵了。
我一直以来，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待问题的吗？
冷静而冷漠。
就算是我亲身经历的，也——
真是，可笑。
“胀相……”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熟悉的天花板。
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又睡了多久？
我的脑海中提出这个疑问，缓缓坐了起来，我感到有几根细线缠着我的脖子，耳朵里原本塞着的东西因为我的坐立而脱落下来。我的目光聚焦了许久，张开右手，看到一个mp3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面的音频已然播放完毕，处于暂停状态，等待我的下一步指令。
这时候我才感受到一阵呼吸不畅，缓缓地将绕在脖子上的细线拿下来，定睛一看，原来是耳机线。我说耳机怎么这么容易就掉下来了，这耳机线的长度是没有问题的，就是大部分都缠在脖子上了。
这个mp3，是谁给我买的，是真人赔给我的吗？
原来他还是在努力挣钱啊，我的嘴角不知道为何露出一丝笑容。
我掀开被子，下床把被子叠好，穿好衣服后把mp3放在兜里，打着哈欠走出卧室。
“呐，你看啊夏油，小小姐就是格外美丽，就是很帅气嘛，之前这么说你还不信，夏油，稍微给点反应嘛，就算是着迷了也不至于一声不吭啊！呐，夏油——不管你了！你看这里，看这里！小小姐这一出腿，超级飒的有没有？被她击中那绝对是击中我的心的啊，夏油你那是什么表情，我是骗你的哟！嘿嘿。”
嗯？
突然好奇他们在看什么了。
“啊啊，结束了啊，太遗憾了，我还以为小小姐能多坚持一会儿呢，没想到啊没想到，哎！”
“不是小姐的问题，是你先炸了哟，真人，炸的满屋子都是，清理房间是很麻烦的。别看了真人，你都看了不下十遍了。”
“可是可是，小小姐她太帅气了，不行，我还要再看一遍——”
“看什么？”
真人被我吓的一激灵，原本想按播放键的他按成了弹出键，我坐在他的旁边，看着身着白色全身衣的夏油把拖把往墙上一靠，走过来换了一副白色手套把光盘拿出来。
“哎——小矮子眼眶都红啦，是不是被我送的礼物感动哭了？哈哈哈哈，那可是我兼职赚钱买来的哟，你之前那个型号太旧了市场上已经没有卖的了，我只好买了个长得差不多的内存容量相同的mp3赔给你了，怎么样？有没有被感动到，我都被感动到了！这可是咒灵质的飞跃！”
眼看真人的鼻子越变越长，还有把光盘放进光盘盒的夏油。
盯——
“呃。”
夏油收起光盘后，被我盯着有些不自然的挠挠头，摘下帽子，回应着我的目光，“真人负责出钱，我负责挑选，这个答案小姐满意吗？”
“这回还差不多，”我身子一歪，把遥控器一扔，倒在真人的腿上，“我就说一向只对人类感兴趣的真人怎么可能会对人类的生活用品感兴趣，什么型号什么内存容量，他怎么会知道啊。”
沉默。
半晌后，真人终于忍不住，压低嗓子问道，“夏油，小矮子是不是睡傻了，她很不对劲啊！”
“呐，夏油，别不说话啊，说句话嘛夏油！我该怎么办啊，小矮子变得没有之前那么好欺负了！”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把正在向夏油求助的真人的领口往下一拉，逼着他低头，直视着他那对波斯猫一样一金一蓝的眼睛。
长得还是那么漂亮啊，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混蛋猫咪，什么叫做之前我好欺负，给我好好解释一下！”
看样子真人还是用余光在向夏油求助，夏油把打扫时穿的衣服脱了下来，一手拿着垃圾袋，晃了晃手中的光盘。
“我还有点事需要办，马上回来。”
“啊——等等，回来，夏油！”
夏油临关门前留了句“你该学着长大了真人”后就离开了。
学着长大吗？也是，真人这熊孩子也该学着长大了，不然以后会被欺负惨的。
“啊嚏！小矮子你是不是在心里说我坏话了？”
“原来你知道打喷嚏代表着别人说你坏话啊，看样子关于人类的知识你学了不少嘛，乖，乖。”
我忍不住松开真人的领子，摸了摸炸毛的猫头。
“我可是从人对人的憎恶和恐惧中诞生的，说坏话什么的是我最拿手的了，因为憎恶人类最快捷的方式就是通过辱骂对方啊！憎恶、恐惧，但不作为，所以我才会诞生啊，来玩弄人类。”
不要说的这么理所当然啊，当然说的也没错啦，我拽了拽他垂下来的头发。
这家伙，是没有梳头吗？还是说，又被打散了？
“我还以为你会否认人类的存在意义，你原来说过你是自由的，不过说实话那只是相对而言罢了。拥有人的负面情绪的你注定会像人类一样思考与苦恼，拥有人的外形样貌的你注定会像人类一样拥有欲望和向往。你分明向往天空，却选择混迹在这恶臭的地狱都市里，你真的自由吗？”
我放下了手，并露出了同情的目光，那是同情吗？
“我曾经遇到过一个老人，”真人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话锋一转，“一个失去了视力、金钱与爱的老人，我曾经感叹过，如果世界上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的话，我或许就不会来到这世上了。我曾经以为他挣脱了这个世上所有的牵绊，而且到临死之前，依旧没有任何改变。我曾经以为他是自由的，但是他居然，害怕孤单死亡，在死亡瞬间依靠了我，变成普通人死去了，真是让人喜欢又讨厌的人类啊。”（该片段节选自《夏去秋返》中《闇中寓言》）
我静静的听着真人的话，指了指真人的胸膛。
“真正的自由是很难得到的，规则是用来规避风险的，还是说你是在惋惜天地间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你吗？”
我看到真人嘟起嘴来一副撒娇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看什么看，我会变得更强的，我倒是很期待啦，夏油所说的那个，什么强大的咒灵也是会有束缚的，明明漏瑚、花御他们很强啊，他们看起来就没有什么束缚呢！”
“啊，提到这个就要讲因果了，他们是大自然具象诞生的咒灵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束缚的一部分，所以他们从外表看起来没有束缚……”
我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看到真人玩味的看着我，我咳嗽一声。
“这只是我的推测，回到那位老人的事，你说那位老人是因为在临死前依靠你才会觉得遗憾，因为他回归了人类的本质——人类是群居生物啊，为了生存而生活在一起的物种，对于人类来说是生存重要还是自由重要呢？回答问题，真人同学。”
真人有模有样地举起手来回答。
“是——自由的说！”
“卟卟，回答错误，生存才是自由的大前提。生物只有活着才能够有时间和金钱来追求自由，相对于生存，自由的代价还是太高昂了。真人你总是说人类没有自由，这是不对的，人类让自己的大半辈子都活在不自由中，只有保证了生存的大前提，人才有资本谈论自由，不然一切都是空想。”
我戳了戳真人的脸，他在我戳到他脸上的缝合伤口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
“可惜我不是人类，人类的不自由都是人类的群居行为造成的，啊啊，人类啊，真是可笑而又可悲的存在。自由，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才会自由，所以，我最喜欢人类了，所以，我最讨厌人类了。”
真人说喜欢人类的时候颇为肉麻的吹了吹我的手，甚至还蹭了蹭，就像是温顺的猫咪一样，他在说讨厌人类的时候一用力直接把我的手腕握脱臼了，软软的耷拉下来。
嘶——这混蛋猫咪真是难哄。
我忍着疼痛盯着耷拉下来的手，然后用另外一只完好的手托着，对准位置硬是接了回去。
“这个时候就要换个角度思考啊真人，如果你没遇到那位老人，说不定就能得到一份真正自由的灵魂样本，在孤独中安详死去，但代价就是你无法见证这份欣喜。你找不到阻止你诞生的理由，还会继续寻找下去，还会打扰到下一位老人，如此循环往复。啊啊，所以说幸存者定律是真的害人，死人是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的，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我看到真人饶有兴趣的盯着我，就像是猫咪见到了他最喜欢的毛球后要狠狠蹂躏它一番的前兆。
“我说错什么了？”
我收回了我的爪子，不敢乱动，免得再被弄脱臼了，就算我能忍受痛苦，但是感官回归的我还是很害怕疼的。
“我只是好奇，小矮子头一次在完整状态下和我说这么多话，恢复正常的感觉如何？”
“你也是，这可是你头一次问我身体怎么样，是把我的五感还给我后觉得不自在了吗？让我猜猜，是触觉不够激烈了吧。”
我和真人，一个仰视，一个俯视，但从某种角度来说，我们两个都在俯视对方，因为我们都说了以前从未说过的话——换句话说，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我们都被对方影响了，才会让我们有这样的改变。
我们两个相视一笑。
“人类，真是让人喜欢又讨厌啊。”
“是啊，所以你可不能高看人类。”
“小矮子讲点自己的事情吧，光是我一个讲也太不公平了。”
“咒灵也会追求公平吗？”
我笑着坐了起来，真人立刻把腿蜷缩起来。
“你这腿怎么了？”
“都怪小矮子太沉了，我腿麻了。”
“你腿还会麻？你不是咒灵吗？只有人类的腿才会在长时间的压迫下引起血流不畅变麻的，咒灵没有血液，你又在骗我吧。”
“不，这次真人没有骗你，小姐。”
夏油回来了，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我看到露出的部分，好像是食品类的，买的吃的吗？这时候我的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回想起来，失去味觉后我的食欲就开始直线下降，饿死又太憋屈了，就一直维持着生存的食量，要知道我以前可是很能吃的。
“嗷呜……”
咕噜噜噜。
“看样子你们两个都饿了。”
“是小矮子/真人！”
“是她/他饿了！”
我和真人异口同声地指向对方，这举动让正在把食物拿出来的夏油忍俊不禁。
“好了，真人现在也算是半个人类身也会饿的，不如，做饭就交给你吧，小姐的身体状态还不是很好……”
“骗咒灵呢夏油！你是在小瞧我的术式吗，小矮子的身体情况我可比夏油要清楚多啦！她现在根本就没事……”
“啊，我晕倒了。”
“小矮子你就不能装的再像一点吗？”
真人气呼呼的站起来，没站稳还摔了一跤。
“噗嗤。”
“小矮子刚才绝对在笑我，别装晕！”
“晚饭就交给你了，真人。”
“喂，夏油！”
最终在僵持中真人骂骂咧咧的拿着原材料到厨房里做饭去了，我等到真人关上厨房门后才站起来，托着方才脱臼的手腕来到餐桌前坐下。
“真人，越来越像人类了呢。”
夏油笑着给我倒了杯水。
“谢谢，和尚先生。”
又是这么尴尬的氛围，这次换作夏油提前行使了主人应有的礼节，反倒是我这个原本的主人根本就没什么用啊。
尽管在每一次我和真人的争吵中都是和尚先生在偏袒我，不论是不是真人做的，先将矛头对准真人并让他道歉，之后再听解释，但是我果然无法接受人类的好意。
可是，刚才夏油说了“半个人类身”，我实在无法把这个当作耳旁风。
“那个，和尚先生……”
“小姐。”
夏油打断了我的话，我真的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些什么，为什么我的语速就不能再快一点。不行，冷静下来，他说什么按照我的本意顺着说下去就好，不用这么害怕的。
来，深吸一口气。
“和尚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小姐，和真人一样，叫我「夏油」就行，总是叫先生的，有些疏远啊。如果不想叫夏油的话，这具身体的全名叫做「夏油杰」，叫我「杰」也可以哟。”
夏油杰？总觉得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唔，一时间想不起来，先回答夏油的问题再来问我的问题吧。
“我觉得叫和尚先生就可以了，再怎么说，那只是一个称谓啊，你看，和尚先生一直都管我叫小姐，我也没有强求和尚先生叫我的名字啊。所以，以后不要再说这个问题了，除非和尚先生先叫出我的名字。”
“……是，我知道了。”
听声音夏油好像很失落的样子，唔，是我的回答有什么问题吗？也没有吧，我和夏油相处不过几个月的时间，连一年都没到，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会叫出他的名字呢，关系还没好到那种程度吧。而且，和医生合作那么久了，我不是还称呼医生为医生吗？相比之下夏油还加了“先生”二字，我已经足够礼貌了吧。
“和尚先生，那我就问了，真人的半个人类身是什么意思？”
“那个，小姐你还记得你的血液接触到咒灵后发生的变化吧。”
我点点头。
“为了让小姐不再那么痛苦，我让真人在家里对小姐使用无为转变，但是我没有想到的是小姐的屋内有那么多隐藏的血迹，然后，结果你也知道了。”
「是你先炸了哟，真人，炸的满屋子都是」
我回想起真人和夏油的对话。
“所以，是真人炸了？”
夏油点点头。
“所以，那时候你清理的是真人留下的残渣吗？”
“小姐这么想的话也没有问题。”
还是给别人带来麻烦了呢……
我叹了口气。
“现在的情况是小姐的房间里既有小姐的血迹，也有真人的咒力，二者混杂在一起形成一个奇妙的平衡状态。小姐的五感不需要接触真人就能恢复了，真人则是会同时拥有人类的□□和咒力，类似于咒术师的存在吧，但仅限于在屋子里，出去后还会回归正常的。如果想要保持在家里的状态也不是不可以，一起出去不要离开对方……”
“什么不要离开对方，小矮子出去后就离不开我好吧！”
真人端着盘子往桌子上一放，看了眼夏油，然后瞪了我一眼。
“小矮子我不管夏油和你说了什么，去帮忙盛饭。”
“知道啦。”
感谢真人，夏油的那句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接，还好做饭做的挺快的。
我盛了三碗饭，拿上筷子和勺子，依次放在夏油、真人和我的面前。
“我开动啦！”
“喂，小矮子，为什么不把碗先放在我面前，呐，你该不会是喜欢夏油吧？”
“没办法，是和尚先生煮的饭嘛，真人你做饭的时间还没长到那种地步。”
“嘁，输了。”
“啊，味觉，你快把味觉还给我啊真人，这样怎么知道你做的饭好不好吃啊。”
“看夏油的表情就行咯，为什么非要自己尝，哼！”
“这不一样啊，好啦别生气了快点把味觉还给我，真人！”
